同时,绰号为“毒菇”的个体也在四处游荡。虽然它能释放毒性,但它个头小力气也小,穿上隔离服就能抓住。问题是,现在大量工作人员受到水怪鸣叫的影响,都在忙着开门开窗,根本没人去找隔离服。 毒菇的体液带有强烈致命剧毒,还能用口腔释放几类不同毒素烟雾,其中有些致命,有些不致死但强烈刺激粘膜,还有些吸入后会致人麻痹、昏厥。 在奔逃过程中,毒菇目睹了一系列混乱场面,但并没有受到直接攻击,所以,它并没有释放最致命的毒气,而是释放了轻度麻痹烟雾来保护自身。 精灵的毒素不等于人类的化学毒物,它本质上仍然是魔法。 就像水怪的鸣叫一样,它也可以一路穿过打开的门窗,像身心分离魔法一样,传播到建筑物各处。 在毒素的影响下,人类一个个陷入麻痹或昏睡。 阿尔托是少数几个醒着的人之一。 楼内时不时传来巨响,还伴随着一阵阵若有似无的晃动。 阿尔托摘下了耳机。 他处于封闭的、无穿堂风的室内,所以仍然没有听见鸣叫声。 他想给父母打电话问问情况,拿起座机听筒,电话里一片寂静,估计是线路断了。 他用手机打,父母一个关机,一个无人接听。 他还想给伊利亚打电话。突然他想起,伊利亚好像没有手机。 至少上次见面的时候没有。 阿尔托这才意识到:唉,我这是犯什么傻!他连手机都没有,肯定也没有音乐播放器或者自己的私人电脑,我给他买什么耳机呀! 这突兀的念头还未销退,整个房间摇动起来。 阿尔托跌倒在地。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这是地震还是什么,下一波更剧烈的震动开始了。 灯灭了。 颠簸。玻璃破碎。天花板开裂。掉下来了。 下坠。水的声音。 柜子或是别的什么撞在了床上。 闷响。脆响。 一丝光亮。窒息。 黑暗。 很远的地方,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阿尔托醒了。 周围非常黑。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瞎了,过了几秒,他才明白是天黑了。 阿尔托想说话,却完全出不了声。 也许是嗓子呛了太多尘土,也许是胸前被什么东西紧紧挤压着,总之他动不了,也说不出话。 呼喊声越来越近。阿尔托这才听出来,不是救援人员,是伊利亚。 伊利亚不但活着,而且还能走路,还带了手电筒! 光芒数次晃过阿尔托的眼睛。 阿尔托被挤压在很小的空间里,他能看见外面,外面的人却看不见他。 光稍微挪开之后,阿尔托从缝隙里看见了伊利亚。 伊利亚站在距离阿尔托不到十米的地方,手里拿的不是手电筒,是手机。 原来他有手机了,能用得上耳机。 这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阿尔托哭笑不得。 伊利亚根本不离开园区,也没有任何亲戚朋友,父母给他手机又有什么用呢。 更奇怪的是,为什么伊利亚没事? 刚才是地震了还是这栋楼被什么袭击了?楼塌的时候伊利亚在哪?什么地方如此安全? 正在这么想着,阿尔托听见了另一个微弱的声音。 是女声,好像说了“救命”……位置也不远,应该就在他能看见的对侧区域。 这是妈妈的声音!是她在喊救命! 阿尔托再次尝试出声,还是不行。 他望着缝隙,尽量用力,想弄出点动静来。 伊利亚也听见了求救声。 他稍微找了一下,确定方向,在一处杂物前站定。 “普利约维奇女士,”他轻声问,“您还好吗,先生也在吗?” 妈妈的声音很小。阿尔托听见她回答了,但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 阿尔托很着急,伊利亚却很平静,他完全没有急着救人的意思。他拿着手机呢,却连个电话都不打。 伊利亚说:“是的。水怪并不是什么温和的精灵。它习惯深潭环境,本能地想向下挖掘。” 妈妈又说了些话,阿尔托还是听不清。 “嗯,它死了。”伊利亚说。 他在和妈妈轻声交谈,但阿尔托只能听清伊利亚的话。 “对,破坏头部……当然不是我……对,是我妹妹。” “双手?哦,是的,它环抱的双手打开了。” “不是,转运过来之前它就打开了。可能因为镇静效果太强。” “哦……你们没注意。” “是的。它抱的是孩子。” “不,是它自己的孩子。它没想和谁换。” “在‘农田’里。应该是在它睡觉的水池里。” “对……” “不,是我推测的。现在联系不上那边……” 阿尔托越来越急。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在聊什么啊! 爸爸怎么样了?妈妈为什么在问关于精灵的事?她怎么不问我在哪? 我就在这里啊! 我就在这么近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注: 斯特拉大海牛,七八米长,和大象差不多重,已灭绝。 是,斯-特-拉,大海牛,不是特斯拉大海牛……
第141章 人鱼之死-下 很多年前的一天早晨,阿尔托刚睡醒,隐约听见客厅里有人在说话。 这里是他家,是位于首都的房子。家里只有父母和一个保姆,不会有父母的同事之类。 爸爸妈妈回来了!他们前天和昨天都不在,他们终于回来了。 阿尔托迅速抹了把脸,从楼梯走下来。 保姆正在厨房里忙碌,父母坐在客厅沙发上,他们面前站着一个陌生的小男孩。 小男孩低着头,在流泪,但是一声也不出。 妈妈膝盖上放着一叠文件。她把它在男孩眼前晃了晃:“你正式成为我们的孩子了,想叫妈妈也行,叫女士也可以,这些小事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你要听话,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能听明白吗?” 男孩点点头。 爸爸有点烦躁地说:“你想想办法,让他别哭了!” “有本事你劝,”妈妈站起来走开了,“怎么劝也没用的,让他哭去吧,哭累了就停了。” 妈妈想去厨房倒咖啡,路过楼梯时,看到了走下来的阿尔托。 她神色如常地和他打招呼,亲了亲他的头顶。倒完咖啡回来,她拉着阿尔托一起来到客厅。 她对阿尔托介绍道:“这是我们收养的孤儿,现在他叫伊利亚。” 然后她把伊利亚向前推了一步,让他站到阿尔托面前:“伊利亚,这是我儿子阿尔托。他是你哥哥。” 伊利亚抹了一把眼泪,终于说话了。 他小声说了声“你好”,话是对阿尔托说的,眼睛却完全没看阿尔托。 问候过了哥哥,他看向一旁的养父母:“那……那我妹妹……” 父亲叹气:“路上不是给你解释过了吗?工作人员把它送到我工作的地方去了,它不和我们住一起。” “可是……我……得和她在一起……”伊利亚声音很小。 “将来会的。你只是暂时住这里,以后你也要去那边,你很快就会见到它了。” 阿尔托震惊地看着父母和那个小孩。 他是哥哥了。 突然出现的弟弟叫伊利亚。 似乎还有个妹妹? 阿尔托完全消化不了眼前的情况。 可是爸爸妈妈神色如常。 爸爸去接电话了,妈妈一边看资料一边喝着咖啡,仿佛在度过再平常不过的晨间时光。 在幼童时代,阿尔托非常厌恶伊利亚。 他根本不理睬所谓的弟弟。当那孩子是空气。 但是阿尔托不敢和父母提出抗议。父亲对他非常严厉,他怕惹父亲不高兴。母亲虽然温柔些,但她永远和父亲站在同一边。 再长大一点之后,阿尔托逐渐不那么讨厌伊利亚了。 他懂的事情越来越多,也接触到了一些关于精灵与换生灵的知识。他还去园区看过了“妹妹”。 他已经基本明白了,父母不爱伊利亚。 他们只是想用合法手段得到那个怪物妹妹而已。谁叫她有公民身份呢,这一点比野生的精灵麻烦些。 如果阿尔托心情好,他会主动找个话题和伊利亚聊聊。 反而是伊利亚,他从来不为拉近关系而做任何努力。 这对“兄弟”相处得不好,却从没有吵过架。 因为吵不起来。 阿尔托当然生过气。原因不重要,反正就是小孩子之间那点破事。有一次,阿尔托指着电视节目里的小狗说:你的怪物妹妹是我父母买回来的狗,而你连狗都不是,你只是食盆水碗这些破烂,你是买狗的赠品。 他以为伊利亚会哭,就像小时候那样。 平时伊利亚并不爱哭,一旦提到关于“妹妹”的事情,他就很容易哭。 伊利亚没什么情绪波动。他回答道:你说得对,但应该不是食盆吧,是那种塑胶骨头。 阿尔托懵了,一时没听懂。 伊利亚为他解释道:她不能没有我,所以得把我一起买下来,让她能继续咬我。 一场蓄意吵架,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主要因为阿尔托没太听懂伊利亚的话。 晚上他躺床上想了很久,怎么想都不太明白。 他当然明白表面意思,也明白父母觉得怪物妹妹有研究价值,但他不懂伊利亚。 伊利亚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他就喜欢一次次被怪物打伤? 妹妹不是人哎,他怎么不怕? 他为什么不对爸爸妈妈生气?他为什么不和我吵架? 难道他对生活很满意吗? 他喜欢这样吗? 到了少年时代,阿尔托仍然不是很懂伊利亚。 每次阿尔托从寄宿学校回到园区,看到父母和伊利亚共处,他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父母对伊利亚并不亲热。他们对待他,就和对待园区里任意一名小助理一样。 伊利亚也从不对养父母撒娇,从不乞求什么爱意。他称呼他们为普利约维奇先生和女士,对他们彬彬有礼,举手投足间透着生疏。 但是他们三个总是能聊很久…… 虽然聊的不是家庭话题,是关于异位面实体的事。 伊利亚受伤之后,母亲还会去病房陪他。严格来说也不是为了“陪他”,他们是在一起看事故录像,分析“妹妹”这次的行为细节。 阿尔托很明确地知道,比起伊利亚,当然是他拥有的东西更多。 物质也好,自由也好,亲人的厚望也好……他拥有伊利亚一辈子也得不到的各种东西。 他找不到敌视伊利亚的合理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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