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仰往乱石谷的方位走:“你说呢。” 向东眉头一抬:“那场开水雨引发的?”他从陈仰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不禁觉得滑稽又瘆人,“雨是照妖镜?” 陈仰抽抽嘴,蝴蝶效应开始出来了。 应该还会有别的异样。 陈仰撕着奶片的包装,吃过名字鱼的镇民,眼睛会跟鱼的一样,却还是留有人类的特性。 因为鱼没有泪腺,不会流泪。 “要是吃了鱼都变鱼眼,那范围还是不够小。”向东不满的说,“最好是来个界限,吃五条以上的,会长鱼鳞,吃十条以上的,不能站立行走,只能扑腾,那任务目标就好找了。” “……”陈仰说,“你想得挺美。” “这件事先放一边,去乱石谷回来再说。”他打断要发火的向东,将奶片给朝简,“今晚这场雨打破了人为的平衡,对于暗地里操控他人寿命的大家族来说,是意外,异变,他们乱了,任务进度就快了。” “楼梯口的是鱼眼睛吧。”向东玩核桃似的,玩着画家给的钻石,“就俩眼珠子,没有眼皮包着,只能转,闭不上。” 陈仰思索着说:“有可能。” “啪” 有什么落到了朝简的棒球帽上,他抬起的拐杖蓦地收回:“找地方躲起来,快!” 陈仰的身体抢在大脑前面做了反应,他背起朝简就跑。 向东还在原地。 “向东!快点躲起来!”陈仰大叫。 向东从没听过陈仰这么喊过自己的名字,迸发的情绪里是明显的紧张担忧,他有一瞬的耳鸣,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跟着他们一起冲进了土地庙里。 “轰隆隆” 蒙住夜空的黑布撕裂出一条缝隙,惨白的亮光从里面炸了出来。 “哗——” 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整个镇子热气腾腾。 陈仰急促跳动的心脏冲撞着肋骨,他胡乱抓了抓胸口的衣服,喘着气说:“有人捂住了那两个眼珠。” 这回是谁? 陈仰快速在心里排除,不会是周寡妇,她是鬼,不能捂眼珠。 否则也不会暗示他们,想要他们去二楼发现秘密。 会不会是向东动了诅咒的禁制,只要那两个眼珠被人捂过,之后就会自动闭上? 不对,眼珠是闭不上的,只能用东西捂起来。 那现在是谁在捂着眼珠…… 陈仰跟向东对视,两人的眼里都浮出一个人名。 葛飞。 那家伙失踪了,是他的可能性比较大。 陈仰的小腿被拐杖一戳,他将目光从向东脸上转向朝简。 “到里面去。”朝简寒着脸说。 陈仰于是拉着朝简往后退,一直退到墙根。 第一次下雨的时候,他人在房里,门窗都关着,看不见外面的情形,这次他斜对着土地庙的入口处。 那里没有门。 外面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片雾气。 “咕噜咕噜……” “咕嘟” 雾气里传出了水烧开的诡异声音,冒着泡。 外面像是架着一个巨大的铁锅,正在煮着什么东西。 有活物在煮沸的水里蹦跳。 很多活物。 在那些嘈杂的挣扎声里,夹杂着一声一声毛骨悚然的痛苦惨叫。 高亢,尖锐,凄厉。 陈仰是第二次听了,初次听只觉得混乱而恐怖,这一次不知是不是没有门的阻挡,他听得很清晰。 雾气里有猫,老鼠,婴儿,鱼,都是活的。 原景再现。 陈仰感觉有根冰凌扎进了他的脊梁骨,全身血液僵住,遍体生寒。 这个镇子曾经是人间地狱。 . 客栈里,乔小姐跟香子慕待在她们的房间,墙边躺着的钱汉,珠珠,大眼妹三人一个没醒。 门窗外暴雨连连。 “雨下得怪烦的。”乔小姐站在窗边,细长的手臂慵懒的搭在一起。 香子慕坐在桌前写写画画。 “妈的。”乔小姐红艳的唇间吐出一句粗语,她从小皮包里拿出了一把伞。 香子慕指间的铅笔一顿,她的视线从本子上挪开,移到乔小姐的那把伞上面。 那伞面是红色的,伞骨是白色的。 一红一白,像乔小姐的手指跟指甲上的油彩。 “这可是云家的传家宝。”乔小姐在房里转了转伞,手摩挲着伞柄上的“云”字,她轻声叹息,“据说朱家也有一把,可惜朱家人都太丑,姐姐吃不下。” 香子慕放下铅笔,她在椅子上坐了几秒,起身走到乔小姐面前,青色血管清晰可见的手抚上伞面。 “人皮。”香子慕一寸寸的抚摸,“活着的时候被扒下来的。” 她的手往下移,摸上伞骨,一根根的抚着:“人骨,同样是活着的时候被剔掉肉,抽出来的。” 乔小姐挑唇,眼里没有一丝惊讶跟意外:“香女士懂得不少。” “不是新人,却披新人的马甲,披就披了,还披的这么不专业,满身都是违和感,像是有意吸引谁的探究,”她凑近,嗅了嗅眼前人身上的体香,味道比她用过的所有香水都好闻,“香女士,你真有意思。” 香子慕抚摸伞骨的动作滞了滞,她平静的坐回椅子上面,右手按上左手腕部。 “陈先生他们在外面……” “不是我小气,不想把伞给他带着。”乔小姐笑着打断香子慕,“他有人形保护伞,不需要我这把,而我是个弱女子,要留着它自保。” 香子慕苍白的嘴唇做出一个“哦”的口型,她重新拿起了桌上的铅笔。 “我出去一趟。”乔小姐打着伞开门,烫热的雨溅不到她身上。 伞下像是一个独立的空间。 香子慕手持铅笔在本子上划出一根线条,几缕乌黑发丝从她的肩头滑到前面,挡住了她瓷白的脸。 . 乔小姐打伞穿过院子,撩起布帘走进客栈大堂,她收起干燥的伞,抬脚踏上楼梯。 “哒哒哒” 红皮鞋踩着楼梯的声音在楼道里响着。 节奏妖娆又散漫。 乔小姐每上一层楼梯,都用伞戳一下,她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二楼。 雨突然停了。 乔小姐站在楼梯口,她看了眼墙上的两个眼珠,几瞬后把手放上去,触感是温的,还有点汗液。 自作聪明的小老鼠跑了吗?乔小姐扫向对面的过道,深暗幽冷,像是有什么匿伏在里面,在她走进去的时候,扑上来将她咬死。 乔小姐懒懒的踏进过道,脚下带出一串清脆声响,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屏障在她的进入下撕裂,她听见了咀嚼声,闻到了血腥味。 “哒哒”声停在一个房间门口,乔小姐举起手里的红伞,手上一用力,门被推开,照进她眼帘的是一具肢体残缺的尸体。 旁边趴着一个女人,四肢扭曲着瘫在地上,她的手里抱着一截手臂,尖利的指甲撕下一块皮,牙齿“嘎吱嘎吱”的啃咬着。 乔小姐拿着伞的手放下来:“打扰了。” 她的身子刚转过去,就又转了回来:“老板娘,你是不是受到了这场雨的影响,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还是说,”乔小姐撑开伞,举到头顶,她在伞下看着满嘴血的女人,“你原本就是怪物,只是这场雨让你现了原形?” 周寡妇趴着往乔小姐那爬,四肢拖在地上,嘴里滴出粘稠的血液,似是忌惮那把红伞,她停在几步距离外,血红的眼睛瞪过去。 乔小姐没跟周寡妇对视,她的视线往对方身后的尸体上扫,是个中年人。 前不久她睡过一个云家小祖宗,对方那张脸的轮廓是中年人年轻四五十岁的样子。 陈仰透露,向东在楼上偷听到两个家族的人跟走商们起了冲突,有人死了。 现在看来,死的是云家家主,向东看见的离开客栈的那位是朱家家主。 那走商呢? 乔小姐看着地上的周寡妇:“你把走商们都吃了?” 周寡妇舔着沾满血污的指甲,放进嘴里嘬了嘬。 乔小姐的后颈一麻,她发现周寡妇的肚子是鼓的,像怀孕六七个月,走商们死了,云家家主死了,那谋划这场生灵祭祀的核心人员只有朱家那位。 “我昨天想上二楼,却被困在楼道里,这次有伞才能避开鬼打墙,向东怎么就上来了,你喜欢他那样的啊。”乔小姐抚了抚脸,“我也喜欢,不过他是个基佬。” 周寡妇抓起鲜血淋漓的手臂,边啃边瞪着乔小姐。 “基佬这个词你可能听不懂,它又叫断袖,龙阳之癖。”乔小姐说,“你慢吃。” 就在她转头的那一瞬间,一股腐烂至极的腥臭味涌上来,她没回头,手里的红伞往后面一扫。 看似轻飘飘的,没用什么劲,却让扑上来的周寡妇发出尖厉刺耳的惨叫。 乔小姐离开这间房去隔壁,入眼的是大片血迹,从床上蔓延下来的,她走到床边一看,那上面还有几根满是齿痕的骨头。 这也是走商住的房间。 乔小姐环顾房间,能藏人的地方没几个,她打开柜子,里面是空的。 “在哪呢。” 乔小姐往床底下看了看,没有,她没什么耐心的出来站在过道上,往左边打量,还剩六个房间。 的确如陈仰所说,房号跟后院的一样。 乔小姐住在后院的03号房,她走进二楼对应的那个房间,发现床上放着两张纸,上面是两个生辰八字。 其中一个是她的,那另一个就是香子慕的。 乔小姐没有贸然去动那两张纸,这个任务里的npc对任务者还真是知根知底,她踩着皮鞋,步伐不快不慢:“在哪呢。” “藏哪去了……” 乔小姐一间房一间房的进去,出来,她的脖子上出了一层细汗,头发黏在上面也没心思拨开。 “最后一间了。”乔小姐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对方好不容易上来,不会轻易离去。 除非无路可退。 乔小姐推开门走了进去,她没急者翻找,而是倚着门点燃一支香烟。 烟无声无息的燃着,房里一片寂静。 “葛小兄弟,柜子里不闷吗?”乔小姐把身体的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今晚没有睡觉,她又乏又累。 柜子里没有半点动静。 乔小姐轻笑了声,脸上没一点笑意,她掐掉烟,一步步走向柜子。 就在她即将靠近的时候,柜子门“吱”一声开了。 只露出一条缝隙。 乔小姐往柜子里看去,里面有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圆眼睛。 葛飞的眼型偏细长,里面不是他,是一个女人。 乔小姐想到这里,思绪出现了一瞬的愣神,就在那一刻,柜子里蓬头垢面的人影冲了出来,扬起手里的东西,对准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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