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要嫁给谁,仙儿只会嫁给仙儿心中的盖世英雄。” 碧衣青年闻言则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言论,他一手执扇,悠悠摇着,沈方林微眯起那双桃花眼,“盖世英雄哪里比得上至高权势?可真是个傻姑娘。有了权势,莫说盖世英雄,整个白玉京都会为你俯首称臣!他们会把你随口讲出的话捧若至宝,跟在你的身后服从你的意志,也许他们心中不甘,可为了那点所谓的、愚蠢的目的,他们只好听从你的发号施令。” “傻姑娘,你还是捧着你那颗单纯至极的心滚远些吧,”沈方林冷笑,声音仿佛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你算什么东西?我看上你,那是你的殊荣,还真以为你飞得上枝头了?醉香楼的头牌又如何?不过是个有点难得手的下贱胚子,还敢拒绝我?” 醉仙儿的脸色瞬间难堪起来。沈方林正在兴头上,见醉仙儿色不佳,便想继续羞辱她几句,欲开口之时忽觉臂弯一凉,连忙低头查看自己的手臂。只见一只米粒大小的黑色小虫趴在他的胳膊上,伤口不大,沈方林惊动的心终于安然落地。 就在他松了一口气,打算拍掉胳膊上的黑色小虫,空中乍然响起幽幽笛曲,时而高昂,时而婉转。它仿佛突然拥有了自主意识,忽然动了一下,在沈方林诧异而惊恐的神情中钻进了血肉之中。沈方林神色惊惧,奏笛之人并非出现,笛音却无处不在。 “看来殿下招惹了不得了的人啊,”醉仙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窗旁,明媚艳丽的脸蛋毫不掩盖地勾起一个讥讽笑容,随即推开窗棂,“本姑娘是无福消受了,就留给殿下慢慢享受吧。” 她扯掉脸上的人皮面具,一个转身扎入深夜之中,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同黑夜融为一体。沈方林慢慢睁大眼睛,他的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手握竹笛的黑袍青年,他的脚尖甚至没有踩在地面上,而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悬在空中。 沈方林下意识惊叫一声,他的声音却被无声无息地抹去,无论他怎样开口发声,都无法真正地传递出去。在这一瞬间,他被叶轻云拖入梦乡,在梦境之中被剥夺了“梦境主人”的身份,取消了发出声音的资格。 叶轻云神情冰冷,他轻轻抬手一指,指尖的方向正冲着沈方林。蝶妖早已修炼至大乘期,距离位列仙班也不过一步之遥,区区一个凡人,又如何抵抗这般境界的入梦之术? 笛声四面八方地涌来,尖锐而激扬的笛音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沈方林痛苦地大叫一声,双手紧紧捂着耳朵,面露痛色,然而房间之中除了矮桌、软垫和几个乐器之外,根本没有可供他躲藏的地方。青年恼羞成怒,抄起一把琵琶砸烂在地,却丝毫没有消减他心底的怒火。 “你想躲到哪里去?”叶轻云语气轻柔,仿佛他面前的人并非敌人,而是他用心款待的客人,“殿下既然喜爱音律,以殿下尊贵的身份,反倒是轻云招待不周了,不如就再找些小家伙们来陪同殿下好了。” 叶轻云手握竹笛,抵在唇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它们可是我最好的伙伴,我希望殿下也能喜欢它们。” 一曲笛音奏鸣,悠扬而清雅,伴随叶轻云演奏的同时,窗外传来了剧烈破土之声,紧接着是某种动物窸窸窣窣地爬行声。一时之间声势浩大,沈方林腿脚发软,踉跄着飞扑到门边,却推不开房门。 “别怕,它们会很温柔地款待你的。”叶轻云抱膝坐在木桌上,一只脚踩在桌面上,慢悠悠地晃着另一条小腿,青年的声音异常温柔,“你当年下手可真狠啊,孤竹之毒,虽不及七冥阴阳蝶之毒,却也算得上世间邪毒。” 他转而跳下木桌,唇角微勾,轻笑道:“有句老话怎么说着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虽然我没有孤竹的配方,不过孤竹这种普通的邪毒,怎么配得上身份尊贵的二皇子殿下呢?” 在叶轻云说话之际,密密麻麻的毒蛇已经如潮水般蔓延至屋内,到处都是毒蛇爬行的痕迹,唯独叶轻云所在的那一小片区域干干净净。 山蛇扭动着柔软的蛇身,堆积在一起,光滑而冰冷的蛇鳞滑过沈方林的皮肤,将他整个人都卷了进去,毒牙深深刺入了他的皮肤中。随着毒性的挥发,沈方林浑身失力,视野也渐渐变得模糊。 “这就挺不住了?这才算哪到哪啊。”叶轻云歪了歪头,仿佛诧异般挑起了眉,随即跳下木桌,山蛇犹如潮水般向左右两边散去,以毕恭毕敬的姿态为年轻的妖族首领开辟出一条干净的通道。 叶轻云赤足踩在柔软的羊毛毯子,步伐轻快地向沈方林走去,淡淡的紫色从他的指尖开始扩散,旋即蔓延至他的整个手掌。只听“啪!”的一声,掌心不轻不重地贴在沈方林的眉心,紫光猛然大绽! 噗!噗!噗! 沈方林惊恐万分,僵硬地看向自己的双手,随着黏稠的血肉模糊之声,剧痛迅速袭击了他的全部感知器官,随之在亲眼见证之下,两只手顷刻之间皆化作白骨。 “不要杀我!你是修仙者吧?你想要什么?金钱?权势?还是法宝?不论是什么,我都能帮你搞到手!还是说,你杀我是为‘仙药’而来?!你的目的是‘仙药’?!”沈方林急促地喘息着,后背被汗湿了大半,瞳孔惊惧地看着叶轻云,“我知道鬼市在哪里!无论是什么,只要别杀我,我都能给你!” 叶轻云微不可见地蹙眉,正欲开口发问,然而却依然晚了一步,七冥阴阳蝶之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了男人的血肉,白骨之上绽开了数朵血红毒花。 它们肆无忌惮地盛开,汲取血肉充当养分,以白骨视作花土,深红色毒花弥漫至每一寸骨头。在蝶毒的侵蚀之下,沈方林甚至连话都未来及讲出,顷刻之间化作枯骨。 青年沉默少顷,一颗森白的头骨滚动到他的脚边,他无声地盯着看了一会:“……这下麻烦了。” 他瞒着沈钰偷偷出来,本想私下解决沈方林,免得沈钰烦心此事,偏偏这人带着可疑情报就这么被他给杀死了。“鬼市”是什么,叶轻云尚不清楚,但沈方林明显与那“鬼市”有所牵连。当朝皇室之子,即便没有封爵,没有得到封地,只要他仍是皇室之人,就会受无数世人追捧。 叶轻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粗鲁地抓起地上的头骨和几枚做工精贵的玉戒指,转而丢入储物戒中就不管了,这些玩意儿都是最后拿给那朝中老太婆看的,原本想要拿来气一气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异族太后,如今他更担心沈钰是否会生气。 他并不想好心办坏事,更不想看到沈钰因此而再次疏远他。 叶轻云转身,打算就此逃离现场,却突然听得一声揶揄笑声,徘徊于空气之中响了起来。叶轻云倏然一惊,抬头望去,只见那松木房梁之上悠闲坐着一个黑衣人,他微笑着垂目望向叶轻云,一手抵在那松木房梁之上,另一手摘下了自己的银白蝶纹面具,里面赫然露出了一张叶轻云十分熟悉的面孔。 叶轻云瞠目结舌,心底顿时无奈起来,在他还纠结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沈钰的时候,那人就优哉游哉地坐在房梁上面看了好半天戏。 “如果不是沈方林,我也不知道‘仙药’能够流通入皇宫,”沈钰摊了摊手,无奈道:“或者叫它‘蓝花楹’,当然,这可不是真正的蓝花楹。此药是历代皇帝想要禁止之物,最终却也不了了之。就连我阿娘都曾将此物研磨成药粉,混入茶膏之中,点茶饮下。” “我可不是在跟踪你,是琼枝告诉我,你出门了。”沈钰一个翻身,直接从房梁上面跃下,落地的动作干净利落,“她告诉我,嗯……你去了白玉京的第三甜水巷。” 叶轻云一怔,神情茫然,下意识反问道:“白玉京就只有五条甜水巷,这第三甜水巷可有何不妥?” “也是,你并非白玉京人,自然不知晓至其中的弯弯绕绕,”沈钰的笑容里带了点调侃的意味,他一边摆弄着手里的银白面具,一脸若无其事地道:“如果是普通的街巷,倒也没什么,只是这第三甜水巷,多少还是有些不同的。” “你踏进醉香楼前,应该没有注意到它外面悬挂了何物吧?那玩意儿叫红栀子灯。”沈钰默不作声地走出醉香楼,看向楼口悬挂着的红栀子灯,轻笑道:“第三甜水巷当然与其他的甜水巷大有不同,这条街巷里尽是些烟花之地,你大可数数这里有多少客栈、酒楼、茶坊外悬挂着红栀子灯。” “这些红栀子灯不论晴雨都盖着竹叶编成的灯罩,倘若官府的人想要搜查,他们却总能早早得到风声,将栀子灯摘了下来,隐藏一切痕迹。久而久之,官府也只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钰说着,仿佛又想起什么般,面色讽刺道:“他们也不完全算得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梁国君如此昏庸,皇室可是从皇帝到贵族之辈都烂在泥里了。” “像这样的“特殊服务”在东梁向来是明文禁止,然而查搜力度虽大,却并未收获太多成效。有钱能使鬼推磨,从商之人以此为交易,源源不断的贿赂朝中达官显贵之人,他们也借此机会敛了不少财。 他们是越来越富,百姓却因此更加贫穷。” 沈钰摸了摸下巴,笑吟吟地说,“我不从他们身上刮点油水下来,哪来的钱养兵练兵呢?” “我来这里,到底是因为你在这里呢,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呢?……小蝴蝶,你不是很聪明么?不如你且猜上一猜,读一读我现在的想法?” 沈钰心里藏着逗弄那只蝶妖的心思,脸上仍带着轻松的笑意,旋即从叶轻云的身后走了出来,神情逐渐转冷,眼底的笑意也渐渐消失。 少年一言未发,手指飞快地解开黑色外袍,露出里面赤红如血的龙袍,年轻的君主倏然下令:“驻军听令!查封醉香楼!”
第50章 鬼市 一时之间,楼内的姑娘们各个面如白纸,委屈地挽着其他姐妹的臂弯,眸子中仿佛含着水雾,虽然委屈,眼睛却在那一众皇室之人间滴溜溜地转着。莫说生死、莫说那五百两赎身钱,只要与皇室攀扯上关系,她们便能从那灰扑扑的麻雀一举变成飞上枝头的凤凰,一如那头牌醉仙儿。 甜水巷之内人潮涌动,夜已至深,却依旧喧嚣热闹,酒楼茶坊之间人来人往。沈钰的一声令下,仿佛一瞬之间开启了某个机关枢纽,倏然无数人影自高空着陆,驻军将士皆腰佩长刀,身着细甲军袍,面覆金银面具,无声无息地立于少年君主的两侧。沈钰面如霜寒,神情孤冷,一只手按在剑柄之上,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等待时机的狮子。只见他微微垂目,侧头转向另一旁站姿笔直的无愧,贴耳淡淡说了些什么。 无愧神色凝重,接到沈钰的下一个指令之后认真点了点头,转头暴喝:“即刻起,查封醉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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