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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往上看！”他嗓音低沉地说道。 可是为时已晚。 “啊啊啊啊啊啊！” 无数棺材板在黑雾中被顶撞掉落，同时里面的尸体陆陆续续坐起来，它们活动着僵硬的躯体，“咔、咔”转过不太灵活的头颅，目光死死盯着下方聚集在一起的活人。 “快，开保护罩！”有弟子反应过来，惊慌抽回正在维持阵法的手，然后将灵力余波震到头顶，堪堪弹开落到自己方位的朱漆板。 张祥兴在看到上面的情况后，表情闪过一丝慌乱，但他却分毫未动，荆棘囚笼一旦成型他这个阵首绝不能出一丝差错。见有个弟子停下了灵力输送，他一咬牙，加大灵力流波，补上了缺失的那份。 泛着僵灰死白的尸体开始从上方涌下，它们匍匐着攀上架住棺材的木架，盈满眼眶的眼白扫过下方的人群，像是狼群审视着待宰肥羊。 “滚开！”张祥兴猛地向后一昂头，生生撞开即将攀上他脖颈的森白牙齿，但随即他又意识到什么，硬着头皮补上了一句：“对不住祖爷爷！”
第65章 循环的死结 站在他旁边的祝景灏也顾不上想法子找回龙泉了，见状向他侧身开了道保护罩。 “谢啦秦公子！”张祥兴冲他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看起来他的年龄不算大，应该和他差不多，祝景灏想。 张临安见局势突变，心底一股不祥的预感蹭蹭冒出来，还没来得及动作就看见有个冒着黑雾的尸体正靠近位于阵首的张祥兴，千钧一发之际幸好被随行而来的秦公子挡下。 他松了一口气，身形游走在弟子们周边，为他们扫开围上来的一圈尸体。 祝景灏在身上摸索，犹豫着要不要拿出来，但余陌先他一步按住他的手背，极轻地摇了一下头。 “可是现在……” “不行。”余陌打断他接下来想说出口的话。 张家与别的门派不同，他们建在祝家废墟之上，对阴司铃的了解要比其他门派多得多，要说他们没借着这种偏差优势找寻阴司铃，连烟波江里的小鱼小虾都不信，只是不轨之心更为隐蔽罢了。 余陌早就预备好的红线蠢蠢欲动，骨节分明的手缓慢抬起。 随着他的动作，祝景灏瞥见他的眸子里爬上了几道红血丝。 心里莫名安定下来，他后退几步接过余陌的保护罩，成为张祥兴和师尊的后盾。 越来越多的尸体爬出棺材下了崖壁，它们之间像得了某种指令似的自动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团团困住余陌他们，寻常的灵剑即使刺中了它们的心脏，过不了几秒又会从地上幽幽站起，提线木偶般往前挤。加上弟子们心中忌讳这些都是他们的祖师，下手的力道便比平时轻了不少，有的甚至刻意避开心脏。 情况有些难办。 余陌抓住最近一道木架，翻身踩上去，观察着另一部分。 比起围住他们行动缓慢而僵硬的尸体，这一部分看起来倒是安静许多，连走路的速度都快了不少。它们围在一起，形成一个半圆形，喉咙里低语着某种口诀，随后又相互牵起身旁人的手，慢慢地向中间聚拢。 先前飘浮的蓝色荧光光团此时像是受到了指令，纷纷朝那边飘去，融入尸体身上。 余陌眸子渐渐沉下去，因为他发现，随着这些灵识残念的融入，尸体表面正在发生着细微的变化。 死人的青灰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活人肤色。 他们是在吸收灵气！ 这种想法一冒出来，余陌瞬间感到头皮发麻，他记得这是邪术中最为阴毒的一种修炼方法—— 摄魂术。 而此情此景，恰好是摄魂术的第一个阶段。 先利用死人作为载体夺取灵识吸收掉，再以一个完整的阴性魂魄发动锁魂阵，集月光的阴凉和人的火气，经过冰火催化，最后达到自身百毒不侵刀枪不入。 原来莫观棋只是个载体，那么背后真正修炼这种术法的是谁？ 余陌眉梢一跳，脑中立即浮现出一个人。 人的下意识动作习惯和性格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尤其是在已经成年之后。 张临安、莫惊春、师小琴这三个人身上有太多疑点，这是余陌和祝景灏一直想不通的地方，但是转念考虑，如果是师小琴修炼摄魂术，这样事情的走向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记得莫惊春说过，师小琴在莫观棋入魔的状态下将她救了下来，与此同时导致邪气入体；后来张叁失控时，师小琴的行为也有奇怪之处，现在想来那时的她确实是受伤了，只是藏起来不被发现而已。 几年之后的莫惊春，举手投足间都像极了这时候的师小琴，连身上的气味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余陌将自己的想法三言两语简化传给祝景灏，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师小琴杀了莫惊春，夺走了她的身体占为己有，修炼摄魂术，发起锁魂阵，并且为了不让张临安发现，她做了某种手段，或许篡改了他的记忆，这才使我们见到的张临安性格反差如此之大。” “真是……天衣无缝的计划。” 然而这个完美的计划因为师小琴头上那枚绿色的簪子而漏了馅。 “哈哈哈哈哈哈……这位公子好生聪明，可惜啊，晚了一步。” 像是千百道声线混杂在一起发出的沙哑句子。 灵识残念聚拢到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围在一起的尸体全都卷入在内，它们发出痛苦的嘶哑叫声。 接下来，数以百千计的尸体眨眼间被旋风碾成碎片，淡蓝色的光晕爆发出强大的灵力冲击，“砰！！”一声震得崖壁都随之晃动，滚落下更多碎石，与尸体碎片掺杂在一起朝这边一股脑扑过来！ “那是什么？！” 原本就惊慌的弟子此时更没了主意，周围一圈圈的死尸已经将他们困了个水泄不通，想逃也来不及了。 无数残肢从上方被保护罩弹开又落到地上，脚下混着泥土与尸体腐臭的血腥味，直冲鼻腔。 偏偏他们还不敢轻举妄动，要守好囚笼阵法，而且这里面说不定就有某个人的长辈。张临安为他们开的这道保护罩这时候反而成了困住他们的第一道防栏，出不去同时也进不来。 祝景灏拔剑斩杀一个个接近上来的死尸，每一剑都精准无比地对着心脏，龙泉说到底也是上古名剑，被捅中的死尸良久都没再起来。 但敌我数量悬殊，他们这边是一两个人，对方却是数不清也无法彻底杀死的。 祝景灏打起十二分精神，不知不觉间绕到了余陌身后，为他防御着背后的偷袭，好使他安心应对眼前。 “莫观棋的尸体只是一个驱使物，我们要想办法出去，赶在师小琴与它汇合之前，阻止她再度发起锁魂阵。”余陌道。 幕后之人与师小琴合作，引诱他们从山神庙到山洞，再到被困在阵中经历以前之事，这都是他们做的局，或许师小琴的摄魂术已经到了入魔的地步，还需要最后一步催化，他们早有预谋，挖好了坑只等猎物自己跳入圈套。 现在更准确来说，是被师小琴逼着成魔并被迫接受她的躯体的莫惊春。 师小琴为自己的灵魂寻找了一个全新的躯壳，自然她带着邪气的原体被莫惊春所承受，莫惊春的魂魄不得不接纳席卷的邪气，无妄之灾降临，这无异于在干净的魂魄之上强行束缚枷锁，任何一个魂魄都会疯掉，怨气疯涨，邪气便更加肆无忌惮。 这是一个循环的死结。 从此之后，师小琴便是莫惊春，莫惊春储存在师小琴的体内，她亲手将自己的躯体割裂，作为重获新生的引子。 魂魄既已得救，肉身便不值一提。
第66章 披着人皮的驱使物 但奇怪的是，幕后之人明明与她做了交易，为何现在又转头帮助莫惊春制造混乱呢？ 如果，那人从头至尾并不想帮助其中任何一方，只是恰巧从前师小琴的所作所为符合他的利益，现在他又需要莫惊春的魂魄所创造的价值…… 余陌顺着一条线索细想下去，发现整件事情都设计得如此精妙，每一个环节都是恰到好处。 他粗略估摸了一下围在最里层的死尸数量，而后手中握住红线的一端，另一端源源不断由一根复刻出无数根，幽幽红光映出他俊秀而又凌厉的脸侧轮廓，鬓发被狂卷而来的风吹起散落。 先解决眼前困境，关键节点在于之后的魂魄交换。 “待会儿我们趁乱出去，如果猜得没错的话，这时候师小琴已经将莫惊春骗去山洞了。” “师尊小心，这些死尸恐怕一时无法全部消灭。”祝景灏余光瞥见余陌手上的红线，顿时就知道了他的想法。 “消灭？”余陌冷哼一声，“这里面万一有人家的祖辈怎么办？我可担当不起损坏遗体这种罪名，很损阴德的。” 与他漫不经心的语气完全相反，话一落下，他手上伺机已久的红线霎时间全部倾泻而出，漫天密如蛛网的红线以他为中心，不一会儿就笼罩了张临安设下的巨大保护罩。 后者脸上挂了不少彩，分不清是他自己还是斩杀的死尸喷溅的。 红线不带一丝犹豫直直穿过死尸的心脏，前后挨着的更是一线双插，哀嚎声响彻整片悬葬谷。 弟子们见状重重松出一口气，在身旁人的帮助下迅速处理起自己的伤口，免得感染扩散重蹈张三的惨剧。 张祥兴身上伤得尤为严重，对方瞅准了他是荆棘囚笼阵首，身边环绕的死尸比其他人多得多。 保护罩已经千疮百孔，另一边吸收到灵气的莫观棋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漩涡骤停，一具干瘪死白的身影慢慢浮现，但随着他走出那片漩涡，他身上也发生着诡异的变化，像是被缓慢地注入生气一样，他青灰的皮肤竟然开始变得红润，一如此前那些灵识残念融入死尸。 “他已经不是莫观棋了。”余陌一面操纵着红线一面将祝景灏拉回安全距离。 “莫观棋”步伐僵硬朝这边走过来，所经之处花草尽数枯萎，他的身体仿佛越来越灵活，脖颈和关节发出“咔咔”声响，就连眼睛都在慢慢孵化出瞳孔和眼白。 他变成了“人”。 “不对。”祝景灏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他身上分明散发着腐臭的味道，冲天的黑雾明晃晃地昭示它绝非是人。 “是披着人皮的驱使物。”余陌补上他未说出口的后半句。 莫观棋慢慢向这边靠近，情况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要么在荆棘囚笼的加持下消灭掉驱使物，这是最安全的做法，但这也意味着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幕后之人完全可以趁他们缠斗的空档期逃之夭夭，此后从长计议也不迟；要么想办法抓住它去山洞，有这样的把柄在手，他们对付莫惊春就有了可靠筹码，即使幕后之人将莫惊春拉出来挡枪，没有了灵力的滋养，再算上发动幻境所耗费的心神，他也会受到重创，到时他们可以挖掘到更多线索将其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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