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时候,陈仰听见了三个队友的惨叫,他是有心理准备的,可当他踹开门后……眼前的画面还是让他不寒而栗。 向东抓走桌上的奶片,不顾朝简的冷眼,一口气吃了三个,他鼻息里的肉香才被奶味冲散。 “葛飞那小子怎么不在?”向东发现人数不对。 “失踪了。”陈仰抿嘴,葛飞应该是在下雨前离开的客栈,具体要等跟他同屋的钱汉醒来才会知道。 还有珠珠跟大眼妹,她们的房里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珠珠毫发无损却醒不过来。 向东又问:“那两个女的呢?” 陈仰说:“她们没事。” 向东看了眼老吴的死状,想到了死鱼,越看越像,他忍着恶心后退到窗边,问陈仰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仰的解释非常短,现实也的确就那样,简答又惊悚。 “突然下起了雨,”陈仰说,“他们开窗了。” 向东的面皮直抽:“靠,开个窗就被煮熟,雨是烧开的水?大自然的诅咒?” 陈仰心不在焉:“可能吧。” “他妈的这都是什么鬼东西,下雨我知道,当时电闪雷鸣的,我还……”向东不知猜到了什么,话声止住,脸色变了又变。 陈仰的表情也变了:“那场雨跟你有关?” 向东横眉道:“回头再说,我们先带地上那三个去药铺。” “客栈的两个门没到打开的时间,想要出去只能翻墙。”陈仰说。 “那你把他们从院墙丢出去,我来接。”向东说完就咒骂了两声,“不行,我回来的时候看见药铺挂了白灯笼,镇上的医生死了。” 陈仰没有意外,他坐到朝简身边,垂眼看地上的三人一尸。 发现他们的时候,陈仰迅速从井里打水把他们浇透,一刻不停的浇了十来遍,之后就挨个搬来了他这儿。 陈仰能做的只有这些,其他的无能为力。 “说吧,雨的事。”陈仰直视向东。 向东去自己房间拿了烟返回,他点燃烟,用力的吸了几口,肺腑里鼓涨涨的全是尼古丁的味道。 “咳!” 向东被烟味呛得咳嗽,他闷声一口一口的抽着,整个面部上面很快就爬满了烟雾。 陈仰通过向东的反应确定雨跟他有关,也和客栈二楼的什么东西有关。 向东似乎很难消化这件事是他引起的,他还在组织语言。 陈仰没有催促,他的眼睛看着地面,手往旁边伸,本想摸朝简的拐杖,指尖却触碰到了一抹温热。 不是拐杖。 是朝简的小手指。 朝简面无表情的看着陈仰。 陈仰也在看他。 两人对视了几个瞬息,陈仰默默的把圈上去的手拿开,若无其事的抓住朝简手边的拐杖。 向东瞪着床上的两人,老子心里乱成一锅粥,竟然还要被塞狗粮,滚好吗。 见陈仰看来,向东整了整面部表情,说了这场雨的起因。 陈仰陷入沉默,他真没想到会是这样。 向东也没想到,他蹲下来,牙齿咬住烟,双手的指甲使劲扣后脑勺:“老子只是捂了下眼珠子,哪知道会下开水。” 陈仰问向东要了根烟,他走到门边,站在一个远离朝简的位置抽了起来。 向东跟画家在二楼得到了很多信息。 最重要是楼梯口的两个眼珠,它被捂起来以后,一场自然灾难降临在镇上,两大家族当家的匆忙赶来了客栈。 以前也下过这样的雨,他们知道这场灾难代表着什么。 所以他们乱了阵脚。 陈仰不由得想起了那个背着竹篓的老人家,她说齐家客栈开得好,进镇做买卖的都住那儿。 其实按理说,镇上有酒楼,也提供住房,走商们并不是只有一个选择。 陈仰现在才他们只住这间客栈的原因。 二楼布了什么东西。 向东误打误撞的发现了这个秘密。 . 陈仰指指桌上的小本子跟笔,让向东画出嵌在楼梯口的图样。 向东说:“没什么好画的。”他嘬烟,“就是两眼珠,不是眼睛,是眼珠。” 陈仰试图脑补:“是人的,还是动物的?” “看不出来。”向东说,“我跟画家上楼的时候,感觉有双眼睛在看我们。” 陈仰指尖的烟一颤:“就是墙上的眼珠?” 向东说:“那俩眼珠正对着过道。” 陈仰想到一种可能,头皮瞬间就麻了:“眼珠是活物,会转。” “可不,”向东舔唇,“当时它肯定往楼下看了。” 陈仰无意识的回到床边。 向东的眼底闪着精光:“眼珠被捂起来就下开水,要是把它们抠下来会怎样?” 陈仰摇头,他想听朝简的看法,朝简来一句:“没有。” “……” 陈仰跟向东没聊一会,老吴的尸体就消失了。 钱汉跟大眼妹,珠珠三人都没醒。 大眼妹的气息时有时无。 陈仰打算去找周寡妇,他对朝简说:“你在房里等我。” 朝简拄着拐起身。 陈仰见他要跟着,就随他去了。 院里静得没有人气,夜空依旧是暗黑色的,陈仰东张西望,周寡妇每次都是神出鬼没,忽然就出现了,他深呼吸,吸进来一口浑浊的空气。 “向东,你知道她住在哪个房间吗?” 向东一愣:“不知道。” 陈仰也不知道,他拽朝简:“你呢?” 朝简说:“一间间找。” 那意思就是,他同样没注意。 陈仰把后院的房间都找了,没有周寡妇的身影:“是不是在二楼?” “不在二楼。”向东笃定的说,“她就住在后院。” 陈仰:“……那真是见鬼了。” 话音刚落,陈仰的肩膀就被扣住,扳了个边,耳边是朝简不耐的语调:“过去。” “那不是住房吧?”陈仰嘴里问着,脚步已经往那边迈近。 “在那种犄角旮旯,十有八九是放柴的。”后面的向东跟上来。 陈仰推开那扇很小的木门,屏气举着手机照了照。 下一秒,他全身僵直。 狭小阴冷的房间里,一个相框正对着他挂在墙上,里面是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眉眼俏丽又细柔。 “那寡妇是鬼!” 向东哐当把门推到最里面。 陈仰的身上被凉意笼罩,拿着手机的手有点抖,他发现照片里的女人不论是梳的发髻,还是褂子的前襟,都跟他这几天见过的一模一样。 早该想到了。 陈仰那天在阁楼里,看到她提着灯笼站在路边,像个引路人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恐怖的违和感。 给老吴照路的人也是她吧。 陈仰的心跳猝然一停,这个镇子的人口登记表上的一寸照都是黑白的,他停掉的心跳开始狂蹦起来。 陈仰快速在手机里翻找周寡妇的登记表。 向东一回头就骂了声“操”,手机屏的蓝光映着陈仰的脸,跟鬼似的。 陈仰没花多长时间就找到了周寡妇的一寸照,跟她遗像上的一样。 向东皱皱眉:“镇子里的人都死了?” “不知道。”陈仰摇头。 “镇上的民风很老旧,生活在这里的寡妇,铁定会被议论,被套贞节牌坊。”向东动用不太富裕的脑细胞,“那娘们是齐家媳妇,后厨的人都敢当着她的面给她白眼,说明齐家很不待见她。” 陈仰的脑海里回想起了背竹篓的老人家说的话,寡妇门前是非多。 其实他跟朝简有打听周寡妇的事,镇民们都避而不谈。 “她的遗像挂在这个散发着霉味的小柴房里,说明她生前就死在了这里。” 向东一把抓住陈仰的手臂:“这么说,后厨那些人也都是死的啊,妈得,咱们天天吃死人做的饭菜!” 陈仰看着遗像里的女人,视线不知不觉移到她微弯的唇上,似乎她下一秒就要张嘴说话。 太诡异了。 陈仰没有再看,他把向东叫出来,屈着冰冷的手指把门带上。 “三位先生,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后面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是周寡妇! 一股阴寒之气爬上陈仰的背部,他没立刻转头,而是微微偏了偏脑袋,先用余光打探了一眼。发现那女人不是长发遮脸的模样,陈仰才转身。 周寡妇手提灯笼,身上穿着青色褂子,碎布鞋,一张脸泛着青白。 向东跟朝简都没出声,陈仰只能自己上,他扯动僵硬的嘴角:“老板娘,我们找你……” 周寡妇打断他:“什么事?” 陈仰说他有三个朋友烫伤了,急需医治。 周寡妇说:“医生去世了。” 陈仰满脸的着急:“那有没有别的……” “没有了,忙不过来,自身难保。”周寡妇再次打断陈仰,“我这里有一些药,治烫伤的,你们可以拿去用。” 陈仰忙道:“谢谢。” “不用谢,药只能让他们多活几天。”周寡妇提着灯笼背过身,一步步穿过拐角。 黑暗中飘来轻轻幽幽的声音。 “多活几天也是一种煎熬,生不如死,不如听天由命,早点解脱未必不是好事。” 陈仰听出了那番话里的平静,在那股平静之后是无尽的苍凉。 “她自己任命,还希望别人像她那样。”向东嘁了声。 陈仰低声问一旁敲拐杖的朝简:“小阁楼里的鬼是不是她?” “味道不同。”朝简说。 “不是啊。”陈仰搓了搓渗汗的后颈,镇子里死了很多人,有很多鬼,不是也正常。 这是任务世界,鬼的出现是规则安排的,各有各的作用。 . 周寡妇拿来了药物,陈仰把乔小姐跟香子慕喊到自己房间,让她们帮忙给大眼妹涂药。 大眼妹伤得很严重,得脱衣服。 乔小姐很爽快的答应了,并且接下了给钱汉涂药的活,丝毫没觉得恶心。 香子慕看着陈仰,黑白分明的双眼如一面镜子,照着他的焦虑跟凝重:“你们要外出?” “嗯,去乱石谷。”陈仰简短的说了几个新进展,乔小姐跟香子慕的反应平平。 他的眼色深了下去,这两个女人…… 一个似乎每天都在睡镇上的男人,一个早出晚归见不着人影,全是独自行动的类型,她们到底查到了多少信息,没有拿出来跟大家交流? 陈仰强行压下泛上来的郁闷跟无力,幸好他有搭档,有熟人,做任务的这条路不至于孤军奋战。 冰凉坚硬的东西碰上陈仰的手臂,他下意识握住。 朝简任由陈仰握紧拐杖,他低下眼眸看了对方一眼,淡淡道:“走了。” 陈仰叫上向东,他忽地回头:“香女士,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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