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当年,是如何镇压黔鱼的!” “荆州传来消息,阆中城千人葬身!” “雍州伤亡惨重!不论人间,光是陨落的修士的名单便能铺满剑宗!剑宗的人呢?都是干什么吃的!” “剑宗早就是一盘散沙!又没有新的宗门接过大任,我早就说了不能将剑宗除名!看吧!可怜雍州百姓!” “眼下各州兵荒马乱,烽鼓不息,自顾不暇!哪位宗主仁德,抽得出手去管雍州!” “雍州与梁州毗连,叫罗浮山宗的剑修去啊!他们不是最爱多管闲事吗?” …… “镇压黔鱼的修士早在三百年已经陨落,谁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 “有一个人或许知道。南桥居士,南桥居士以长寿闻名九州,又撰写了九州无数典籍,他或许知晓如何镇压黔鱼!” 仙阁蓬壶中人声鼎沸,冷开枢只问:“罗桥生在哪?” 各宗宗主也示意宗内修士冷静。司空长卿推演了阵法——他已经重现戴上了面具——片刻过后,他古怪地说:“星官说他在徐州。” 不多时,有阵修带着云生星君的司南抵达仙阁蓬壶,却直接将司南交到了司空长卿掌中:“云生星君道自己无法离开天宫院,所以派太微星君参加会议。太微星君为前任天宫院之主,正在人间历劫,是最适合此次会议的人选。” 司空长卿皮笑肉不笑:“他倒是会指使人。” 阵修也没有催促他,司空长卿接过司南,门外便出现了浑身淌着雨水的罗桥生。 罗桥生今日没有伪装老人,摘了胡子,长发也扎起来,手持一枝春,在虚空一挥笔墨,众人所处的大殿便化作一方狭长的卷轴,金色的字迹上下浮动,他绘制出起伏的山峦与覆盖山川的黑暗——是微型的九州与压在上方的黔妖。 罗桥生面色凝重:“我名为罗桥生,诸位或许听过我的另一个名字:南桥居士。我知晓各位心有疑惑,聚在我们头顶的是什么东西?天宫院为何将你们召集在此?归墟又发生了什么?我在这场浩劫中,担任什么角色?九州该如何度过浩劫?我今日来,便是为你们解答这些疑问的。” 罗桥生稳重的声音在仙阁蓬壶传开。 “三百年前,曾有仙魔大战。妖兽乱世,百鬼夜行。一尾上古妖兽出世。该妖兽名为黔,黔吃了半个九州,人也好,修士也罢,上至九州仙宫,下至人间草木,全然吞没。九州陷入苦战,在与黔抗争的战役中,次次大败而归。后来精卫从东海归来,告诉我,海上归墟有一株大椿,年岁有一万八千,她衔枝用的枝柳便取自大椿。大椿牢固不倒,如果在大椿上附加上层层阵法,就能将黔鱼压在东海之下。” 叶长岐便回忆起那株高耸入云的大椿神木,事实证明,当年他们的选择没有错。 “既然选择了东海归墟,就需要有人将他引向东海,于是妖族凤凰站了出来,甘当诱饵。九州的战场则由司空朔率领,而我与天宫院阵修、各宗器修大能提早抵达归墟,研究出镇妖大阵。” “后来,我们终于将黔鱼镇压在归墟之下,镇妖大阵开始运转。考虑到黔妖实力,凤凰从九州出发时,还有三百二十二位大能同行,他们都是从各宗挑选出来的实力最强的大能。” 所有人皆知此行凶多吉少,所以都是自愿前往归墟,绝无悔意。 “等到了归墟,这三百二十二人便留在归墟守阵,因此建立了归墟宗。身负重伤的凤凰返回九州,见九州死伤惨重,悲从中来,于是涅槃重生了半数因灾难死去的人。佛修 大能梵天则坐化渡世,复活了另外一半人。魔修的魔域一片混乱。司空朔重伤神陨,回了天宫。而我因归墟大阵成圣,便在战中复活的人身上绘制了金莲,意识也因此分散九州。” 诸位修士沉默听完,有人拍案而起:“这是三百年前的解决办法,只是镇压住上古神妖。但镇压不如伏诛!我们这次无论何种代价,必定要将它杀死!以绝后患!” “说了这么多,呵!罗桥生!这次浩劫,该怎么解决?” 会场中有三道声音异口同声。 “铸造斩妖剑。” 不光是罗桥生,说这话的人还有司空长卿。最让人意外的是,剑尊也念出了相同的答案。 许无涯与叶长岐几乎是一瞬间望向冷开枢。 许无涯皱眉:“请师......剑尊解惑,为何要铸这斩妖剑?您又是如何知晓的?” 冷开枢没有回答,倒是司空长卿代他开口:“无涯宗主有所不知,开枢星君曾为天宫院之主,当年他便是预感到九州浩劫,所以孤身离开了天宫院。天宫院有规定,历任天宫院之主不到浩劫之时,不可出世,所以冷开枢得以离开天宫院,不然你以为他砸了天宫院,诸位星官为何不阻拦他?而铸造斩妖剑,是我们推衍天机得出的最优答案。” 只有斩妖剑,九州方有一线生机。 叶长岐恍然大悟。 怪不得星官陵中属于冷开枢的星官还未碎裂,其实二十八宿中还有他的一席之地。而司空长卿的星官碎裂,只是因为他当年将自己的星官砸碎了,所以永远失去了在二十八星宿中的星官之位。 “那由谁铸剑?怎样铸剑?铸剑之后如何杀黔妖?” 剑尊一一回答:“本座会亲自铸剑,至于在哪铸剑,”他顿了一下,目光落到了远方,“罗浮山,云湖天池台下有剑冢。本座会将剑冢里的铸剑炉带到徐州。” 他们只能推算出斩妖剑是渡过浩劫的关键,至于杀不杀得了?如何杀?正是各宗需要共同商议的难题。在场诸位宗主部分同意铸剑,其余宗主则选择与黔妖鏖战。 罗桥生道:“据我所知,铸造此剑,还需要绝世名器的殉葬。各宗可还有名器?” 许无涯闻言神色未变,却猛的握紧拳头,受伤的他本就气血不足,听到此处立即传出撕心裂肺的咳嗽,云鹤宗主离了位置,来到他身侧,捏住他的手腕,为他梳理郁结之血。 许无涯低声道:“各位宗主,失礼。也多谢云鹤宗主。” 在场的宗主或多或少听过他的事,并不在意,付云鹤闻言只是宽慰他:“无涯宗主,节哀。” 会议继续召开,各宗提供出名器。原本罗桥生与冷开枢的目光没有落到自己身上,可见到许无涯如此剧烈的反应,叶长岐忽然知晓了罗桥生提出殉葬名器的用意。 试问,在场所有名器,有前任剑骨,现在的剑灵铸剑效果更好吗? 叶长岐,你为了他们能做到何种地步? 叶长岐,你心目中的九州是什么? 冷开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司空长卿莫名巧妙地追问,良云生推演出的结局,原来只是因为他们早就知晓叶长岐合该铸剑。 他上前一步,却被冷开枢拉住了手,叶长岐的视线落下去,见到了剑尊的目光。 剑尊的目光中少有悲哀之情,此时此刻那些化不开的悲痛之情却像是针扎在叶长岐身上——剑尊在请求他,请求他不要开口。 冷开枢也在同他传音:长岐,这事与你无关,你不需要去。 叶长岐垂眸看他:师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剑骨的结局。 冷开枢终于不再隐瞒他,闭上了眼,可他的手还是紧紧握着首徒。 叶长岐忽然释怀许多,好像铸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师尊,只是铸剑,我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还有啊,冷开枢,你瞒着我这么久,等下回罗浮山宗,你可要给我一个交代。 剑尊只是握着他。 各宗献上名器,诸位宗主视线回到了罗浮山宗的两人身上。 叶长岐挣脱了他的手,答复罗桥生:“居士,罗浮山宗愿献出剑灵铸剑。” 许无涯与孙凌风同时站起身。 罗桥生望着他,目光平静,好似不认识叶长岐,只是郑重地询问:“饮风明君,你确定要献出剑灵铸剑?” 叶长岐冷静地回答:“是。” 话音落下,他察觉到身后剑尊开启了阵法,冷开枢走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洪峰截浪(三) 叶长岐面色无改:“我师尊他已经回罗浮山宗去取铸剑炉了。” 大会匆匆结束, 商议到最后,各宗又因为谁率领战场起了争执,叶长岐无心去听他们在争执什么, 只是望着剑尊空出来的位置发愣,许无涯走到他的身边, 孙凌风手挽着披帛, 手掌轻轻按在他的肩头。 孙凌风:“你去吧。” “去找你的师尊,他肯定在等你。” 叶长岐心头一暖,目光从两人面上掠过,温和道:“多谢仙君, 无涯, 玄生大师, 还有居士。” 罗桥生坐在一侧,沉默不言, 他原本想将归墟的故事埋藏起来, 可今日却由他亲手揭开。罗桥生搅进了因,也知晓他日后会为此付出果。 “别怪你师尊, 他也没办法。” 叶长岐知晓他说的是冷开枢提出铸造斩妖剑,可事实上,就算剑尊不提出来,诸位星官早已料到这种未来, 所以良云生才会看着他们流泪。 他们看着叶长岐一步步走向命定的结局,有些话早已无法开口。 冷开枢又何尝不是。 叶长岐辞别了众人, 开启了阵法,回了罗浮山宗。 罗浮山宗今日十分安静, 云湖天池边居然没有一位剑修,叶长岐立在原地, 瞧见干涸的天池以及碎裂的论武台,黔妖还笼罩在罗浮群山之巅,明明是白日,可宗门好似陷入了漫长的黑夜,无星无月,他走过去时,冷开枢已经从剑冢出来。 两人相对而立,沉默无言。 从云湖天池台望向群山山腰,还能望见花海中的瞻九重,叶长岐只是望了一眼,又将目光挪回冷开枢身上,他在等剑尊的解释,可他的师尊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缓步走到他面前。 “罗浮山宗叶长岐,你可愿与我结为道侣?” 云台玲珑上的冷开枢也在同他说。 北斗九宸,四象为证,上朝乾坤,下覆微尘。念念衷君,永无厄难。 冷开枢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只是深深地望着他,好似要将他印在心底。 “长岐,为师只求你这件事,答应我,好吗?” 叶长岐道:“好。” 话音落下,冷开枢的灵力已经覆盖了整座罗浮山宗,冰雪将云湖天池凝结出冬日冰封的模样,飞雪堆积在花海之巅,远远望去,像是旧时花海。 一切当如往昔,一切又不似往日。 冷开枢牵着他,从布满的落花一路分花拂柳走向瞻九重。他们跨过横在地上的枝干,没有旁人围观,只是携手朝着群山之巅的楼阁缓步走去。 他们走过的地方,积雪消融,霜花绽放——是金色的灵力与冰雪凝聚成花。 两人并肩走在回瞻九重的花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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