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叔热情洋溢的话一下子顿住了,他脸上浮现出些担忧:“小少爷吃那么少,是不舒服还是怎么样?”
迎着刘叔担忧的目光,谢微白展露出一个笑容:“我并无碍,就是有些紧张。”
刘叔听到谢微白说的话,心里才踏实了些:“确实明日这样的大日子,您紧张也是难免的。不过说到底到的人都是亲眷师友,您也不要过分紧张了,伤身。”
“嗯。”谢微白抿了一口茶水,承着刘叔的话头往下接,原着想一个人待着了,说的话带了些胡言乱语的成分,“到底我没见过大场面,紧张害怕还是难免的。”
谢微白这话完全就是假的,不过对于其他人来说便就是真的。毕竟他们又不知道他和钟幸有事没事逮着机会就出去。 刘叔听到谢微白的话,心里一下子特别不是滋味。他不明白为什么老爷会这样对小少爷,分明夫人过世那段日子他对他是极好的。老爷也绝不会信了那些鬼话说什么小少爷克死了夫人的话。
但老爷就是这样差别对待两个儿子了,他不是没有问过老爷,刘叔的眼中划过一丝心疼,可他到底也只是个下人。 他只是低声宽慰谢微白:“到底老爷也是重视小少爷的。”说着,刘叔竟不知后面该说些什么了。他只得重重叹出口气。
谢微白并不在意,也没想过刘叔会想的这么远。但他也懒得解释,随意地嗯了声就重新披上大氅撑着伞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刘叔看着那个身影一点点走远,变小直到再也看不见他才像是回过神了一般,招呼着人收拾餐桌。
看着未动几口的饭菜,刘叔心里又是一抽,有些止不住的难受。不知道夫人在天有灵,是否也会心疼她这个可怜的小儿子。 ----
第22章 第 22 章
谢微白进院子的时候跟着就有人出来了,他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那些人探着头看着谢微白身后没有其他人,于是松了口气,欠了欠身就都回去了。 看着他们都回屋了,谢微白才慢慢走回卧房。一进门他就感受到了热烫之气扑面而来,他有些舒坦的吐出一口气。解下身上的大氅和罩在身上宽大的外袍。
自他兄长离府后,他父亲便多添了些仆役。他这一举动让谢微白始终不理解为什么,他将此事告诉给了钟幸,不过他也没能猜出些什么。
不过唯一值得肯定的是,府上人多了,人气足了,自然也热闹些了。不过他父亲对待这些后头来的人严苛的紧了些。
但如今不是一看过去就死气沉沉的模样了。而是像那株如今生的有些生气的杏花一样,如久旱逢甘霖,再遇生机。
谢微白摸不清钟幸的想法,如今也是联系不上他。可笑的是,他们认识了快七年。所有的主动权都在钟幸身上。他想见自己便来,不想见自己的话,自己也没有任何法子。
毕竟自己找不了他。
他现在只能安慰自己,钟幸从未失约,他既然已经答应了自己,明日定是要来的吧。心里盛着忧虑,谢微白也是辗转半夜才勉强入睡。
他睡的极度不安稳,蹙着眉,冷汗顺着额角一点点聚集,然后滑落在枕巾上,留下一个微微洇湿的痕迹。
飞雪落满地,杏花葳蕤映白雪。
“阿逍,我……我好想你。”钟幸倚着那株高大的杏树,那是他的本体。也是此阵中唯一的生灵。 原着近本体了,钟幸原本那股子抓心挠肝的劲儿也缓和了不少。不过这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一会儿离了这儿该疼的怎么也逃不掉。 钟幸伸手,杏树便纷纷扬扬落了满地的花瓣。和他一样,是苍白的病气的。只消一眼就让人觉得这人估摸着都没多久可活了。
他莫名的有些讽刺地呵了一声,在他手里的花瓣缓缓地融进了他手心里。他的脸色也因这般举动好看了些,嘴角添了几分润,不再像是个缺极了精气半死不活的模样。 但是他很烦,垮着一张脸揪树根边上的细碎小草。身体上的痛苦减少了,就有精力来思考精神上的痛苦了。
他垂着眼眸,揪草的动作滞了滞,他不该对谢微白产生过多的情感,无论是什么原因。他该是他情感的寄托,但却不能是归属。 但是啊……钟幸长长叹出一口气,他低声呢喃:“师父,那我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做呢?”可惜那唯一的长辈早已离世,没有人可以回答他的问题。
这么些年他与谢微白在一处时一直在想,经过轮回后的人还是原来的他吗?可是他不是他还能够是谁呢?
钟幸像一尊雕像似的蹲坐在原地,身形半分也未动。直到天光微明,他才恍然如从梦中惊醒一般站起身。他看向四周白茫茫的一片,终于是动了。 钟幸裹好身上的大氅,趁着在本体旁灵力充沛,捏了诀就从阵中离开了。为了节省,更是为了不让自己一会儿继续疼起来,钟幸选择步行下山。
阵中使法可比在外头耗费的要多的多。他现在这样,可禁不起乱挥霍灵力。 也是钟幸对这儿的地形不能再熟悉了,从前和姜旭一块儿偷摸下山,后来同门一同下山历练,再最后是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呵出一口白雾,这三百多年,每一年他上山下山,祭奠故人,缅怀旧人。 他有时候觉得这是梦,一场精妙绝伦的古怪噩梦,梦醒了就好了,他就不是一个人了。 只是很可惜,这梦永远不会醒。他们都是活生生死在他面前的,骨灰都被扬了。 往日旧人,尸骨尽毁,红尘万里,再难相逢。
钟幸感觉眼睛有些干涩,应该是今日的风太干了,风雪太大了,糊住了他的双眼,还叫他心生愁绪,愁思哀哀。
摸着阵眼出了阵,那原本有些恍恍惚惚的模糊画面顿时就清晰了起来。钟幸远眺着飘着细雪的远处,那里是喧嚣人世。 他垂着眼皮,天光晓亮,他不是一个会失约的人。所以,钟幸指尖一枚符咒化为灰烬,落在洁白无垢的雪地上,给予它一抹烟色。
随后,钟幸的身影消失在原地。细雪缓缓飘着,逐渐盖住了那多余的颜色,似是从未出现过。
“起身——”
钟幸刚摸到谢微白院子里,就听见一个浑厚的声音从他房中传出来。没多时,一茬人从谢微白房中有顺序地出来,在最后面的便是他了。 钟幸看着他穿着很久没有穿过的短打童子服,不禁皱了皱眉,到底如今也是这样的天气,有的东西可放宽些也无所谓。
毕竟来的宾客估摸着也没有,钟幸想着谢微白和他父亲的关系不免有些紧张,到时候,他父亲稍微拖一些时间,谢微白着了凉可也要有一顿好受的。 钟幸仔细端详着谢微白的脸色,心中忧虑更甚,看起来……谢微白昨夜怕是没有休息好,可别出什么岔子。
他这下心里头都是紧张谢微白,看着他脸色苍白,都忘了自己昨夜爬着进阵的那悲惨模样。 他此刻心里头满盛着的,是谢微白。 他看着谢微白微微倾身,侧过头,像是在找些什么。不过只消片刻,他便停下了。 钟幸看着他抿紧的唇,他能感觉到他不开心。钟幸双手摩挲着衣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这种感觉。他有种感觉,谢微白不开心是因为自己。
他是以为自己不会来了吗?钟幸是不喜欢见他不开心的。 到底也是相处了近七年,无论他初始找到谢微白的原因是什么……钟幸捏了捏手心,微微的刺痛感让他略微回神,可是现今总归也是有感情的。
钟幸这样告诉自己,然后他为谢微白使了一个术法,将他和外头的冰雪隔绝开。 看见谢微白身上泛起一点微光后,钟幸满意地点点头,甩了甩开始有些酸麻的手臂。疼了这么些年,也习惯了。多用了点灵力而已,算不得什么。
钟幸接着就看见谢微白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的心缓缓放下。他想,这样他就一定知道自己来了吧。
他慢悠悠地跟着一行队伍走着,他借着其他人看不见,落在队伍最后头,和谢微白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然后他们踏进了迎宾厅。
“迎宾——”又是拉长的语调,谢微白站定躬身,等着周今和谢自正由他身边过。待到他们过后,他直起身,随着那礼乐的话动作。
钟幸看见周今的一瞬有些微怔,他不认识这人。这是正常的,毕竟他在今日之前从没有见过周今。 这不免让钟幸对这个素未谋面的老人起了好奇,这人是什么样的身份来参加谢微白的及冠礼呢?
“以敬诸位!”
谢微白缓慢下跪,对着主位的男人叩首三遍,等到主位上的男人低声说了句“起”后,他才缓慢起身。 接着立马就有一个小厮端着茶水递给谢微白,谢微白取下茶盏,径直走向谢必果曲下腰,将茶盏递给他。声音冰冷:“恭请父亲用茶。”
听到谢微白的话,周今端起茶盏的手一顿,然后就饮了一小口。他咂舌对谢必果笑道:“谢尚书家的茶滋味是不错啊。” 谢自正也接着打马虎:“老师说的是,父亲府上的茶水不知为什么似是比我府上的要香些,而且我似乎还没喝过这种茶,是什么茶呢?”
谢必果斜睨了谢自正一眼,冷淡的神色逐渐染上温度,他接过了谢微白递过来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 “算不得什么好茶。”他声音听起来有些喜悦,但他面上却是淡淡的模样,“不过是多放了几年的陈茶罢了。”
周今摇了摇头:“那滋味确实不一般。”然后他哑着嗓子对礼乐说,“继续。”
礼乐又是一嗓子:“束发赐字!”
谢必果拿起盘子里的一只发冠,谢微白随之躬身,方便他动作。谢必果很快地帮谢微白用发冠束好了发。 然后他严肃地理了理他的衣领:“自今日后,你变可是独当一面的男子了。往后你定要守初心,担大任,明事理,与人为善。”
“儿子明白,谢父亲教诲。”谢微白声音淡淡的,心里飘过几句嘲讽的话,结果是把它们都压下去,礼貌地和谢必果有来有往。
“你生于落雪之时,生性也当似雪,洁白无垢,不染尘埃。”
“是。”
谢必果把手里的茶盏放在跟前的桌子上,发出了些许碰撞声,他声音中带了丝郑重:“为父希望你平安顺遂,享常人乐,远纠端是非。如同这屋外霜雪。” 谢必果轻声:“点雪微白,融而无痕。你此后便字无痕,你可愿?”
“父亲赐字,儿不胜惶恐,谨遵父愿。”他没有回答谢必果的问题,转了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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