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云起雨,风虐雪饕。天地始开,万象回春。” 天地始开,万象回春。 金色的灵力从他的掌心钻入大地,好似根脉在泥土中蜿蜒生长,叶长岐没有等到梧桐发芽,于是站起身同土丘道别。 “师弟,等下辈子,大师兄再来看你。” 他提着将倾剑,去了徐州。 一落地,叶长岐便察觉山雨欲来,他本就做好了铸剑的打算,可还未至铸剑炉附近,身侧便有人窃窃私语,叶长岐不明所以,直径去寻许无涯。 因为铸造斩妖剑的缘故,云顶仙宫暂时搬入了仙阁蓬壶,叶长岐一路畅通抵达昨日大会的大厅,四周一片死寂,孙凌风从外面匆匆赶来,一见他,如见鬼神。 “你……”她甚至没有靠近叶长岐,“你怎么在这?” 叶长岐闻言有些诧异:“仙君,我来铸剑。” 孙凌风瞥见了他的耳垂:“你耳垂上的悬清法器呢?” 叶长岐不解,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耳垂,冷开枢赠送给他的储物法器不见踪影。 “我不知道。但我有将倾剑。”他把将倾剑给对方一观,“仙君,你们为何见我是这副模样?” 孙凌风惊疑不定,终于才确认了他的身份,猛的抬起头,晦涩不明:“你随我来。” 他们抵达铸剑炉附近,剑尊取了自己的仙阁蓬壶化作剑冢,许无涯此时就守在剑冢外,一见叶长岐,许无涯便愣住了:“大师兄?你不是……” 就算叶长岐再迟钝,也察觉出了问题。当即亮出将倾剑,又化出他的金色灵剑。 叶长岐道:“不是什么?师弟,我昨日回了罗浮山,今日才赶到徐州。” 许无涯一听,立即转过身朝着众人大喊:“快开剑冢!” 但剑冢已经关闭,必须等到斩妖剑铸成才可打开。 孙凌风这才说:”三日前,开枢星君便领着你进了剑冢。他说自己需要亲手铸剑,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一日后,剑尊才从剑冢出来……” “三天?可我明明只睡了一日。”叶长岐说不下去了,他没有进入剑冢铸剑,那剑尊领着谁进了剑冢?他有太多不解,他要找冷开枢:“仙君,师弟,你们可知师尊出剑冢后,去了哪里?” 许无涯终于回神,高声传令:“来人,去寻剑尊!” 不多时,有乐修形色匆匆地赶回来:“宗、宗主,剑尊前日去了灵堂,一直没出来,我不敢打扰剑尊。刚刚打扫的人进灵堂,发现剑尊不在堂内,但灵柩里新制作的玉石馆被人动过了,那是为夜见城宗主准备的……" 叶长岐打断他,扣住他的手腕:“棺椁在哪?带我去!” 云顶仙宫的灵堂是临时搭建的,数口玉石馆整齐地摆放在堂中,是为前任宗主,与陨落长老和大能准备的。堂中点着朴素的白烛,火光戚然,叶长岐快速查阅了数口棺 椁,发现都是空棺,他走到最边上的玉石棺边,那口棺椁上面的冠盖略微移动,他伸出手,推开冠盖。 探身向里看。 他看见一个傀儡躺在里面。 傀儡身上穿着剑尊的观星法袍,一只长簪落在棺底,叶长岐伸手拾起枚簪子。感受到上面师出同源的灵力,才确认那是他送给剑尊的秋汀鹤庐。 出来的是傀儡,那谁留在剑冢中? 许无涯也望见了那副傀儡,面色难看:“大师兄,我亲眼所见,前日从剑冢中走出来的,确实是剑尊。” 可那剑尊去哪了? 他去哪了? 叶长岐心底茫然,手捏着长簪。他不确定地朝着傀儡伸出了手,发动了闻人之术。
第一百三十一章 洪峰截浪(五) 天宫院的大门外飞雪连绵, 司空长卿站在不远处,他面上没有戴面具,叶长岐发现他此时还是少年时期, 睁大眼望过来时,那双玉面狸的异瞳在暴风雪中散发着暗光。 “冷开枢, 九州浩劫将至, 你现在离开天宫院又能改变什么?我知晓你看见了天地剑骨,天地剑骨能平定浩劫,那不就足够了?你去做什么?你去了,难道就能改变剑骨牺牲自己的结局?” 冷开枢手中握着那段窥管, 声冷如玉:“司空长卿, 我在天宫院中进行了数百次推演, 但最后剑骨牺牲,他身边的人也全部陨落, 数百次, 他们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从不可置信到成为执念,最初他只想着改变局中一个人的性命即可, 可数百次的推演,都是灰白的结局,他想起过去的路和风,青年眸中带着泪光, 一副赤子之心,同他说着关于“家”的故事, 冷开枢没有家,他肩上只有预测九州浩劫的使命。推演到九州浩劫, 他不知自己能做什么。可若是此生都没有浩劫来临,那他只能在天宫院中等到神陨那日。 路和风将他的想法改变了。 他第一次对天宫院之外的地方产生了兴趣。 云湖天池台, 瞻九重,他一一记在心底。 他第一次产生了执念,想要改变这群人的结局,就算是只有一个人活下来也好。只要有一个人活着,他离开天宫院便是正确的举动。 他不顾司空长卿不认同的目光,以持剑的方式将窥管横在胸前,作为星官,冷开枢能召雷霆与冰雪,所以他的剑意中时而裹挟着雷霆,时而又是冰冷的风雪。他确实离开了天宫院,在九州寻找改变未来的办法。 某一日,他在江河中遇见了一个小孩。 冷开枢见他的第一眼,便凭直觉得知对方与自己有缘,他平生第一次推演他人的身世,意外发觉对方便是日后将要铸剑的剑骨。 他或许应该同剑骨保持距离,以方便寻找破局的关键。 可那幼童竟然抱着他的腿,仰起头来,瞪大双眼,笑盈盈地望着他,唤他:“师尊。” 冷开枢的身体僵硬,拎着他的后衣领,将人提起来,面上毫无笑容,语气平直:“本座现在还不是你的师尊,不要乱喊。” 那孩子手臂一伸,拽住他耳边垂下的长发,似懂非懂:“师尊,你头发好乱。” 冷开枢在天宫院时从不休息,所以离开天宫院后,也不知九州世人需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常常在半夜诛杀邪魔,弄得鬓发紊乱,剑骨通常跟在他身后,盯着他的长发发愣。 有一日,冷开枢在诛杀大妖时被抓伤,他便坐在大妖尸首边调息,察觉到剑骨摸索到他身边,拽着他的衣袍,有微弱的灵力从剑骨掌中传来——对方认为他受伤,想治好他——冷开枢睁开眼,两指并拢按在剑骨脆弱的手腕上,他原本想冷声告诫对方无需传灵力给他,可瞧见剑骨那张笑脸,冷开枢移开目光,只是又过了片刻,才移开他的手:“我已无事,不必将你的灵力给我。” 剑骨似懂非懂,却没有离开他的身边,冷开枢难得没有赶走对方。 等到后半夜,他察觉到剑骨伸手拽住了自己衣摆,脑袋埋在了自己大腿上,他听见剑骨平稳的呼吸,剑骨靠着他睡着了。 身边便是大妖的尸首,血流成河不说,剑骨竟然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安然入睡,冷开枢哑口无言,可他却没有移动身体,而是把窥管沾染的血迹擦拭干净。 “这是你的剑吗?” 剑骨趴在他的腿上,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大胆发问。 冷开枢不知他何时醒的,只是安静地趴在自己腿上。他的腿被剑骨压得有些发麻,冷开枢不动神色地舒展了一下身体,闻言看向手中的窥管,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剑骨。行走九州这些年,他早已经习惯用这段窥管,他虽然知晓九州剑修都是使用各式各样的剑器,可仍旧没有抛弃这段从天宫院带出来的窥管,而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将窥管用剑意碾压成薄薄的剑。 他嗯了一声。 剑骨显得十分兴奋:“可以借我看看吗?” 剑修的佩剑本不该轻易借给他人观看,可冷开枢知晓面前的幼童是天地生成的剑骨,他能理解剑骨喜好天下所有名器,更何况,剑骨在他眼中就和司空长卿一般都是必死无疑的存在,他对于这样的人一向更加宽容。 他将窥管递给对方。 剑骨把那段窥管翻来覆去欣赏,捧在掌中,惊叹连连:“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剑,师尊,这把剑叫什么呀?” 冷开枢的腿有些麻,将他拖着换到另一条腿上坐着,支起那条发麻的腿:“不要叫我师尊。它还没有名字。” 剑骨哦了一声,只听了后半截:“师尊怎么不给他取名?我听见他在哭。” 冷开枢沉默不语,纵使是剑修也不一定会说出佩剑在哭的话语,他同剑骨对视片刻,移开目光,见明月当空,悬天将倾,当即为窥管取了新名字:“将倾。” “它名为将倾剑。” 剑骨扯了扯他的衣袍:“好诶,将倾在说谢谢师尊。” “师尊,”他又伸手拉着冷开枢的衣领,白净的小脸,神色极其认真,自认为将期待藏得严实,其实全然把求抱写在脸上,“你如果抱一抱剑骨,剑骨也会对你说谢谢。 冷开枢面无表情。 剑骨见他不说话,失落地垂下头,又趴回他腿上,就拽着他的将倾剑,小脸鼓鼓的,蒙头大睡。 后来剑骨手里拽着冷开枢削断的一片衣袍,趴在石头上睡得身体僵硬。 冷开枢处理了妖兽尸首,站在不远处。 - “师尊,我觉得罗浮山景色最好!你别去雍州剑宗嘛!”剑骨拽着他的剑鞘,雀跃地说,想了半天,又提出一个自认为会叫冷开枢心动的提议,“师尊,弟子给你束发!你就答应弟子嘛,谢谢师尊!” 剑骨站着只能与冷开枢盘膝坐下时一般高,费力地拢过剑尊的长发,在脑后扎成简单的一束,他特意垂了两缕梳理到前面,方便自己抓住。 等梳理好冷开枢的鬓发,剑骨绕着他走了一圈,满意地拍手,爬到冷开枢的腿上,拉着将倾剑说:“将倾,剑骨帮你讨了名字,你要记得和剑骨说谢谢。” 冷开枢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对他说:“谢谢。” 剑骨便转过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好似朝霞:“不客气的,师尊。弟子乐意给你束发!” 等走过人间,剑骨又见到被人抱在怀里的孩子,他拉着冷开枢的剑鞘,走不动路,等冷开枢拖不动他时垂下头,他期待地望着对方:“师尊,谢谢师尊。” 他还没说请求,先谢谢冷开枢。 冷开枢屈下身,手臂绕过剑骨的腰,将他夹在臂弯中,剑骨对于这个新奇的姿势十分高兴,双手一摆,整个人如同挂件吊在冷开枢身上,与众不同的姿势,叫他得以近距离观看冷开枢的剑法,剑骨连声惊呼,被夹在臂弯中拍手叫好。 “师尊,剑法冠绝四方!” “师尊,剑法无人匹敌!” “师尊剑锋如霜,高超无比!” “冷开枢,你的剑法帅得我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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