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今晚他等的那位贵客,终于到了。
第49章 解锁之人 姜羽把贵客请到客栈二楼稍坐,且叫了墨言作陪。自己则在客栈门口挂好打烊的牌子,偷偷瞄一眼掌柜的玉娘。 玉娘正在柜上对账,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察觉到姜羽的视线后,她头也不抬的说:“故人来访,自当以好酒相待。”然后拉开柜子的抽屉,摸出一把钥匙拍在了桌子上。 她熟练的合上账本,夹起算盘离开,却在上楼时丢下一句别有深意的话。 “若问情字,尚需机缘”。 姜羽十分诧异,从前他向她讨酒,必定要费十番口舌,今日倒是给的十分干脆利落。 也好,省的故人久等。 姜羽关上客栈的大门,便匆匆下了地窖,去丁字库取了两坛陈年的梨花白,夹在两边胳肢窝里,一路小跑上了楼梯。 墨言仍旧坐在二楼最里头靠窗的位置,面无表情的对着窗外奔流不息的三途川发呆。 从前他总是一个人坐在这里,惬意而自在。但现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并且从见面起,就一直和他东拉西扯得说个没完。 这大叔,便是姜羽等了大半个月的故人,七重天赤翎族的炼器大师,也是锁魂链的铸造者,雷观。 墨言相当抑郁的皱起了眉头。他平生最不擅长的便是同老头儿打交道。如果对方不是姜羽请来的贵客,他现在一定要抱头捂耳、仰天长啸。 是以姜羽刚到二楼,看到的便是雷观眉开眼笑、喋喋不休,而墨言满脸颓丧、生无可恋的场景。 “哟,这是怎么了?”姜羽笑问。 “哈哈哈,没什么。墨言小老弟的性格似乎有些内向,不怎么爱搭理人呐。” 雷观看到姜羽拎了两坛子酒上来,立刻摸出腰间的酒葫芦,拧开盖子,摆在桌上。 “你说他?”姜羽放下酒坛,看了看墨言。 “内向?”他到底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得手臂撑在桌上。 墨言的头立刻就歪过来,用下压的唇角告诉姜羽他内心的不爽。若是此刻他的眼睛没被黑布条子蒙起来,定能在姜羽的身上剜两个大洞。 “姜老头,你笑够了没有?这很好笑吗!” “怎么?你自己不理人家,我还说不得了?” 姜羽反将一军,嗔怪道:“好好的昆仑山不待,日日赖在我这里,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我嫌过你一句没有?啊,还不许我笑了?” 姜羽从旁边橱柜里摸出三个大碗,故意重重摞在墨言面前的桌上。青花瓷碗互相碰撞,叮啷当啷的响个不停。 “小石头,你就是个白眼狼!”他边骂边坐到雷观身旁,开了一坛酒灌进桌上的葫芦里。 甘醇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墨言的手不自觉的搭上最上面的那只碗。但还没捏稳碗沿,就被姜羽摁住了。 “又干什么?”墨言仰起头来,一脸执拗,“我能喝”。 姜羽咧嘴一笑,“没说不让你喝。”他看了一眼墨言的手臂,凑近了问道:“手好了?” 墨言低头,小声答:“没有,只是让之前认识的巫医打了透骨钉,勉强接上了,除了打架,平常拿取东西不成问题”。 “嗯,这倒是甚好”。姜羽拿开了墨言的手,自己取了碗,分别放到三人面前,又倒上了满满的美酒。 “小老弟可以啊,身中锁魂链,断臂失明还能坚持到现在。放眼这三界,能做到的人也不超过十个。来,这一碗,我雷观敬你!”雷观豪气冲天,仰头一口干了。 他刚放下碗,姜羽就抄起酒坛给他添满,顺带在桌下踢了墨言一脚。 “这小子命硬啊,我姜羽在这三途川千年,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神骨都挖了,还能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魔身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姜羽夸赞着,举起酒碗与雷观的碰了碰,抿了一口酒。 “不过雷老弟,说句实话,我特意传信约你来此,也是为了这小子。锁魂链为你所铸,你一定有办法把它从傻小子身体里取出来的,是不是?” 雷观摩挲着酒碗沉默,端详着清澈的酒水里自己略显疲态的面容。 桌子下面,姜羽又踢了墨言一脚。 墨言会意,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弯腰抱拳,毕恭毕敬的说道:“求雷先生为我取出锁魂链,墨言感激不尽,愿为先生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语毕,端起面前酒碗,一干而尽。 雷观不禁哈哈大笑。他身子向后一仰,翘起二郎腿,两臂懒懒搭在椅子扶手上。 “姜羽,我就知道你约我来绝不只是喝酒。” 他伸出两根手指,点了点桌上灌满梨花白的酒葫芦,笑着对墨言说:“帮你解锁魂链可以,但你得跟我回七重天。” “为什么要回去?”墨言不解道。 “锁魂链九九八十一环,解法环环不同,需要用到各种不同的工具。解开之后,还需以还魂草浸泡七七四十九日,方可去除残留在体内的阴气。 这些特定的工具都放在我当初炼器的工坊里,还魂草也是只有七重天才会生长的灵药。” “原来如此。不就是七重天嘛,我去”墨言道。 雷观俯身饮了一口酒,指节敲了敲桌子,侧过身看向姜羽说:“不过,我也有一个请求”。他朝姜羽笑了笑,青色的短胡茬衬着一口白牙,分外显眼。 “他是魔,我带着他上天,很危险的”雷观说。 他拿起酒碗,轻轻晃动着清冽甘醇的美酒,仿佛透过那浅浅的酒碗,看到岁月深处逐渐褪色的往事。 “姜兄,你我相交多年,雷某一生所求唯有‘蓝鸢’。当年我万念俱灰时,也是你和玉娘给了我一丝希望。 我知道这不合规矩,但我还是想请你,帮我问一问玉娘,蓝鸢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我身边?” 姜羽忽然想起玉娘走前说的那句话。他刚想开口安慰几句,雷观却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我已经等的太久,这几十年,我的身体也不太行了。我很怕.......怕我等不到了......” 雷观的声音很沉,落进墨言耳中的话语满是悲伤。 他就坐在墨言对面,再一次仰倒在椅子里,像沙漠中孤独的旅人,绷着希望的弦,惶恐无助的前行,身体和灵魂早已疲惫不堪。 不知怎的,墨言竟然觉得自己和雷观有点儿像。他们,似乎是同一类人,都执着的等待着渺茫的希望,哪怕那希望仅仅只有一丝一点。 这世间有太多的爱而不得,越是想紧紧抓住的,越会从指缝中溜走。 “若问情字,尚需机缘”。 姜羽起身,阖上墨言推开的半扇窗户,将那日夜奔流的三途川隔绝在外,端起酒碗,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第50章 进城 当年雷观为复活爱人蓝鸢,用三百年寿命向玉娘换了一颗蓝色鸢尾花的花种。玉娘还说,花开之日,便是蓝鸢归来之时。雷观深信不疑,每日精心浇灌,然而五百年过去了,花种仍然只是花种。 “阿鸢,你回来吧,我快受不住了......” 七重天,红枫小筑,雷观仰躺在木屋门前的石阶上,一滴眼泪悄然滑入鬓角。 深沉的醉意为他的面庞镀上一层酡红色,他抬手去够窗台上那个填满黑土的花盆,五指张开抓住的却是朦胧的虚空,最终无力的垂了下来,失望的闭上眼睛。 暗夜无声,红枫簌簌,墨言赤着上身,从里屋走出来。清冷的月光洒在门前的石阶上,照见一地狼藉。他轻轻踢开散落的酒坛,弯腰捡起石阶下空空如也的酒葫芦,放回雷观的手边。 这是他被雷观带到七重天的第二十一日。 身上的锁魂链已经解了六十四环,他的手臂已经大好,眼睛也能视物了,只是还不能见强光。 然而雷观的精神状态却一天不如一天。在红枫小筑的这大半个月里,雷观每日里除了为他解锁魂链,剩下大部分时间就是坐在门口对着花盆喝闷酒。 破解锁魂链需要耗费相当大的灵力与体力,墨言很担心,雷观在他身上施的抑制魔气的封魔印能不能撑到他痊愈的那一天。 听姜老说,雷观曾经也是丰神俊朗的天之骄子,赤翎族里不世出的炼器天才。墨言其实相当好奇,究竟是经历了怎样惨痛的过往,雷观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院子里的滴漏敲了三下,已是夜里三更天了。月华如水,微风轻拂,满院的蓝色鸢尾在风中摇曳,暗香浮动。 这些鸢尾是五百年前雷观的爱人蓝鸢亲手所种,雷观往日里甚是爱惜。如今正当花季,除了花盆里的那一株,其余的都在极尽全力的绽放。 墨言走到院子里,取下木架上的衣物穿戴整齐,系上半透明的黑纱眼带遮住双眼。 按照雷观的吩咐,他必须在三日后赶到天都炽阳城。雷观唯一的徒弟乌荼,会在城中的客栈等他,带他前往赤翎秘境,采摘祛除体内阴气的还魂草。 从红枫小筑到天都炽阳城,需要横跨整个红枫平原。墨言没了神骨,又背着封魔印,神力和魔力都不能用,只能靠脚程。 三天,还只能用走的,他真的怀疑雷观的精神状态有问题。 但埋怨归埋怨,墨言脚下却是一时一刻都不敢耽搁。他不眠不休整整走了两日,终于在第三日的清晨走出了红枫平原,来到了炽阳城郊。 赤翎族不愧为七重天的第一大族,主城天都炽阳城修的无比恢弘气派,就连郊外的城墙也高的几乎看不到顶。 墨言站在高高的城墙下,手搭凉棚,仰望着头顶上空盘悬着的数十只赤翎鸟,两眼隐隐发黑。 他蓬头垢面,黑纱遮眼,衣衫褴褛,风尘仆仆,在周围一众光鲜亮丽的仙人灵修之中,显得相当格格不入。侧目的眼神越来越多,墨言急忙戴上斗笠,转身隐入偏僻的角落。 城墙下有一处歇脚的茶寮,地方不大,来往的客人却是又多又杂。墨言走了过去,坐最边上一张桌子,解下蒙眼的黑纱,向茶博士要了一壶茶水。 腿脚太过酸痛,墨言忍无可忍的弯腰捶腿,眼前飘过两双绣工精致的鞋子。墨言抬头一看,见是两位容貌秀丽,衣饰华贵的女仙站在他面前。 “这位修士,茶寮人太多,已无空桌,不知你可介意我们三人同坐一桌?”其中一位红衣女修拱手问道。 墨言环视一周,茶寮里果然已经坐的满满当当,且各路修士个个眉飞色舞,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不介意,坐吧”墨言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多谢”,红衣女修又朝墨言拱了拱手,而后拉着身后腼腆的蓝衣女修坐了下来,从茶盘里拈出三个茶盏,倒上白水。 “我叫玲珑,这是我妹妹七巧,不知修士如何称呼?”说着,她将一个茶盏推到墨言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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