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下一瞬,那两个不自量力袭击舆车的蠢家伙就被车内猛然爆发出的神力震飞到三丈开外。 没有任何一个七重天的仙灵可以承受得住白泽这一击。 除非,他们本就不属于这里。 墨言看得清楚,那两个被震飞的身影,四肢抽搐着,发出类似金属机关转动时的咔咔的声。他们以一种相当诡异的姿势,毫发无伤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清冷的月辉洒进巷道,映照出两条长长的影子。借着月光,墨言终于看清了这两人的模样,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左边那人干瘦的身躯从头到脚缠满了绷带,面部只露出一小半鼻子和干裂的嘴唇。 此刻他正龇牙咧嘴的笑着,左手握着一把寒芒闪耀的横刀,漆黑刀柄上镶着一颗红色月牙形的宝石。 墨言看着眼熟,因为那颗石头,几乎和断月刀上嵌的诛神石一模一样。 墨言正盯着那颗宝石回忆,忽然打了个激灵。冷不防的,那浑身绷带的怪人歪过头来,眼神直勾勾的看向墨言所在的角落。 他立刻脊背发凉,屏住呼吸,贴着墙壁一动不动。 夜风阴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杀气,墨言在心中默默祈祷,千万不要被发现。然而上苍似乎刻意忽略了他的心声,那怪人慢慢转过身,一步一步向墨言走来。 墨言心道不妙。白泽强悍神力之下,那绷带怪人竟是完好无损,这样恐怖的实力,别说现在的他,就算是曾经的他也未必能有战胜的把握。 而就在那怪人即将走进角落的阴影时,一道清冷的嗓音从巷道中央的舆车中传了过来。 “来者何人?”白泽的声音无波无澜,轻描淡写间却隐藏着肃杀怒意。 回旋的赤翎鸟发出凄厉的尖啸,轻纱在夜风中狂舞。绷带怪人停下脚步,回头转身的刹那,冲着黑暗中的墨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尖牙。 诡异又瘆人、恶劣又嚣张,这怪人浑身上下都充满着令人恐惧的因子。墨言喉结滚动,不自觉吞咽了一下。 “杀傀月枭”他听到那人的回答,声线喑哑,像生了锈拨不动的琴弦偶然铮鸣。 “盾傀石行”,舆车右边那人嗤笑一声,也报上名来。高大壮硕的身材一步步逼近车架,行走间呼吸带出浓重的鼻音,如同炮烙之刑时皮肉烧焦的呲呲声。 “吾等,静候在此,弑君诛神!”那两人异口同声的说。 话音刚落,夜空中厚重的乌云飘过,一轮血红的、硕大的圆月出现在天际,妖异的红光霎那间侵染了整座城池。 墨言环顾四周,注意到巷道两边高耸的城墙上,突然多出了数道人影。 他数了数,总共四个。一人撑伞,一人佩刀,一人藏蛊,一人……似乎还是个孩童。 金属机关的咔咔声再次响起,声音弱了些,是从城墙上那些人身上传来的。这四个人,应当是与巷道里的两个怪人一伙儿的。 原来,伏击仪仗队的刺客,不是两个,是六个人。 巷道里的风忽然停了,月枭和石行隐入黑暗,四周寂然无声,连尖啸的赤翎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轻纱垂落,舆车里的人影正襟危坐,纹丝不动。平静的仿佛任何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切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如果,没有这一轮红月的话。 一片巴掌大的红枫从墨言的头顶上方飘了下来,缓慢而轻盈的飞舞,在他眼前划出优雅的弧线,落地时打了个旋儿,完成一场漂亮的谢幕。 “砰!” 叶落的下一个瞬间,舆车被炸的四分五裂,咒术发动掀起的尘土混合着爆炸的硝烟,将狭窄的巷道变作烟雾腾腾的一片。 “白泽!”墨言下意识的惊呼出声。 他立刻扯下蒙眼的黑纱,视线在浓浓烟雾中极速搜寻,急切的想要捕捉点什么,以确认白泽的安危。 然而他失望了。烟太浓,他什么也看不见。 片刻之后,烟雾消散,舆车已化为尘埃,地面的青砖焦黑一片,整个巷道空空如也。 包括,城墙上那四个怪异的人影。 他们,都去哪儿了?墨言疑惑至极。 他试探着迈了迈脚,想要从角落的黑暗中走出来,进到那妖异的红色月光里。 “砰!”耳畔又传来一声巨响,墨言刚探出去的身子立刻缩回黑暗中,抬头去寻那声音的来源。 只见半空中,白泽虚揽着女子纤细的腰肢,而他对面的城墙上陡然被砸出一个大坑。 月枭手中的横刀不见了,白色的绷带被鲜血染红,从高高的城墙上慢慢的滑下来,像极了城外原野上凋零的红叶。 见月枭已无力反抗,白泽便落了地,松开炎凰,放她在地上站稳。 他环视一周,对隐匿在空气中的五道人影说:“剩下的五个,一起上吧,本殿会给你们一个痛快!” 他唇角下压,面容冷峻,眸中尽是强烈的杀意。他厌恶这种躲躲藏藏的把戏,对方修为不弱,但采用车轮战消耗的战术实在是拙劣不堪。 墨言看到他的兄长微微皱了皱眉,知道白泽的耐心即将告罄。大概是因为顾虑到女君炎凰,否则以兄长的果决,这些人会在瞬息之间和周围的城墙一起湮灭。
第53章 飞醋 越是平静的对峙,越是酝酿着汹涌的杀机。 血月之下,空气愈发躁动不安,金属机关转动的咔咔声在暗巷中此起彼伏。 遍体鳞伤的盾傀石行搀扶起倒地的杀傀月枭,从破碎的胸甲中摸出一枚用赤翎鸟的喉骨制成的小哨,然后吹响。 尖厉的哨声穿透城墙,飘向城外,仿佛是在呼唤等候已久的援兵。 白泽召出神剑飞衡,挥出两道剑气,四周的空气立刻扭曲变形。剑身银芒划过之处,消失的四道人影便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虚空里齐齐跃出。 这四人身手极其敏捷,自半空跃出后,丝毫没有停留,反而围着白泽与炎凰二人,迅速的移形换影,似乎是在结一种十分复杂的阵法。 他们结阵的手法很特殊,是四人各执一条红线,行阴阳八卦步,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交结缠绕,最后将白泽和炎凰双双困于阵中。 墨言认得这阵法。他曾在《天外神飞经》中读到过,此阵名为九宫月演图,可随月相演变出九九八十一种困境。阵中人神力越强,所遭遇的困境也会越强。 这是神族才能掌握的阵法,并且还是高阶神族。可这里只是七重天,再顶天的修为也不过是个仙灵,如何能结的了此阵? 如果说杀傀和盾傀是探底的先锋,那这后出现的四人,才是真正的杀招。方才他们与白泽交手,实力虽强却也不过是个仙,可是一旦联手,却能结出威力巨大的九宫月演图。 一个大胆的猜测从墨言的脑海中浮现。 莫非,他们联手时,修为就会发生质变?就像零散的部件,单独来看其实没什么用,一旦进行组装,就会变成厉害的机关。 只用四人便能困住白泽,如果再加上杀傀和盾傀,白泽和炎凰恐怕凶多吉少。 城墙外的郊野中,血月浸染之处,不知还蛰伏着多少这样来历不明的怪物。 墨言额头冷汗直冒,将目光投向白泽所在的九宫月演图。 他想,他绝不能让杀傀和盾傀靠近阵法。哥哥那么强,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能够破阵。 可是想归想,现在的他失了神骨,身上还套着封魔印,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在引开那两人的同时,又保证自己的安全呢? 他试着召唤紫焰枪,但手中那簇紫色的小火苗跳跃了两下便熄灭了。紫焰通过识海告诉他,神力不够它出不来。 他又摸了摸随身携带的百宝囊,里边除了一些干粮和水,只剩一张单薄的符咒。 那是临行前雷观给的指路符,他没用。因为被墨言长久的遗忘在百宝囊里,符咒的四角都已经翘了起来。 一张废符。 但墨言摩挲着符咒翘起的某个角,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贴着城墙根,在漆黑的阴影中悄悄挪动,脚步极轻,一点一点,像屋檐上行走的野猫,小心而又警惕地踩过每一片瓦。 终于,他来到了离他最近的一块硝石砖。这种砖头为天都炽阳城所独有,专门铺在城墙根下面,可在外敌入侵时引爆,炸毁城墙的同时也炸飞敌人。但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砖头,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会用。 巧的是,硝石砖,月枭和石行的脚下就踩着一块儿。 指路符被墨言折成了一只纸鹤,‘咻’的一下从他手里飞出去,然后晃晃悠悠地落在那块硝石砖上。 月枭率先注意到脚边的异样,他低头看了看,发现一只冒着火星子的纸鹤。绑满绷带的头再次歪了歪,漆黑的眼珠子转了一转,似乎满是不解。 他弯下腰,伸出手想要拾起纸鹤。眼看着杀傀的指尖即将触及纸鹤的翅膀,千钧一发之际,石行一把拽过他退后,瞬间张开护盾结界。 “轰!”硝石砖在他们面前爆炸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爆炸起了连锁反应,附近的硝石砖开始接二连三的爆炸,月枭与石行根本没有落脚点,只好跃到城楼上去。 浓浓的硝烟再次弥漫在巷道中,从上往下俯瞰,宛若陷入一片尘海,哪里还看得清什么九宫月演图。 就在这一会儿的工夫里,白泽果然破阵而出,只是这回,他跃出滚滚烟尘时,炎凰不是在他身侧,而是在他怀里。 白泽横抱着炎凰落了地,九宫月演图在他脚下化为齑粉,随风散去。 墨言不知道他们在阵中经历了什么,但此情此景落在他眼里,心中万般不是滋味。 饶是他墨言,五百年来也才在白泽怀里躺过一回,还是自己用命换的。而今日不过片刻,白泽就已经抱了女君炎凰两回。 他撇过头不去看他们,几乎想要立刻逃离这巷道。但在退了一步之后发现,身后是密不透风的石墙,他其实退无可退。只好继续眼睁睁地看着。 巷道中硝石砖爆炸的气味刺鼻难闻,白泽抱着炎凰环顾四周,心中猜测着是何人引爆了这些砖头助他脱困。 “神君,放我下来吧”怀中炎凰揽着白泽修长的脖颈,羞涩的说。 “你的腿……”白泽略一迟疑,最终还是依言将她放了下来。 “不碍事,我还能走。”炎凰忍着痛,勉强走了两步,示意白泽放心。 “那些刺客应该还在附近,你跟紧我,小心些。”白泽对炎凰叮嘱道。 白泽一分的关切在墨言的眼里成了十二分的在意。墨言当了白泽三百年弟弟,还从没有见他对一个女仙这样关心。 胸中烧起了一把无名之火,此刻墨言觉得自己竟像一个妒妇,对白泽给予炎凰的关切相当嫉恨。 他甚至恶劣的想,如果炎凰死在这些刺客手里,那他就是白泽唯一抱过的人。
43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