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动,”陆铎辰脸色沉沉,看不出什么情绪,又告诉他,“一会外面无论发生什么,别出去。” 说罢,男人倾身出了车厢,寒风掀动他墨色大衣的一角,从背后看,他宽而平的肩背挺得笔直。 拦路的车群,突然一齐熄灭了远光灯。 从最前面的一辆车上,缓步迈下一位高个男子,他举着一把伞看不清面容,但沈怀珵一眼就认出了他。 像被一只手攥住了脖子,沈怀珵开始痛苦地喘息。 右手隐隐发疼,在衣袖里不住颤抖。原来他一直没忘,即使刻意忽略,逃避,不去回想那人的一丝一毫,但瞥见雪地里走来的一道孤影,他能立刻确认—— 那是庄弗槿。 浓重的迷雾里,沈怀珵像只找不到方向的折翼之鸟。 庄弗槿不疾不徐地撑着伞,皮鞋在新雪上留下一串脚印。他脸上没有一丝病色,反而双眸明亮,盯着陆铎辰车里,仿佛真能透过漆黑的车窗,看到内部的全部情形。 本该在手术台上垂死的庄弗槿对陆铎辰抬了抬下巴,倨傲地笑出一点白牙,说:“把人交出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庄弗槿做得一手好局,竞不惜代价,把自己的性命都当成一道骗人的幌子。 只有他濒死,才能引诱出地下蠢蠢欲动的势力,他才会知道陈雾的欺骗,伪善。 庄弗槿不恨陈雾打他财产的主意,只对他隐瞒了沈怀珵的行踪而感到咬牙切齿。 他控制了陈雾,立刻派人去白城寻找沈怀珵,没想到被陆铎辰捷足先登一步,抢先将人带回京城。 不过不急,庄弗槿的左手上仍然带着那枚婚戒,他是沈怀珵的丈夫,他必须把沈怀珵带走。 陆铎辰在距他几步之遥的地方站定,抱着胳膊,笑得有点邪气,道:“凭什么把人交给你?” “我的妻子。” 说出这句话时,庄弗槿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过往千般回忆化作一道凌空抽来的鞭子,将他的心打得皮开肉绽。 陆铎辰:“他可不愿意跟你走,让开,这是陆家的地盘。” 距离陆宅仅剩一条街的距离,庄弗槿还敢这样挑衅。 眨眼间,在陆铎辰的身后出现许多黑衣打手,两拨人寸步不让,大有搏命的趋势。 车门再次打开,随着司机一声慌张的:“别出去。”沈怀珵再一次踩在了京城的土地上。 干冷漫过脚踝,沈怀珵抬眼看着剑拔弩张的局势,不动声色地从人群中穿过,向前。 他白衣翩然,眉间笼罩一股幽远的寒意,浅淡的瞳仁里没有映出任何人的影子,对着庄弗槿说:“别纠缠了,既然你没死,那我们领证离婚。” 庄弗槿沉溺爱慕的表情顷刻间被打碎,沈怀珵从没这样冷淡地对过他。 “我不离。”他几乎要把伞柄捏碎,满腔愤懑之时,又看到陆铎辰凑近沈怀珵,揽住他嫩柳一样的腰肢。 “孩子没有了,庄弗槿,我对你来说,再没有被利用的价值。”
第137章 离婚,民政局见 快一年时间不见,庄弗槿贪婪的用视线描摹沈怀珵的样子。 花瓣一样的嘴唇里竟会说出那样伤人的话。 沈怀珵的冷意和斑斓的霓虹光线格格不入,他长眉淡扫,声如冰雪:“明天下午,带证件去民政局,我们离婚。” 岁月将他雕琢得愈发倾国倾城,眉间散不去的哀伤愁态引人怜惜。 庄弗槿心脏狂跳,唇舌不合时宜地干燥起来,想把人按在怀里亲吻。 可短短几步距离,像到不了的天堑。 美人如花隔云端。 庄弗槿能够选择用强,但他不想让沈怀珵又变成惊弓之鸟。他们都还活着,时日还长,他有一万种更好的办法让沈怀珵回来他身边。 胸口心思翻涌,但对上沈怀珵心灰意冷的目光时,里头哀切的绝望让庄弗槿的自信瞬间垮塌,他鼓起的那点勇气也如纸糊的一般,被夜风片片撕扯碎裂。 踟躇和不知所措,两种情绪罕见地接管了庄弗槿的身体。 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人,也有求而不得的卑微时刻。 沈怀珵转身欲走,白衣在雪地上划出一道弧线,庄弗槿追出去几步,急急说:“我会去的……只要能再见到你。” 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不知道拿不爱自己的心上人怎么办。 可沈怀珵没有回头。随着他再次坐上陆家的车,陆铎辰脸上流露出胜利者的得意。 庄弗槿今晚携雷霆之势而来,最终也只能无奈地把酝酿了一年的怒火轻轻放下。 沈怀珵把他的胸膛扎出了个洞,酸涩的风直直吹入心脏,把庄弗槿撞得支离破碎。他强撑着度过了没有沈怀珵的日子,孤独的日日夜夜,每分每秒都艰难到不忍回首。 一个人在工作室熬夜剪片子,对着屏幕上沈怀珵的脸痴痴发呆的时候。彻夜不眠,把衣柜里妻子的旧衣物都拿出来放在床上的时候,心都不如现在这般疼。 怎么重逢了,他却更加痛苦挣扎,他不知道要拿沈怀珵怎么办才好。 妻子说要和他离婚…… 可望不可及,原来就是这种滋味。 庄弗槿带来的车让出一条通道,他冷眼看着陆家的车从自己身边驶过。 庄弗槿数不清这是第几次眼睁睁目睹重要的人离开,却无能为力。 昔日挚友与他分道扬镳。 被伤透心的妻子提出离婚。 跟了他十几年的经纪人谋夺他的财产。 这些事情挤在一个夜晚同时发生。庄弗槿几乎忘却,他正度过三十岁的生日。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都是他该得的,逃不脱。 庄弗槿仰面凝视空中的落雪,雪花挂在他的眼睫,融化后像点点泪痕。 走进陆铎辰的家时,沈怀珵被又空又大的架构惊了一瞬。 陆铎辰家比外面的冰天雪地更加冷淡,几百平的房子,内里能凿的都被凿空了,剩下几面承重墙,涂了灰色的漆,不像住的地方,更像一间艺术馆。 沈怀珵站在客厅往上看,一串灯珠从三楼的穹顶垂下,一直落在他的面前。 陆铎辰走到他身边,说:“我不常回家,这里的布置都很随意,你想添置什么的话,都按你的喜好……” “不用麻烦了,”沈怀珵眼里映着灯光的碎芒,说,“我只是暂住在这,谢谢你,陆医生。” 陆铎辰的神情半喜半悲,一边因为一句失而复得的“陆医生”心生雀跃,一边听闻“暂住”清楚自己还不被沈怀珵信任。 没关系,他能暂时停留就好。 人要将月亮揽入怀抱,总归要经历种种困难的。 天将欲晓,沈怀珵经历了动荡的一天,下午他还在白城因为找到了一个新工作而开心,凌晨他就被剥夺了自由的生活,重回樊笼。 陆家的床比白城柔软千百倍,恒定的温度透露着一种温室般的娇养。但沈怀珵心中惴惴,他在寄人篱下。 困意像水一样淹没了他,换过睡衣躺上床前,沈怀珵有意反锁了门。可当他熟睡以后,门锁被人从外面轻轻一拧便开了。 男人幽灵般走进来,借着晨曦的光亮,坐在床边看他。 陆铎辰也觉得自己疯了,只和沈怀珵隔着一间墙壁,却忍不住思念他,要离他如何近才好呢? 大概像现在这般,伸出手指就能触碰到沈怀珵的发丝,看到他穿粉色睡衣露出锁骨。 房间内的所有物品都由陆铎辰亲自挑选,他蓄谋已久要把沈怀珵带回家。 而今夙愿得偿,他痴心地想更进一步,俯身,鼻尖在沈怀珵颈侧浅嗅,莹白的皮肤上散发巢穴一样温暖安心的味道。 手指不由自主地触碰沈怀珵的胸口,睡衣扣子三两下被解开大半,春光半遮半掩。床上的人还睡得很安稳,侧脸在枕头上蹭了蹭,对外人的闯入无知无觉。 九天冰雪一样高不可攀的面孔愈发衬出闯入之人的肮脏。 陆铎辰突然清醒过来,帮沈怀珵整理好衣服,落荒而逃。 脊背贴在沈怀珵房间的门上,面对着走廊尽头透着晨光的窗户,陆铎辰心跳过速,满身冷汗。良久,才滑坐在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半边脸瞬间麻木。 这是他对自己登徒子行为的惩罚,失去了克制的爱和禽兽有什么两样。 他差点误入歧途。 窗外风雪不息,阳光被积雪反射,散发莹润洁白的光芒,只有探过窗的光柱目睹了陆铎辰的挣扎纠结。 一边在爱.欲里沦陷,一边在疼惜中清醒。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下午,佣人按照吩咐送来成车的衣物,许多带着黑手套的人抱着打包好的奢侈品鱼贯进入一个房间。 沈怀珵从楼梯上走下来,不解地看着面前兴师动众的一幕。 管家向他问好,并说:“少爷在书房,等您睡醒一起用餐。” 沈怀珵在书房高耸的红木门前踟躇,不知道此刻敲门算不算打扰,可仿佛心有灵犀似的,不过几秒时间,男人从里面拉开了门。 沈怀珵穿了件烟粉色的长外套,柔软的毛绒面料显得他像一片氤氲的霞光,陆铎辰盯了他片刻,说:“很好看。” “唔……我行李箱里的旧衣服都找不到了。” 沈怀珵并不适应华丽的穿着。 “我让人扔掉了。”陆铎辰说。他带沈怀珵去用餐,可对方没有跟上他。 “怎么了?”男人的眼镜边缘反射着一点矜持庄重的光,仿佛早晨的失态从没在他身上发生过。 沈怀珵想说:“别动我的东西。”可又觉得语气太硬,话在舌尖滚过几圈,变为一声温和的:“你不用对我这么上心,我想搬出去住。” 陆铎辰的手指攥成拳,发出咯吱轻响,问:“你想去哪?” 江彦那里吗? 他为沈怀珵的到来苦心孤诣准备那么多,换来一句:想搬出去住。 沈怀珵轻声细语:“出租屋,我不能再麻烦你了……” 管家此刻来到陆铎辰身边,汇报说:“沈少爷的衣帽间都布置好了。” 陆铎辰漠然。 管家就对沈怀珵道:“要不我带您去看看,攒了一年的心血。” 陆铎辰转身去了餐桌,留下一句冷硬的话:“你要走的话,把那间屋里的东西都带走吧。” 沈怀珵疑惑地跟着管家去了刚才人来人往的别墅一角,从进入那道门开始,里头的珠光宝气晃得人目眩神迷。 这处别有洞天,竟又开辟了宫殿一般的复杂构造,高低错落,偶尔石柱凸起,捧出一处平台,上面摆放着硕大的珠宝,宛如海底珍珠。 沈怀珵在里面穿行十几米,便叫住管家,惶恐地问:“怎么回事?” “都是为您准备的,”管家恭敬道,“我们家少爷说是攒聘礼,看到喜欢的都买回来,这处是存放首饰的,还有前面,放衣服的,特别大的地方,算上地下室,总共有四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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