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一个茶盏,又重新放回去,紧接着拿起另一只茶盏。 银风点点头,“没错。” 江采霜拿起第三只茶盏,放回去的时候,却偷偷在袖中将其换成了砂茶碗。 原本纹样一致的四只官窑瓷茶盏,其中却混入了一只赭色的砂茶碗,显得尤为突兀。 “您这是……”银风不解其意。 “我昨日在磨喝乐里面,发现了一张字条,”江采霜将字条摊开,放在桌上,“我猜测孙夫人去买面人,也是用同样的办法,来传递消息。” “她先将消息封在面人里,藏在袖中。等到了面人摊,再假意挑选,偷偷将藏了消息的面人换回去。孙夫人通过面人,给孙添的上峰传消息。而他们的上峰则派人将消息藏在磨喝乐中,以此来传给她。” 传递消息的方式是单向的,一边是面人,一边是磨喝乐。 如此就更加减少了被发现的可能。 “妙啊!”银风忍不住拍手称赞,“我们的兄弟离得远,若是孙夫人偷偷调换了面人,还真看不清楚她的动作。” 小虎子闻言露出疑惑之色,“这些人传递消息都如此小心……他们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这般行事布置,不像是一日两日就能完成的,应该是早就准备好了。 他们如此大费周章,究竟是为了隐藏什么? 江采霜蹙眉思索良久,清声开口:“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第66章 第 66 章 ◎在下恭候◎ 听完江采霜的讲述, 银风和小虎子脑海中都盘旋着同样的疑问。 “您怎么知道,这件事与青龙会有关?” 江采霜抿了口清茶润润嗓子,解释道:“其一, 杜春失踪前后, 正是朝廷派兵剿灭青龙会的时期。其二, 青龙会盘踞于城外深山中,极擅隐藏行踪,青州府派兵多次都没能将其拿下, 朝廷派了一队不通地理的兵过来, 怎么一下子就把他们全部剿灭了?” 江采霜曾在悬镜司的案卷中看到过,剿匪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大多数匪患都要持续与朝廷数年的拉锯, 汇聚了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将其彻底剿灭。 青州城外的这帮贼寇,泯灭人性来勒索银钱, 都是些刀尖上舔血的亡命之徒。朝廷派兵这么大的事, 他们提前得到风声, 恐怕早就将自己的踪迹隐藏了, 哪能这么容易找到? 小虎子点头,“的确,剿灭青龙会这件事, 处处充满了怪异。” “所以我怀疑, 这件事背后另有玄机。或许杜春偶然得知了他们的秘密, 所以才被杀人灭口。” 银风二人拱手告退,“您说得有道理, 我们这就去做准备。” 客栈房间里。 江采霜素手执笔, 问道:“你同我说说, 当时看到的雕青是什么样子?”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上次街上偶遇到的慧娘和她哥哥启涛。 兄妹俩被小虎子叫来这里,说是有事需要他们配合帮忙,过后会付给他们银子。 启涛护着妹妹,紧张地问道:“您说的是,青龙会的雕青?” “不错。” 看出他面上的顾虑和犹豫,江采霜劝慰道:“你放心,我们不是要借用青龙会的名号害人,而是想抓出他们的同党。” “他们还有同党?”少年眼中燃起了仇恨的火。 “嗯,他们的同党就藏在府衙之中。” 少年饱尝人间冷暖,回忆起曾经父亲失踪时,他们求上官府,却被几个醉酒的官差嗤之以鼻地拒之门外…… 若他们本就是一伙的,那么那些人如此敷衍冷血的态度,便都有了解释。 他当即做出决定,闭上眼,开始描绘当时在那些人身上看到的雕青。 “是一条从后背左下,一直蔓延到右肩的青龙,威风凛凛,龙爪雄劲。目如铜铃,凶恶地张开大口,龙须是金色的……” 江采霜按照他的描述,在纸上画出一条又一条的青龙,让少年找出与记忆中不符的地方,再一遍遍不厌其烦地修改。 最终,终于画出一条,与那群土匪身上的雕青相差无几的青龙来。 “就是这样的青龙,与我记忆中一模一样。” “好,辛苦你了。” 送走兄妹俩之后,小虎子兴奋地跑了进来,“白露道长,可是要派人假装青龙会,与那孙添周旋?” 江采霜点点头,“既然我疑心孙添和他背后的上峰,与朝廷剿灭青龙会一事有关,那么孙添自然认得这个图腾。” 小虎子迫不及待地解开衣衫,语气跃跃欲试,“在我背上雕青吧,我不怕疼。” 看那条龙威风又神气,雕在身上也不亏。 江采霜刚放下笔,抬起头时满脸茫然,“啊?” 小虎子裸着健硕的上身,回头看了眼,“不是要假扮青龙会,威胁孙添说出真相吗?不雕青如何假扮?” 江采霜皱起了秀气的眉,欲言又止。 银风同样无语。 后来小虎子被冻得打了个喷嚏,银风才好心上前,手肘撞了他一把,“哪用得着雕青?写一封信不就行了。” 江采霜同样有此计划,“没错,只要给孙添写一封信,再绘上这个图腾,应该就能吓到他。” 小虎子合上衣裳,“孙添认字?” “他跟官府打交道这么多年,总得认几个字。就算不认识,他认得图腾就行。” 孙添一看到青龙图案,定然能意识到这与青龙会有关,自然会请信得过的人来帮他读信。 小虎子面烫,尴尬地挠了挠头,“原来是我想错了。” 还以为要在背上雕青,好扮作青龙会的人,去吓唬那个孙添呢。 银风笑话他,“得了吧,谁没事光膀子啊?更何况还是这么冷的天儿,不被当成流氓抓起来才怪。” 小虎子本来想还嘴,一想到某个人,到底还是忍住了,“我不跟你吵,省得你在你姐姐面前说我坏话。” 银风立时瞪大了眼,“你小子,再敢惦记我姐,当心我揍你!” 两人吵嚷起来,江采霜丝毫不受影响,坐在窗边桌案前,斟酌着措辞,写了一封信。 写完,她将信折起,夹在指间,“你们谁去?” “我!”两人异口同声。 银风单手撑着桌子,快速翻到她面前,眼疾手快地抢走了她手里的信。 还不等小虎子反应过来,银风就已经跳窗跑了。 孙添挥着手中的鞭子,噼啪声响,他恶狠狠地骂道:“赶紧干活,别耽误了老子的工期,不然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工匠们不敢出声,默默加快了手上的进度。 孙添撂下鞭子,正想去花楼里快活快活,走到街口,迎面一个高瘦少年撞了上来。 撞得孙添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娘的,没长眼睛啊!”孙添脱口而出谩骂之语。 可再一抬头,哪还有那小子的身影?早就藏入来来往往人潮,看不见一点踪迹了。 孙添瞬间就想到了小偷,道了声“不好”,赶紧摸自己腰间的香袋。 香袋鼓鼓囊囊,银子都还在,一文不少。 倒是多了张纸条。 “什么晦气玩意儿?”孙添嘀嘀咕咕取出纸条,不在意地展开。 他几乎一下子就看到了纸上的青龙图腾。 孙添连忙将纸条重新折起,警惕地看向四周。 只需方才那一眼,便教孙添吓得浑身发寒,小腿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 怎么会是青龙会?他们不是都…… 难道有人偷偷逃回来了? 会是谁? 一时间,无数猜测涌上孙添的脑海,说是焦头烂额也不为过。 不行,得赶紧找大人商量。 孙添赶紧将纸条攥在手心,匆匆忙忙地去了府衙。 …… 千里之外的雁门水边,驻扎着朝廷主力军的军帐。 主帐内,齐聚了各个副将。 一张庞大而详密的舆图展开,铺在桌案上。 燕安谨的身影负手而立,敛眸思索。 如今渡河的桥梁被火烧断,圣天教教众埋伏在对岸的群山山谷之中。 朝廷军被拦在雁门水这道天堑之前,不得寸进。 朱副将小心地觑了眼燕安谨颀长的背影,试探着提议道:“天气日渐寒凉,要不然就等到河面结冰,到时候再渡河?”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另一名孔武有力的参军冷哼一声,“军饷粮草层层克扣,到我们手里还剩多少?要一直这么下去,怕是这个月都撑不过!” 朱副将与那人素来不合,闻言便忍不住呛声,“撑不住也得撑,贸然乘船强渡,敌人在高处以逸待劳,只会让将士们白白送死。你忘了青州军的前车之鉴了?”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要是害怕,趁早丢了盔甲,回家种地去吧。” “你!” 第三人也加入了战局,讽刺道:“孔参军如此咄咄逼人,无非是因为,世子殿下不让你手下的兵抢夺民田而已吧。” 孔参军忌惮地看了眼燕安谨,声音明显比方才显得底气不足,“粮草不够吃,我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让将士们喝西北风去?” 那人讥笑,“我看就你们衢州克扣得最多,你还有脸说。” 众人吵嚷纷纷,燕安谨沉静不语。 良久,上首的身影蓦然回身,帐中霎时静了下来。 刚才还争得面红耳赤的众人,瞬间如同蔫了的小鸡仔似的,一个比一个安静,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燕安谨淡声道:“命令将士们原地休整,等候军机。” “……是。” 众人低头走出大帐,直到走得远了,才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不会真的要等到隆冬结冰的时候吧?” “不知道,咱们跟着世子殿下连打了这么多胜仗,听他的就是了。” “他又不是神人,难道就没有错的时候?” “你觉得殿下说的不对,刚才怎么不敢吭声?” “我……” 等这群欺软怕硬的副将离开,林越才解除了自己的静耳咒,上前问道:“主子,您可是已经有了主意?” 燕安谨长袖滑落,修长如玉的前两指,轻轻在舆图上点了点,“过了河,便是圣天教最核心的圣天城,也是守备最严密的地方,由教主李均亲自统领御下。” 林越应声,“正是,他们坐拥数万良田,兵精粮足,不怕跟我们耗。” 燕安谨嗓音平缓地下了结论,“我们若是强攻,伤亡不在少数。” “正是。”林越叹了口气,瘦白的脸庞笼上忧色。 发愁的就是这个。 耗又耗不起,打又攻不下,在这里僵持不知如何是好。 要说这李均也是难得一见的人物,聚集起同乡,弄了这么个‘圣天教’。不到一年的光景,就占了我们大晋这么多郡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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