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罗坦德过来找他吃晚饭,戈尔温照例去吃了那家馄饨。 “你怎么天天吃馄饨啊?”罗坦德嘴里嚼着薯条,含糊不清地说:“你那个课题还没做完吗?足球队的队长问我,你什么时候有空一起踢球。” 戈尔温吸着馄饨里的汤汁:“我最近没空,那课题还早着呢。” 罗坦德无奈地撇撇嘴:“行吧,反正你也不会告诉我课题是什么,你和威裴老师的嘴一样严。” “晚上来我家打游戏吧,我刚好买了个新卡。” “你不是说你没空吗?” “哈哈哈……” 夏季加州的日照充足,连带着戈尔温都变的懒散起来,他用手按了按心脏的位置。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心脏总是隐隐作痛,戈尔温默默地想:该不会是通宵打游戏造成的吧。 初中的时候他还可以连着三天不吃不喝就为了通关,虽然最后被文森特揍的在床上躺了一天。 “戈尔温!”罗坦德站在教室外面喊:“威裴老师有急事找你!” 心脏的疼痛在越靠近办公室的地方越剧烈,最后演变成细细密密的针扎,戈尔温在走廊上奔跑起来,站在办公室门前,他听到了自己如鼓般的心跳声。 奇怪,明明踢足球的时候都不会喘成这样,现在只是从教室跑到办公室,他的头上就出了一层虚汗。 办公室里不只有威裴一个人,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个警官模样的中年男人。 警官在得到威裴肯定的答复后,走向了呆在原地的戈尔温:“你好,我是代尔维尼分部的警员。” 说着,他从身后拿出了一份文件。 “您的父母文森特先生和卡娅女士不幸在昨日的缆车事故中遇难,代尔维尼度假区和政府会在三天后补偿您一笔抚慰金,请您节哀。” 像是几千只蜜蜂在耳朵里乱窜,从“遇难”两个字以后的话,戈尔温都听不清了。 “戈尔温!”威裴冲上去拉住他:“你先冷静一下。” 时间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公寓门口了。 “吱呀。”门发出怪叫声。 家里空荡荡的可怕,冰冷的空气扼住了戈尔温的喉咙,黑暗和走廊的灯光产生分界线,使他迟迟不敢踏入。 桌子上的花瓶里还摆放着卡娅留下的小雏菊,她说怕戈尔温孤单,所以留下这些小花陪陪他,文森特还嘲笑他都多大了,依旧这么粘人。 黑暗将戈尔温吞噬,他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那扇沉重的门。
第30章 药片 戈尔温撑着脑袋发呆,加州进入秋季后,气温持续走低,学校里的梧桐树叶掉的到处都是。 时间被无限拉长,自从那件事以后,戈尔温不敢再回公寓,他开始惧怕黑暗,任何没有光的地方都会让他感觉到不舒服。 “戈尔温,戈尔温……”罗坦德用胳膊肘戳他:“奥结老师叫你回答问题。” 戈尔温回神,匆忙站起身。 奥结看着他,将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戈尔温,你来说说文艺复兴前后圣母像的区别。” “我不知道……” 前排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奥结叹了口,没再说什么。 戈尔温刚坐下,罗坦德就担心地问:“你最近状态很不好,还是因为家里的事吗?” “没事的,我已经走出来了。” 这类似的话,戈尔温自己都数不清说了多少遍,对威裴,对罗坦德,以及那些以前并不相识的同学。 他们像是雨后的春笋,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几乎全校的人都知道,瓦圣保昂首位的父母在度蜜月时不幸遇难,作为擂台主的戈尔温岌岌可危,无数双手想要探究他的秘密,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称号,变成了啄食普罗米修斯的鹰,将他的骨头也吃的一点不剩。 奥结下课后将戈尔温叫到办公室,她吹了吹手里的热可可,问:“你最近的状态越来越差,交上来的作业也画的乱七八糟,有想过以后要怎么办吗?你还有一年就毕业了。” 戈尔温沉默着,直到热可可的蒸汽消散,奥结也没等来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父母的事很遗憾,但你也不能因为这件事就把自己毁掉。”她宽慰着戈尔温:“你是瓦圣保昂最优秀的学员,我们还是希望你不要就这样一蹶不振” 戈尔温攥紧的手松开,轻轻回答道:“我知道了。” 从办公室里出来,戈尔温并没有走太远,他在走廊上看落叶被风吹得打旋。 奥结和其他老师谈论的声音隐隐约约从门后传来。 “这可怎么办,我们费尽心思培养他,现在这些成果就要毁于一旦了,我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威裴都没着急,你着急什么。” “该死的,那人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他难道不希望他的课题死而复生吗?” “死而复生?虽然不知道他的课题是什么,但要是像你说的那么简单,他就不会把自己儿子也搭进去……”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 戈尔温额前的碎发被吹起,风轻轻抚摸着他的头,他将身子探出走廊,在扶手上摇摇欲坠。 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戈尔温重新坐在课题教室里,发现自己再也画不出来设计稿了。 白色的纸张像是黑洞,他拿起笔画着自己也看不懂的线条。 罗坦德知道后,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 校诊所的医生告诉他,这是应激后产生的心理障碍,只能靠自我调节和药物辅助。 但戈尔温将那些装满花花绿绿的药片盒子全都塞进了抽屉里——精神类药物都含有副作用,依赖性,记忆力下降,躯体症状…… 这些症状让艺术工作者们谈之色变。 戈尔温认为自己只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他拒绝了所有人的邀约,独自一个人呆在课题室里。 威裴的课题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像是进入了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不能和别人交流,只能自己消化。 教室里的白炽灯照的眼睛发酸,戈尔温用刀片削着手里的铅笔,白色衬衫为了不粘上碳粉被他卷起,露出左胳膊上或深或浅的划痕。 他的另一条手臂上却完好无损——因为右手还要用来拿笔,他怕自己在有灵感的时候不能将它们画出来。 胳膊上的疼痛能让他保持清醒。 清醒的让他意识到自己没有灵感的事实。 “咔。”手里的铅笔被折断,戈尔温将桌上所有的纸都扔进了垃圾桶,恐惧搭上他的神经,眼睛里的瞳仁颤抖着。 怎么办,为什么画不出来了? 已经过去多久了?一天,一周,还是三个月。 威裴很久没来找过他,戈尔温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不足以撑起课题,这个本该两年前停止的课题在回光返照后死去。 戈尔温开始尝试着脱敏,自虐式的把自己从过去扯出来,他将夜晚的灯全都熄灭,呆在黑暗里整宿睡不着觉,最后从抽屉里取出封存已久的药片。 咸味的药片真的很难吃,戈尔温艰难吞咽着。 幸运的是,他克服了黑暗。 遗憾的是,他的灵感并没有回来。 罗坦德站在路灯下给戈尔温发消息,今天是期末演讲的日子。 往年演讲的人选都是戈尔温,但因为他现在的状态,名额落到了大二的一个学弟头上。 加州的冬天没有雪,罗坦德看着手机轻轻嘟囔着:“原来没有你,我也还是成为不了瓦圣保昂的首位啊……”他曾天真的以为自己只在一人之下。 手机界面里停留着罗坦德发出去的消息。 罗坦德:你在哪? 戈尔温:课题室。 罗坦德:快点出来,礼堂的演讲要开始了。 过了一个小时,罗坦德都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戈尔温突然的失联让罗坦德莫名心慌起来,他想起威裴交代过的——不要让戈尔温单独待着。 罗坦德看向教学楼,课题室在三楼第四间。 一个,两个…… 第四间教室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 罗坦德三步并做两步冲向了教学楼,他气喘吁吁地站在课题室门前,这时大多数的学生都已经聚集在了礼堂,走廊的空气冰冷,课题室里寂静的可怕。 他抬手敲了敲,回应他的只有敲门的回声。 罗坦德大力拧动着把手,该死的!门被从里面锁上了!他不再犹豫,一脚踹开了课题室的门。 借着门外微弱的光,罗坦德看到有个人倒在里面,他的左手腕上开了个口子,脸色苍白,头发被打湿成一缕一缕的黏在额头上,衬衫染成红色,整个人像是泡在血水里。 罗坦德的呼吸都停止了,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伸出手去探鼻息。 轻微的气流感,罗坦德脱力地倒在地上,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电话。 “您好,瓦圣保昂学院三楼的课题室,这里有个学生自杀了。” “名字叫德拉得·戈尔温,他还有呼吸……”
第31章 奖励 救护车的声音响彻校园,医护人员下车向保安说明情况。 在礼堂的学生探头探脑地朝窗外望去,校长在接到保安通知后第一时间封锁了礼堂。 人群渐渐骚动起来,讲台上的演讲也被迫停止。 “现在开始,所有学生全部留在礼堂里,如果有偷偷跑出去的学生,全部按教学手册上的要求进行处罚。”校长撂下一句话就匆匆带着几位老师离开了。 罗坦德按照医生的嘱咐将领带系在戈尔温的手腕上,但很快,领带也被鲜血浸透。 “该死的!”罗坦德咒骂着,看向偷偷从礼堂里跑出来的学生,问:“你们谁身上带着毛巾?” 这些学生像是被吓傻了一样呆呆地望着罗坦德,他们本想着出来凑个热闹,毕竟校长的举动十分反常,但真没想到会出人命。 纳卡哆嗦着问旁边的朋友:“我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朋友叹了口气说:“应该不行,校长过来了。” 楼梯上传来接连不断地脚步声,医护人员走在最前面,随后就是校长,他先是看了眼门口零零散散的人群,纳卡仿佛看见了他眼睛里自己的期末成绩。 这时,一个人奋力拨开人群来到戈尔温的面前——是威裴。 短短几日不见,他的身体迅速消瘦,衰老的面容让罗坦德吃惊,不到五十的年纪头发却全然花白。 威裴颤抖地看着戈尔温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嘴里还嘀咕着什么,声音太小,只有站在他身边的罗坦德能隐约听见。 “明明都停止了,我也没有再去靠近他,为什么又变成了这样?” 罗坦德刚想开口问,就被校长冷冰冰的声音打断:“在现场的所有人都留在这。”他回头冲围上来的保安叫到:“把他们身上的电子设备全部没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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