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有勇有谋,心狠手辣之人,若是生在乱世,定会是雄霸一方的诸侯。 “而这里……”燕安谨的手指绕过地图上的雁门水,徐徐来到另一边,李均驻地旁边的一座大城,“据斥候打探来的消息,这里由李均的亲弟弟李桂统御。” 燕安谨密长的眼睫半阖,掩去眸中神色,沉声道:“既然攻不下李均,那便从他弟弟这里下手。” “可是绕过雁门水,战线就拉得太长了,起码要将近一个月才能抵达。而且到时候,圣天教肯定会有所防备,更难攻下。” 燕安谨却并非如他所想的那样,试图领兵强攻,而是另有打算。 “不打,派人骑快马绕河而行,将我的玉印送去。” 林越顿时讶异至极,“您是说……” “嗯,”燕安谨微微颔首,默了片刻才道:“再打下去,苦的只会是黎民百姓。” 不管是圣天教教众占据的地方,还是朝廷军夺回的地方。 原本安居乐业的百姓,被迫远离家乡田地,颠沛流离,无处安身……这不是燕安谨想看到的。 他宁愿不要什么战无不胜的威名,也不愿这场战争再持续下去。 “可是如今的圣天教教众早已残暴嗜血,痛恨朝廷,他们真的愿意被招安吗?” 圣天教教众早已不是当初那些老实安分的农民,而是在杀戮和血腥的裹挟下,成为了平民百姓闻之色变的噩梦。 燕安谨清俊的眉眼沉着冷静,分析道:“李均不愿意,但李桂未必不愿。” 李均正值壮年,下面还有几个年轻有为的儿子,就算真闯出来什么名堂,也轮不到李桂来分一杯羹。 他注定了只能偏安一隅,当哥哥或是侄儿的帮手。 而李桂又是个胸无大志,胆小多疑,贪图享乐之人。李桂素来在城中横行霸道惯了,致使教众对其十分不满,连带着对他大哥李均也颇有微词。 继续帮哥哥与朝廷作对,李桂落不着好,只能战战兢兢地守着自己的城。倒不如倒戈朝廷,分个封地,安安生生在封地享乐。 林越知晓他的意思,欲暗中派一队人马绕过雁门水,去桂城说服李桂归顺朝廷。 临走前,他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主子,之前梁武跟我说,青州军有一支小队不太对劲。约莫四五十人,明明都是新抽调来的兵,却各个勇猛凶悍,杀意腾腾。更奇怪的是,他们从不在其他兵士面前裸露后背,像是藏着什么秘密。” 燕安谨闭目沉思片刻,再睁开眼时,上挑的桃花眼难得浮现出笑意,薄红唇角微微翘起。 男人本就生得昳美妖冶,眉目如画,一袭银色戎装的映衬下,更显得风华无双,俊逸得让人挪不开眼。 “暂且不必管他们。” “放任不管吗?是。”林越怀着疑惑退下。 静下来的中军主帐内,燕安谨指尖轻抚着玉雕的小狐狸,眸底柔软一片。 许久没见小道长了…… 刚刚走出客栈的江采霜,心口莫名一紧,涌起说不上来的温热。 “怎么了?”傅成兰关心道。 “没事,师姐,我们快走吧。” 方才的感觉稍纵即逝,江采霜便没放在心上。 趁着夜色,赶紧去府衙将杜春的案子了结。 她还要早日去给燕安谨送菩提子呢。 今日傍晚,江采霜让银风去送信,信上只写了一句威胁的话:若是不想那件事暴露,准备三十万两银票来见我。 果然,一看到信上的青龙图腾,孙添立马慌了神,急急忙忙赶往府衙,去找他的上峰商议对策。 可他却不知,银风一直躲在暗处,等着他去找人。 银风刚刚传回消息,所以江采霜才会叫上师姐,连夜赶往府衙。 先前就想通过孙添这条线,顺藤摸瓜找出他背后的人。只是孙添早有防备,并未贸然行动,而是让他的妻子私底下替他传信。 经过这段时间的查探,江采霜猜测,他们要隐瞒的事情与青龙会有关,所以才想用这个法子,激一下孙添。 这人果然上钩。 只要跟着孙添,便能找到这件事的幕后主使。 只是,之前拿杜春失踪案试探孙添,他尚且能稳住心神,为何一涉及到青龙会,便如此张皇,六神无主? 他们苦苦隐藏的青龙会的秘密,怕是更加严重。 怀着许多思绪,江采霜等人终于来到府衙。 此刻已是夜深人静,挂上了灯笼。 在侧门守门的衙役拄着衙棍,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盹。 江采霜三人躲在树后的阴影中,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趁着两个衙役发困,纵身跃入府衙之中。 衙役揉揉眼睛,“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另一个人困得哈喇子都快淌下来了,胡言乱语道:“飞什么?我当真喝不动了。” 进到府衙内院,在一处厢房外面,与盯梢的银风遇上。 银风示意他们招手过来。 江采霜三人悄悄凑近,趴在门扇上偷听。 “蠢货,不是跟你说过,私底下不要直接联系我,如今朝廷派来清查青州上下的几位大人还没走,悬镜司也虎视眈眈,你这时候来找我,不想要脑袋了是不是?” 孙添唯唯诺诺地应道:“我、我一时着急,顾不得许多了。” “到底为了什么事?我最近事忙,没闲工夫听你说废话。” “您看看这个。”孙添将今日收到的那封威胁信,交了出去。 那人展信一看,声音也不由得带上几分凝重,“这信你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 “今日我正要去花楼,被一个人撞了一下,我当时气恼至极,便骂了几句……” “说关键!” “是是,我被他撞了一下,以为他要偷我的银子,一摸荷包才发现,多了这封信。我就赶紧过来找大人您商量,看有没有什么计策。” “有没有看清是谁撞的你?” 孙添想了想,否认道:“没看清楚,身量挺高的,但没看清正脸。您说,会不会是青龙会的余孽回来了?可不对啊,他们现在应该都在……” “住口!”那人威声喝止。 孙添这才反应过来,差点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捂住嘴。 “这封信来历不明,言辞模糊,不必放在心上。”那人将信纸随意地丢在一边。 孙添慌怕不已,哆哆嗦嗦地说道:“可是信里说,若是我们不给他准备银票,他就将那件事说出去。” “那件事是哪件事?他若是对这桩过往一清二楚,为何不在信上言明?说得这样含糊,分明是为了诈你,也就你这个没脑子的,一看到信就慌了神,慌慌张张跑过来找我。万一因为你的失误,连累了大人,你有几条命赔?” “是是,我一时太着急了,您说得对。” “若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也不会找你来敲诈了。就凭你,能掏的出这么大一笔银子?” 孙添快速眨了眨眼睛,“是是,小的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匠人,找我来敲诈,算是他们找错人了。” 屋中一时寂静下来。 江采霜在门扇上戳了个洞,想要看清与孙添对话之人是谁。 可屋里没有燃灯,漆黑一片,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上首座位上的人影,却看不清他的脸。 不过那人的声音……听着倒是耳熟。 江采霜回头看向银风,比划着指了指屋里,用口型问道:“是谁?” 屋中和孙添对话的人是谁? 他们口中的“大人”指的又是谁? 银风同样无声地回了两个字,江采霜辨认了一番,似乎是“孙阳”。 这是谁? 她怀着疑惑,重新看向屋中。 凑巧在这时候,上首的人吩咐道:“这封信留着也是碍眼,烧了罢。下回在外面警醒些,再遇到可疑之人,立马将其抓住。” “是!”孙添眼中划过一抹阴狠,“敢威胁我,我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上首的人瞥他一眼,“火折子呢?” “在这呢,在这呢。”孙添在怀里摸了一圈,掏出火折子,旋开上面的盖,轻轻吹了吹。 火星子微弱,要灭不灭的样子,孙添忙着往里吹气。 “对了,大人,客栈那边暂时没动静,估计是失手了。要不要再找个机会,把他们……” 上首之人捏着眉心,思忖片刻道:“他们已有防备,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他话音刚落,火折子终于被孙添吹亮。 火苗“噗”一下燃起,来回跳动着。 孙添将火折子凑近上首的人,那人捻起威胁信,搭在火苗上。 伴随着火焰燃起,跃动的光亮越来越盛,朦朦胧地照亮了另外一人的身影。 江采霜没看到他的正脸,但看到了他手上的青玉扳指,还有末端两根手指上缠着的黑布。 当即便认出了这人。 方才银风说的不是孙阳,而是苏恩阳! 这不正是那位鼎鼎有名的师爷,苏恩阳。 他背地里与孙添勾结在一起,靠着朝廷工程大肆敛财,还与那鲁吉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在青州城内横行霸道,鱼肉百姓。 之前杜家娘子曾说过,经常与他们家来往的人里,就只有苏恩阳家底丰厚。 也只有他,能买得起那件厚实新衣。 而苏恩阳和孙添对于青龙会一事讳莫如深,私底下都不敢明言,足以看出此事定然非同凡响。 兴许,杜春便是偶然得知了此事真相,第二日才会被悄无声息地除去。甚至于害死他的人,很可能是当初一起历经苦难,安危与共的……兄弟。 江采霜招了招手,几人像来时一样,悄悄离开。 “我们不把那个人抓起来吗?”师姐问道。 “不,”江采霜摇摇头,“我没想到他们背后还有人。就算把苏恩阳和孙添抓起来逼问,只要背后的人不倒,他们决计不会透露半分的。” 咬死了不说,这两人尚且有一线生机,能盼着幕后之人来捞他们一把。 若是真的把不该说的说出口,就算悬镜司对他们二人网开一面,幕后之人也绝不会放过他们。 所以在这时候打草惊蛇,不是明智之举。 回客栈的路上,江采霜苦苦思索,如何才能扳倒苏恩阳背后的靠山。 关于那人的身份,她有所猜测,只是她不懂官场,不知道要如何下手。 可若是不扳倒这个人,又该如何解开青龙会之谜呢。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机关鸟扑棱翅膀的声音。 “哪来的机关鸟?霜儿,是来找你的吧。”傅成兰讶然道。 江采霜抬眸一看,就见木头鸟停在了她面前的石头上。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江采霜扬唇露出笑容,“嗯,是来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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