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死别无处话凄凉,那是钟幸永远的痛。
钟幸觉得自己已经着了魔,离疯不远了。他已经找到了这一世的谢微白,如何能让他同别人执手偕老。他留不下许逍,还留不下谢微白吗?就算是逆天而为,不得善终他也要强要这一世的缘分。
谢微白并不是不喜欢钟幸,毕竟他这样心细温柔,生的又好。可他却未往这方面想过。而且……就算往后要同他在一处,也不能是他为妻。
钟幸故作受伤模样,眼底满是难掩的悲幽:“所以,你是讨厌我?”
谢微白急忙开口:“我并不是讨厌你,真的。”他说到这儿,模样有些扭捏,“我也是很喜欢你的,可我哪能做妻。”
“是这样啊。”听到谢微白的话,笑容又回到了钟幸脸上,“那你也是喜欢我的,如何不能同我在一起?你不愿做妻,那你便做我的夫。” 钟幸笑的眉眼弯弯,如春风拂面。戏谑道:“你是我的童养夫。”
谢微白好不容易要消下去的红,又重新爬了出来。这下不止耳根,他面上都布满了红晕。 谢微白小声嗯了声,不敢直视钟幸:“那往后你就叫我郎君吧,同那些一样。”
“好呀。”这下换钟幸直勾勾地看着谢微白,“小郎君。”他忽然贴近谢微白的耳朵,对着他轻声道。
“我的谢小郎君。”钟幸的声音明明温润如水,这一下却像是钩子一样勾住了谢微白。
谢微白咬着下唇,两只手搅乱在一起。他现在的心跳声好大,感觉身子轻飘飘的,现在他就算是有家室的人了。不对,他小声喘了口气,他们尚且只是口头之约,他现今算不得有家室。
谢微白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后面钟幸唤了他好几遍他都没有听到。 “谢小郎君。”钟幸微凉带着笑意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你可真是。” “真是什么?”谢微白还有些晕乎乎的直接问道。说完,他好像清醒了些,使劲揉了揉自己脸。
钟幸笑着摇了摇头,没多言语:“那么此后我唤你谢小郎君,你要唤我什么?” “我吗?”谢微白仔细想了想,的确他现在同钟幸关系不一般,若还是直呼他名,不仅是不礼貌,还显得疏远,不亲近。
他想唤他阿幸,但不知道钟幸的想法,于是他笑着问钟幸:“你想让我唤你什么?” 钟幸的眼神软的像是能滴水:“元颂。” “是哪两个字?”谢微白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感觉钟幸不像是在看自己,可不是自己还能是谁呢。
谢微白觉得自己就是想太多,此时钟幸的眼前只有他一个人。以后也当是只有他一个人。 钟幸看着眼前的少年,弯起眼眸,笑的很开心:“初始为元,歌赞为颂。”
“很好的字,为你取字的长辈定然是疼爱元颂的。”少年的声音忽远忽近,真挚热烈,“那我就要唤你元颂,我永远不停歇地歌赞你,祝福你。你应是这世上最幸福之人,路过的风都会轻吻你。”
“元颂。”谢微白在嘴里念了几遍,真心夸赞道:“寓意真好。”他看着钟幸有些落寞的眼,把自己想唤他阿幸的念头压了下去。他对钟幸笑的更开心了,扑进钟幸怀里,“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钟幸揽住他,轻轻蹭了蹭谢微白的脖颈:“我也是。” 他们像两只终于找到自己归属的小兽,紧紧依偎在一起。
平治十六年,谢府大公子于弱冠之年,殿试得帝王赞许,高中状元,游京踏马,好不风光。 众人皆称谢家风光,父子皆为状元。况且父亲又官至尚书,外家又是封家,封老爷子两朝帝师,被现今的陛下拜为首辅。谢自正的前途只怕是不可限量。
偶尔也有些许声音问谢家不是有两个儿子,大子如此优秀,幼子为何并无甚消息。 但这些声音很快如石沉大海,不见踪影。 犹如谢家仅有一子,今年风光无量的新科状元。 ---- 小宝宝依偎在一起,是彼此的唯一。
第19章 第 19 章
平治十六年夏,谢自正为翰林院修撰。 得到官职两日不到,皇帝身边的张公公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就到了谢府。 张德顺将圣旨放在桌正央,端坐在正厅轻呷了口茶。对谢必果笑的和善:“谢尚书不必担心,小谢大人如此得陛下垂青,日后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谢必果正同述中说着,听到张德顺的话立马接道:“犬子才疏学浅,恐怕陛下错爱。” 接着他吸了口气,低声问述中:“怎么样,涪阳还没来吗?”
述中急出满脸的汗,点点头:“大公子来了,就在后头。”他心里更急,这张公公可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向来只有别人等他,哪里见过他等别人。 他们急的很,更显得张德顺悠闲自在了。他撇了撇茶碗里的茶叶,看出了述中的急切,安抚道:“不急,不急。咱家并不忙。”
忽然张德顺像是想起了什么,提出疑惑:“听闻谢尚书膝下有二子,怎么不见幼子?”
提到谢微白,谢必果的表情看着变了几分:“幼子体弱,只恐不能听诏,我代他告罪。” 谢必果又叹出口气,朝着张德顺微微欠身:“长子又让公公久等,是我之过。”
张德顺立马起身,双手托着谢必果将要弯曲的胳膊。嘴里忙慌着:“这可使不得,我一个庵人哪里值当受谢大人的礼,只怕是要折煞咱家。”默契地不再提起谢微白,就像是他没有问过一般。
“何以见得。”谢必果顺着张德顺递的台阶下,微微正了正衣冠,“子不教,父之过。该是我的便是我的。” 鸣舟步伐有些匆忙地进了屋,这一下打断了谢必果和张德顺的对话。他对着谢必果点了点头,谢必果的心一下子就落到了实处。露出一个真切地笑,没人看见他在袖袍间紧攥地手倏然放松。
张德顺自鸣舟进屋起就知道人来了,他把圣旨端着拿起来。恰好此时谢自正进屋,他掐着嗓子咳嗽两声:“翰林院编撰谢自正接旨——” 谢自正登时就跪在地上,低头沉言:“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念谢承书之才,为贺嘉其才,特赐城东宅一所,金如意一把,钦此。” 诏书不长,张德顺很快就念完了。他堆着满脸笑意将圣旨递给谢自正,又扶了谢自正一把:“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谢自正笑意融融,借着张德顺的势起身:“哪里的事,往后恐怕还有多多仰仗公公。”他借着身位挡着,在张德顺手里飞快塞入一张纸条。 张德顺内心一下就有了底,嘴里的话也多了几分真切:“小谢大人少年英才,只怕往后咱家是要多多仰仗谢翰林了。” 见圣旨已下完,谢必果立即就叫来两个小子。他们手里各端着一盘子铜钱。不必谢必果指点,他们自己便走到张德顺跟前。
谢必果:“张公公,大老远来一趟到底是麻烦了。这些便算是请这您和您的人好好吃一顿。” 张德顺默然收下,笑意端的是十成十的好看。眼边的这字也弯了起来:“那咱家就代诸位谢过谢尚书了。现下宣完旨,咱家也该回宫了。”
他转过头,似是不经意提起,对谢自正道:“城东那处宅子离宫也近,也已经打理好,谢翰林最好是早日入住。”
谢必果点头:“自然,我必择良日入屋。” 谢必果让谢自正去送张德顺,谢自正跟在张德顺身边过中间的大院。张德顺到门口了,和谢自正隔远了些:“就送到这儿了,谢翰林。”张德顺笑的很好,欠了欠身就提步跨门离开。
跟着张德顺来的人都弓着腰从谢自正身边经过,提溜着步子离开。 张德顺出门没走几步就上了马车,他垂目等着马车开始动了才从袖中拿出了那张小纸。定睛看完立马就把小纸条撕碎投进马车中央燃着的香炉里,碎纸被烧出一阵阵白烟。
张德顺恍若未觉,悠闲地闭目养神。不多时,马车里的烧纸味儿就散尽了,只剩下一阵一阵的熏香味。 谢微白坐在清风亭中看书,钟幸看着谢微白。一阵一阵暖风吹过,竹叶相撞簌簌作响,倒是清净的很。钟幸啧了声,找谢微白搭话:“你不急吗?”
他语气随意,看得出已是和谢微白熟稔了。 谢微白终于把目光从书上移开来,他眼神淡然,反问钟幸:“我该急什么?”
“你那哥哥现今高中状元,又得皇帝青眼。今日便是皇帝内侍来给他宣诏,赏赐什么是另一回事,重要是帝王愿意给他。”钟幸咂舌,“要不是说你存在感低,天子诏令,哪种不是要阖家在场。” “那又如何,我又不喜那种场合。”谢微白垂下眼继续看书,气息分毫未乱,“况且他们自然有理由,也不必我自己找由头。” 钟幸点点头,的确也是如此,全家在场只是以视对皇权的敬意,但到底也没有哪条律法有明言规定说必须如此。
不过蔑视皇权就是大罪了,钟幸转过话头,开起玩笑:“那你预备此后如何,若等比及弱冠,恐怕你那偏心的爹要将你丢出谢府。” 谢微白心头微动,将他丢出谢府,这倒不错。只是他父亲哪里会,大殷对于礼法还是看重。他父亲如何说是一代状元郎,封首辅的得意门生,谢家又是文学清流的表率之一,天底下多少眼睛瞧着。 如今他兄长又是高中,往后盯着这儿的眼睛不知道又要多多少。更不必说谢府又不是养不起他这张嘴,哪里就值当冒着这样的风险。
谢微白喟叹一声:“无论如何,他也是不能做此事。” 钟幸听着谢微白的语气,好像还有点遗憾的意味在里头。当然也注意到了他说的是不能,不是不想。
钟幸指尖开出一朵微粉的杏花,轻轻一吹。那一朵杏花就携起一阵风划过谢微白耳边。谢微白没再动,继续看着书。 钟幸没再找他搭话,他用手撑着头,斜着头看外头的景色。他知道谢微白心里还是想要可以闯出自己的事儿来,他还是不甘。
他这样一个少年人,又有才气,怎么可能甘愿平庸,过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日子。 钟幸想,这就是他的小郎君啊……
钟幸有些恹恹地看向天,掐指算了算,瑞年前必有大灾,大殷的劫数似乎到了。不过这大殷的命数是如何,且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钟幸懒倦地打了个呵欠,心想,反正和我又没有什么关系。我只要有情人。
谢微白揉了揉微微发疼的太阳穴,一抬头便见钟幸单手撑头,已是入睡久了。他心头一软心想,这便是他未来会共度一生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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