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东听陈仰解释,暗地里一直在观察朝简,当陈仰全部说完以后,对方淤青没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欣慰。 他妈得,老子也是有病。 自己扒拉狗粮吃。 向东自我梳理了会,不满道:“我还以为能完成任务了呢,搞这么半天,进展不大。” 陈仰不那么觉得,这一晚的进展很大,只是石头这部分没达到他的预期,他蹲下来问老仆:“石头是在哪发现的?” 老仆灰皱的脸上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副“生亦何欢,死亦何惧”的大无畏,看淡生死,一派释然。 然而向东一脚踹了过来,他就抽搐着抱头求饶:“别打,别再打我了……西边,西边找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具体点!”向东吼骂。 老仆颤颤巍巍的指了指一个位置。 向东把枪踢给陈仰,他大步流星的跳过几块嶙峋石头,前往老仆指的地方。 陈仰第一次接触真枪,手感却似乎并不陌生,他无意识的用指尖描摹着枪身的线条。 朝简的眉头皱了皱:“收起来,别玩。” 陈仰想反驳说自己没玩,可他的举动里确实带着几分兴致勃勃。 “有发现!”向东的喊声传来。 陈仰看一眼地上的老仆,为了稳妥起见,他手起刀落,用手刀将人劈昏了过去。 主仆俩陷入昏迷,眼珠却都凸在外面,让人瘆得慌。 . 乱石谷都是怪石,朝简不好拄拐,陈仰背着他去向东那里,一路就跟跳房子似的,小心翼翼找寻稍微平滑点的石头落脚。 到地儿的时候,陈仰浑身都是汗,他把朝简放下来,抓起褂子擦脸上的汗:“向东,你从石头底下扒出什么了吗?” 向东翻开了一些石头,手抓着两块石片,左右开弓的挖着底下的土:“老子的肾上腺素在狂飙,上次这么飙的时候,是发现埋尸场。” 陈仰听到向东的后半句话,肾上腺素也升了起来,他半蹲着凑头,就见对方突然被烫到一样丢掉石片蹿开,伴随着一连串的鬼叫。 导致东哥这么花容失色的东西是……一条蚯蚓。 个头比较大,身体有中指粗,青褐色的,跟小蛇一样,绿绿的头往土里钻动。 “我操!”向东要疯了,他恶心那玩意,打死都不挖了,也不靠近,站得远远的。 陈仰捡起石片,把蚯蚓拨到一边。 下一刻他就见自己的搭档往后蹦了一截,拐杖都没顾得上用,身形罕见的仓皇。 陈仰:“……” 这两人,一个刀口舔血长大的,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现在竟然因为一条蚯蚓大惊失色。 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这是真理。 陈仰挖土的功夫,向东凑到朝简旁边,背靠着怪石,抖腿道:“听说你药没在吃了啊,为了控制住自己,很难熬吧。” 字句是关心的,语气却不屑嘲讽,难熬就别熬了呗。 朝简瞥向东一眼。 向东冲背对着他们的陈仰抬抬下巴,暧昧不清道:“他什么都跟我说。” “是爷们就别绿茶!”向东在朝简出招前低吼,“要点脸。” 朝简笑了起来。 向东脑中警铃大作,不好!这家伙病发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不等向东做出应急措施,他就听到朝简面无表情的对陈仰喊:“哥哥,我腿疼。” 向东还没从朝简这逼叫陈仰“哥哥”,叫的那么自然的冲击里缓过来,就见陈仰本能似的丢下石片跑来,身披父爱的光环问对方是不是磕到了。 每次都被一招秒的向东:“……”我不该在这里,我应该在地底。 . 陈仰挖到了东西。 堆积如山的鱼骨,小动物骨骸,还有疑似小婴儿的,层层叠叠,由于长期的腐烂,很多都已经化为骨渣了。 “起码有十几二十年了。”向东保守估计。 陈仰想到雨里的人间地狱,再看这些骨骸,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这个镇子里的人曾经为了什么,残害了很多生灵。 与其说是某个人的怨恨,不如说是生灵们的诅咒,它们要让镇民们受到惩罚。 陈仰的小腿被拐杖戳戳,他的视线往朝简看的方向移去。 朱老爷醒了,他看都没看老仆,一心检查自己的小红伞,手上的动作在紧张跟恐惧之间,两种情绪来回调换。 向东想到什么,眼睛一眯,他意味不明的露出一口白牙,阴险的笑了几声就冲过去,亮出一手扒衣服的绝活,迅速将朱老爷扒了个精光。 朱老爷都蒙了,他一大把年纪,又是一族之长,哪遭过这个罪。 向东给朱老爷来了个全身检查,他的面色黑成锅底:“你吃了几条名字鱼?” 朱老爷本来还蒙着,听到这个问题,他的脸色明显就不对了。 “没吃。”朱老爷是个见过世面的,光着也不扭捏,他义正言辞,“我绝不会做出那种……” 向东左手一指。 朱老爷不自觉的看过去,冷不丁跟老仆鼓出来的眼球对上,他脸上的伪装瞬间破裂,露出藏在下面的惊恐。 “你自个也是鱼眼,要看吗?”向东冷笑,“我撒泡尿,让你照照?” 一旁憋了很久的陈仰:“……” “向东,你继续问,我去撒一下。”陈仰说着就去看朝简,眼神示意对方在这等着,他一会就回来。 陈仰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了清冷的拄拐声。 少年跟着他。 . 陈仰跟朝简清完膀胱回来的时候,向东还在逼问。 朱老爷没把衣服穿上,他的神智有些不清,嘴里反复呢喃:“完了,完了……” “是完了。” 向东叉着腿坐在石头上面,背对着黎明的光晕,他的耐心消失殆尽,整个人犹如罗煞鬼:“昨晚第一场雨下来以后,你们就完了。” 朱老爷不知回忆起了什么,嘴里的呢喃声消失,脸惨白。 “老子再问你一次,吃了几条鱼。” 向东抠住他右手臂烫伤过的地方。 朱老爷的脸更白了,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撑开伞举在头顶,脑袋往伞里躲:“……七,七条。” 向东的瞳孔一缩,七条?这么多? 陈仰也有些吓到。 人替成鱼,并不会显得微不足道,照样是七条人命。 “撒谎。”寂静中,朝简用拐杖敲在伞面上面,不咸不淡的吐出两字。 朱老爷手里的红伞剧烈一颤。 “妈得。”向东一脚踹到他背上,鞋底碾着他的脊梁骨,“老子看你是敬酒不吃,吃……” “十条!”朱老爷吃痛的往旁边挪,“是十条,我吃了十条。” 乱石谷的风声似乎都慢了下来。 陈仰的脸绷得紧紧的。 向东啐了一口,十条鱼,十个人,这老家伙还真敢吃,人心不足蛇吞象。 十条够多了吧。 但老家伙要是任务目标,他们现在已经完成任务回到了现实世界,不会还在这里。 说明十条还不是最多的。 难不成只是鱼的数量惊人,实际夺取的寿命并不多? 向东问了个白痴的问题:“老家伙,你吃的都是老年人的名字鱼?” 朱老爷没敢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年轻人的。” 向东又去查看朱老爷的身体,就算一条鱼平均有三十年寿命,十条也有三百年了。 这还是保底的算法。 可老家伙的身上怎么会没有记号? 向东后仰头,跟俯视过来的陈仰对视。 陈仰的表情不是很好,他本以为只要夺取一甲子寿命,就有个记号,结果这个猜测是错的。 会不会根本就没有记号一说。 吃多少都不会有? 陈仰的心往下沉,同时也生出了一种糟糕的预感,如果夺取寿命多的人跟夺取寿命少的人一样,只长一双鱼眼,没其他异常,那他们要怎么确定任务目标? 这个任务的漏洞在哪? 规则里面的细节还有多少没被找到? 陈仰的嘴角耷拉了下来,一夜没睡,再加上任务的难度,他的状态很疲很躁。 朝简看着陈仰眼下的青黑,目光又扫向他脸上跟脖颈部位的红包:“问完回客栈。” 陈仰在走神。 他的头上一沉,眼前投下阴影,朝简把棒球帽扣了上来。 “快点问,问完回去。”朝简看着天边的鱼肚白,眼里都是红血丝。 . 陈仰平复了一下心绪,开口问朱老爷:“你自己的鱼呢?” 朱老爷不回答。 向东脾气火爆的给了老家伙两脚,力道凶残:“他问你话,你不回,怎么,是想跟我一对一?” “家里。”朱老爷惨叫着说,“我养在家里。” 他已经通过石头上的字找到了法子,只要抓一个不想吃鱼夺寿命的人,让对方吃下他的鱼,再买些鱼给家里的其中一人吃,确保他有人陪着,他就能安安稳稳的长寿了。 陈仰问朱老爷,鱼都是哪来的。 朱老爷这回识时务了,回答的很快,他说大多都是镇子里的人抓到了鱼,上门卖给他的。 毕竟大家都是明白人,贫苦两百年,不如一百年吃香的喝辣的。 “我跟他们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鱼,没有强买强卖,更不会使手段。”朱老爷说,“是他们用别人的寿命换财富,他们才是罪魁祸首,我只是在做生意。” 这嘴脸就太难看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陈仰讥笑:“那你怕什么?” “我怕是因为它们不讲理啊,它们不分是非,不准任何人离开镇子,想要一锅端,它们要毁掉整个镇子,我其实是无辜的,我被牵连了。”朱老爷冤枉又惊惶。 陈仰忍住动手的冲动,他蹲了下来,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问:“谁不讲理?” 伞下没动静。 陈仰又问:“客栈二楼楼梯口的两个眼珠子是你和云家按的?一甲子跟诅咒有什么关系?” 朱老爷豁然从伞下抬起头,不敢置信道:“你们昨晚竟然在二楼!” “都被偷听到了,老云是对的,当时真有人在门外偷听,他不是在耍花样。”朱老爷语无伦次,面部狰狞起来,“那寡妇竟然还说人跑了,她骗我们,那个不守妇道的破鞋!” 陈仰深呼吸:“你还没回答我们诅咒的事。” 朱老爷“嗖”地藏回伞下,他在抖:“我不清楚什么诅咒,高德贵……”他徒然拔高声音,“你们去问高德贵!” 陈仰的眼皮抖了抖,他看了看向东跟朝简,用惊讶的语气说:“高德贵怎么了,他不是一直反对你们抓鱼抢寿命吗?” “我记得他说不能那么干,否则就是不孝不仁不义,天打雷劈,天地不容。” 朱老爷不回答,他的身体一个劲的抖,嘴上一个劲的说:“你们问他,你们问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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