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冶鹤笑笑,起身离开,悠然留下一句:“先别着急,等你那位前妻愿意认这个孩子,再冠母姓不迟。” 他越发觉得傻孙子像自己,想当年他和文柔生了一堆儿女,都让一半的人都随了文家的姓。 唉,庄冶鹤叹了口气,心想果然不能回国,老房子里处处都有妻子的痕迹。总会想起她。 庄弗槿将鉴定报告收好,听闻婴儿房里传来一阵啼哭。 月嫂抱着沈雪时哄,走到了客厅,看见庄弗槿在,好心对他说:“庄总,要不要抱抱小少爷。” 小孩已经不哭了。几天来,庄弗槿摸清楚了沈雪时的脾气,饿的时候才哭,喂饱了奶粉就睡,谁都可以抱着玩,乖得像只假的棉花娃娃。 沈雪时用葡萄一样的眼睛盯着他看。孩子太小,看不出来五官像谁,庄弗槿莫名觉得小孩脾气像沈怀珵,很软很乖。 庄弗槿走神片刻,月嫂会错意,以为他想抱孩子,便把锦被包裹的婴儿仔细地递给了他。 庄弗槿动作僵硬,表情严肃地看怀里的小东西。转念又反思,不能把这段父子关系处理得像他和庄世卿那样,五官柔和起来,拿了个小玩具逗他。 沈雪时开心地流出一道口水。 沈怀珵最近两天在忙重新入学的事情,他向A大提出申诉,想证实汪狄诬陷他,他的作品没有抄袭。 想获得自己的清白,离不开叶翁的作证。 沈怀珵再不想见叶翁,此刻也只能把他约出来见面,叶翁答应地很利落,欣然赴约。 依然是京城美术馆的咖啡厅,叶翁来得更早些,长衫布鞋,一如沈怀珵第一次和他见面时,那位在青鸦巷子里隐居的仙风道骨的老人。 看见沈怀珵,叶翁起身打招呼:“好久不见。” “您的精神更好了。” 叶翁摸了下长胡子:“人逢喜事精神爽,《狐仙》反响很好,对了,你看了吗?” 沈怀珵不再关注演艺圈的新闻,但《狐仙》最近确实风头正盛,他走在街上能看到层出不穷的电影海报。 “还没看。”沈怀珵答。 叶翁因为这部电影口碑逆转,成为了大众承认的优秀导演,他几乎逢人便聊《狐仙》,遗憾地说:“可惜了,你是主演,应该看看的。” “叶老师,我请您来有别的事,”沈怀珵用左手拿出一沓资料,柔声道,“您能帮我出示一份证明吗?A大的美术生资格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我说过,学绘画的没有未来。我不懂,你的演艺事业有那么高的起步,怎么还惦记着去画画。” “拍戏不是我的愿望,有些人注定要踏上某条路的,即使那入口很窄。” 叶翁信奉实用主义,他否定年轻时的自己,自然也否定和青年叶翁太过相似的沈怀珵。 他犹豫片刻,拿起笔简短地写下他所知晓的事件真相。 沈怀珵没有抄袭他的作品,是他自愿指点沈怀珵。 这份证据来得有些晚了。 “你能讨回什么公道呢?”叶翁说,“这家美术馆的主人不再姓汪了,汪狄今年秋天去了美国读研,他们举家都移民了过去。他的舅舅吴校长也调任到了别的学校,害你的人都不在了。” 正义迟缓,关山难越。 沈怀珵却旷达地说:“也许为了争口气吧,像您一定要拍出一部优秀的电影一样。” “你心放宽了,比我最后一次见你的时候长进很多。那时你胸中盛放的事情太多,没有长寿之相。” 沈怀珵并未完全对叶翁放下芥蒂,拿到了对方的手写证明后,寻了一个借口离开了。 他和看不惯叶翁装腔作势又随波逐流的做派,他们永远不是一路人。 今晚除夕,沈怀珵踩着落雪回家,街上行人比平时少了许多。 江彦和陆铎辰都要回家吃饭,沈怀珵难得有片刻的清闲。 家门口小巷里的路灯暗了几盏,沈怀珵走入巷子后,忽然想起白城的暗巷里,他被一群混混纠缠。 前后都响起脚步声。 不好的预感蔓延四肢百骸。 沈怀珵拔腿往前跑时已经迟了,一人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按到路灯柱子上。 那人很熟悉他的身体状况,把他右手毫不费力地往后一掰,吓得沈怀珵登时不敢再动。 “还算识时务,”那人恐吓他,“再挣扎一下我就把你左手也弄残。” 不少的人也渐次围上来。 沈怀珵开口说:“覃寒。” 覃寒哈哈一笑:“不错嘛,还记得我,以为你挑京城的男人都挑花眼了,已经忘了贫民窟的混混。” “要过年了,你不回家吗?” “别他妈教育我,”覃寒扯沈怀珵的外套,“我最烦的就是说教,沈老师,你让我快活一晚上,我再听你的话,好不好?” 沈怀珵的左手藏在口袋里,摸索着打报警电话。 先用话稳住覃寒:“天太冷了,去楼上行吗?” “老大,他搞小动作。”一个黄毛小弟把沈怀珵的左手拉出来。 手机屏幕上显示一道还未播出去的“110”。 覃寒扯过来手机,狠狠地砸出去。 指着沈怀珵胸口说:“我从白城找你找到这儿,你就这么对我?” 他凑得极近,道道呼吸喷洒在沈怀珵脸上,让沈怀珵觉得恶心无比。 “好啊,去你家,你家里不是经常有男的进去吗?我还没进去过呢,从前只敢在背后远远跟着你,总算被我找到单独的机会。” 覃寒用一截麻绳把沈怀珵的手捆在背后,推着他穿过巷子,往出租屋走。 眼看要走到有光的地方,沈怀珵想开口喊救命,就感觉到一把冰冷的刀顶在了他后颈处。 “你……你别想不开,难道你想变成杀人犯?” 覃寒贴着他的耳朵说:“我还未成年,别叫,否则杀了你,我去蹲几年牢。” 沈怀珵开始恐惧,挟持他的完全是一个疯子。 他忽而想起庄弗槿,庄弗槿的车还会停在楼下吗? 那个让他厌恶的男人,竞成了能拯救他的最后希望。 不过庄弗槿最近很少出现了,似乎放弃了没有意义的苦等。 雪飘在沈怀珵额头上,他眼眶里转着几颗泪珠,却迟迟不敢流下。 走进楼院灯光内的第一秒,沈怀珵感觉到迎面扫来一阵风,同时身边的人闷哼一声,刀哐当一下掉落在地。 沈怀珵慌忙弯身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把匕首拿进被绑起来的左手里。 像握住了救命稻草,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要努力地活着。 然后,他被一个人挡在了身后。 “别乱动刀。”那人提醒他。 声音入耳的一刻,沈怀珵全身都软了下来,跌坐在地。 庄弗槿来了…… 沈怀珵狼狈不堪,羽绒服肩膀处被撕扯开一个大洞,冷风一吹,填充的鸭绒争先恐后地往外跑。 可沈怀珵觉得心安定了。他用小刀割断麻绳,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左手腕。 庄弗槿处理一群小混混游刃有余,不多时问题青年瘫倒一片。 覃寒见情况不对,带头跑了。 此时,沈怀珵却听到一阵不合时宜的小孩哭声,庄弗槿到角落里捡沈怀珵被摔出去的手机,沈怀珵循着声音寻找小孩。 难道是弃婴? 庄弗槿再走回来的时候,看到沈怀珵打开车门,艰难地把后座上的小孩抱起来哄。 夜雪衬得沈怀珵的侧脸无比温柔。 他笑一下,也逗得小孩咯咯地笑。 庄弗槿脚步凝滞,呼吸都暂停了,怕打破完美的幻梦。 “喂,”这么多天,沈怀珵第一次主动对庄弗槿说话,问道,“你车上怎么会有小孩儿。刚才在哭,是不是饿了。” “嗯,要喂奶了。”庄弗槿生疏地取出一罐奶粉,说,“能借你家的热水烫吗?”
第141章 沈怀珵的沈 孩子饿哭了是件大事,沈怀珵只好带庄弗槿上了楼。 摸了摸小孩的手有点凉,他又把暖气调高了几度。 庄弗槿很快泡好了奶粉,拿着奶瓶站在卧室门口,看沈怀珵用一只猫咪玩偶逗沈雪时玩。 沈怀珵回头埋怨地看他一眼:“小孩刚出生吧,这么小就敢带出来。冰天雪地的。” 沈雪时有了奶喝,不哭不闹,又和沈怀珵玩了一会儿,酣然入梦。 屋内剩下的两个人面面相觑,尴尬到不知如何是好。 除夕夜,前夫带着一个陌生小孩来自己家。 这种情况应该把人赶出去的,可庄弗槿帮他解决了骚扰他的混混……小婴儿又刚睡着…… 沈怀珵在卧室纠结片刻,没琢磨出什么头绪,回到客厅时,看到庄弗槿蹲在地上,检查他中午买来的食材。 几颗土豆,一筐鸡蛋,半斤打折的猪肉。 “吃饺子了吗?”庄弗槿抬头问他。 “没有。” “我给你包。” 沈怀珵以为自己在做梦。 庄弗槿提起几个塑料袋进了厨房,又问他:“有葱吗?” 沈怀珵堵到厨房门口说:“雪下得小了。” 其实雪势没有变化,但他不能再忍受和庄弗槿呆在同一空间了。 离得这么近,他连呼吸都不顺畅。 庄弗槿在柜子里找到了一捆葱,放了热水准备清洗。 沈怀珵:“你带着你孩子走吧。” “你怎么知道是我孩子?” “长得有点像。” 沈怀珵说话时根本没过脑子,但听者有心,庄弗槿追问:“哪里像我?” “无不无聊,我不管那孩子是谁,你除夕夜留在我家很不合适。” “我知道,但我在追你,可以吗?” “……”“不可以。” 沈怀珵拒绝得干脆利落,生怕给庄弗槿留下丝毫旖旎的幻想空间。 电压不稳,厨房的顶灯暗了一瞬。 趁着一丝缝隙,庄弗槿背过脸去,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 风吹雪落的除夕夜,老旧民宅内的两人相对无言。 水龙头还一直往外淌着水,滴滴答答惹人烦心。 沈怀珵绕过男人,到水池边拧紧水管,背后一沉,庄弗槿从背后拥住了他。 身体先于神经作出反应,骨头缝里都爬满萦绕不散的痛意。庄弗槿从前也抱过他,只是对他动手的时候更多。 绝对的力量压制,暴力滋生的温床。 “放开我。”沈怀珵说。 男人逐渐收紧手臂,鼻梁埋在他后颈。 沈怀珵的泪滴落在他手背上。 沈怀珵也不想哭的,他憎恶自己的软弱,可几百年的尘世轮回都没能让他变成一个会耍手段的成熟人类,面对仇人的强迫,他毫无办法。 明明是庄弗槿欠他的,换做旁人站在沈怀珵的位置。或许借离婚敲诈去庄家一半财富,或许踩着庄弗槿的名声让自己的事业一步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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