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趁乱离开的纳卡无奈被保安拦住,零零散散的学生被驱赶着汇聚到一起,随后,校长又对着准备坐上救护车的罗坦德和威裴说:“你们也留下。” 威裴转身看向他:“我不同意。” 校长看着顶撞他的威裴,脸色一瞬间阴沉了下来。 罗坦德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瓦圣保昂还从未传出过学生自杀的新闻,他默默地想,会不会是因为校长没有处理这方面事的经验? 他主动缓和现场的气氛:“戈尔温现在的状态很危险,您也知道他家里的情况,现在不更应该有人陪在他身边吗?” 校长听后微笑地看着他,张开嘴用口型说:“我倒是希望他今天就死在课题室里,这样处理起来更干净。” “什么?”罗坦德瞪大了眼睛,他多希望这一刻是自己眼花了。 “好了。”校长看向站在原地的威裴:“你们先和我来办公室。” 办公室的气氛冰冷,校长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向两人招招手:“到这边来坐。” 威裴没动,罗坦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校长看到他们的反应,叹了口气:“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事,作为戈尔温身边最亲近的人,我希望你们不要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 威裴冷哼一声:“又为了你那虚伪的名声吗?” 听到威裴这么说,校长也不生气,语气缓慢地说:“你们希望学校传出这样的丑闻吗?他可是瓦圣保昂的首位!明天各大杂志社的记者就该堵在门口了,明年的纳新率又该怎么办?”他乐呵呵地看向威裴:“威裴老师,你是第一次,要是换做其他的老师,这个时候都该很熟练了。” 罗坦德倏地抬起头。 什么意思?难道往年都是靠这种方式压下来的?怪不得外界听不到一点传闻,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校长在救护车旁说的话,手心渗出了一层冷汗。 威裴一声不吭,校长以为他默许了,于是接着说道:“学校当然不会亏待你们,适当的奖励也是必要的……” “很抱歉。”威裴打断他:“戈尔温是我的学生,他变成这样我有很大一部分责任,作为老师,我要对他负责。” 门被重重摔上,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校长和罗坦德。 校长微笑地看着他:“你也不接受吗?” 罗坦德没回答反而问:“在现场看热闹的那些人,你准备拿他们怎么办?” “这你不用担心,他们的毕业证还在我手里,应该不会有人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你说是吧?罗坦德同学。”校长一语双关,罗坦德知道,他也在威胁自己。 罗坦德走到校长对面缓缓坐下,问:“你说的奖励是什么?” 校长从桌上递给他一份文件:“签了这个,你就知道了。” 那是一份保密文件,上面清楚地写着各项声明——只要不泄露今晚的事,并且不插手学校后期对戈尔温的处理,他就可以获得去沙耶工作的机会。 当时的沙耶是仅次于温莎的存在,得到这样一份工作,是毕业艺术者们做梦也不敢想的事。 罗坦德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校长,后者心领神会地说:“我有个朋友在沙耶担任总经理,他会给你这个机会,但走到什么位置,还得靠你自己。” “为什么给我这么大的奖励?”罗坦德攥紧手里的合同。 “因为你是整件事情的亲历者,戈尔温是你发现的,救护车也是你叫的,封住你的嘴,比什么都重要。” “那……戈尔温会怎么样?” “如果是担心他会自己说出去,那你大可放心,没有人会将自己的伤疤撕开给别人看,何况你很清楚,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校长变得没有耐心起来:“如果是想知道学校会怎么处理戈尔温,那你问的实在是太多了,我有我自己的考量。” 罗坦德沉默着思考了很久,就在校长准备收回合同时,他突然拿起桌上的笔,潦草的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他像是完成任务一样叹了口气。 校长拿起合同欣赏起来,冲着正准备出去的罗坦德说:“感谢你的理解,罗坦德同学。” 罗坦德开门的手一顿:“希望你不要违背你的承诺,否则,我会一个字不少的全部吐给报社。” “那当然。” 罗坦德从学校离开后,去了一趟首都医院。 在医院的手术室外,他碰到了独自坐在椅子上等候的威裴。 “老师,戈尔温到底怎么回事?” “是我把他逼得太紧了……”威裴抱住头,陷入了痛苦的回忆:“那个课题就像是一个诅咒,柯昂是这样,现在连戈尔温也是,没人能从里面走出来。” 在罗坦德的再三追问下,威裴依然没有告诉他课题的内容。 威裴突然问他:“校长的要求你答应了吗?” 罗坦德沉默下来,威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疲惫地说:“你要想清楚,他身边就剩下我们两个了。” 这时,手术灯灭了,医生推着戈尔温从里面走出来,威裴立刻围了上去,在得到医生的回复后,他脱力地坐回椅子上。 “上帝保佑……”
第32章 谎言里的唱诗班 接连几个月,戈尔温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护士来来往往的为他换着吊瓶。 “1029号病房的客人还能醒过来吗?”护士站新来的小护士问。 “塞医生说有部分几率,毕竟他当时的伤口很深,自杀前又服用过太多抗抑郁的药物。”年龄大些的护士带着眼镜正在看单子上的查房表,她砸了咂嘴接着说:“也不知道他有多恨自己,能在身体的保护机制下再次用刀划过动脉。” 小护士也想起来那天的场面,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道:“上帝啊,那天的急救床单上都是血……他还年轻,怎么会这么想不开?” “这就不知道了。”老护士将查房表交给她:“你去看一下1491号房间的病人,他该打诺塞林了。” 灰鹤迁徙回格陵兰岛,居民们往往能看见它们匆匆掠过的身影,教堂门前的郁金香在唱诗班的歌声里绽放,加州终于熬过了漫长的冬季。 直到有天,罗坦德推门进去,看见醒来的戈尔温在床上摸索着什么,他手上的吊瓶被拉扯着,血液倒回进了玻璃瓶里。 “你在干什么?”罗坦德上前制止:“你才刚醒,需要好好休息。” 戈尔温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把笔和纸给我!” 滴水未进水导致戈尔温的嘴角开裂,声音像是鼓风机里发出轰鸣,他绿色的眼睛里全是罗坦德前所未见的癫狂。 那一瞬间,罗坦德甚至有些害怕,他一把挣脱了戈尔温:“自己的手都成什么样了,你还在胡闹什么?” “我有灵感了。” 罗坦德的手一顿,不动声色地问:“怎么这么突然……” 病房里只能听见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戈尔温用自己完好无损的右手作画。 死亡,一个罗坦德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去碰的词。 戈尔温说他在里面找到了灵感。 他一定是疯了,罗坦德盯着戈尔温想,如果这次的自杀活动只是为了让他找到所谓的灵感,那他绝对已经被划分到了疯子那一列。 戈尔温快速画完了设计稿,他将纸张交给罗坦德:“帮我把它们给威裴,我大概率进不去瓦圣保昂了,这件不能耽搁。”说完他又不放心地嘱咐道:“一定要亲手交给威裴,他知道后面应该怎么做。” 罗坦德沉默着接过,他离开前又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戈尔温,后者望向窗外,少年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几近透明,像是虚拟的泡沫。 他轻轻带上门,离开了医院。 穿过繁华的唐人街就能看到瓦圣保昂的大门,这所学校在别人口中的威严形象,直至那份合约后,在罗坦德心里崩塌,罗坦德甚至去问过那晚他眼熟的学生。 学生们给他统一的答案是。 “什么都没发生,那晚我在礼堂里。” 和校长承诺他的一样,没有任何人知道那晚发生的事。 他鬼使神差地从包里掏出戈尔温给他的设计稿。 作为同专业的罗坦德当然知道这份设计稿的生命力,将死之人的灵感来源是任何设计所无法比拟的,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死前看到了什么,能表达出来的人也少之又少…… 真的要交给威裴吗?他看向瓦圣保昂的大门。 校长也说过,进入沙耶后能走多远,还是由能力来决定。 要是被沙耶裁员了,那所做的一切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他站在原地良久,最后打定主意,走向了来时相反的路——自己救了戈尔温,他总该回报些什么吧? 罗坦德在那天之后就失联了,发出的消息也沉入大海。 两个月后,从医院出来的戈尔温站在了和罗坦德相同的位置上,他的左手腕上依旧缠着厚厚的绷带。 威裴得知他康复后,想和他见一面,戈尔温以为是设计稿的事,于是欣然接受,威裴告诉他不要来学校,去第一次的那家咖啡馆等自己就好。 尽管戈尔温已经猜到了原因,但他还是不死心的想试试。 果然,保安在看到他的脸后,拿出一张纸对比了片刻,随后对他说:“先生,您不是瓦圣保昂的学生,请问您是来做什么的?” 能不能不这么明显?戈尔温无奈地问:“你是不是看错了?” 保安又拿出了那张纸,戈尔温瞥见,那张纸上赫然印着自己的照片。 “先生,请您赶快离开!”保安的口语变得生硬起来。 就在这时,威裴从学校里跑了出来,他的腿脚看起来似乎有些不灵便。 “保安,他是来找我的。” “威裴老师,您应该接到通知了吧?” “我做什么不需要你过问,做好你的工作。” 保安被呛的脸色通红,最后只憋出了一句:“是我唐突了。” 戈尔温跟着威裴来到咖啡馆,他率先问:“你的腿怎么回事?” 威裴只说身体出了一点小状况,接着他和戈尔温提起了校长的事。 “校长已经开始办理你的退学手续了,他和那晚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签了保密协议……”他顿了顿,狠下心来告诉戈尔温真相:“你的存在已经彻底被瓦圣保昂抹去,他们甚至在大二找到了新的可以代替你的人。” 戈尔温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除了你之外?包括罗坦德吗?” “是。” “哈。”他用舌头在脸颊上顶出了一个包:“你收到我给你的设计稿了吗?” 威裴诧异地看向他:“没有,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刹那间,空气降到了冰点。 戈尔温突然觉得有些疲惫,事情全部都堆在一起让他喘不过气,他原本打算威裴将那些设计稿发布出去后,利用当时的名气可以更好完成那个课题,这样,即使他被退学了也无所谓——毕竟他就是因为威裴的课题才选择报考瓦圣保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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