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只是换了一种死法,这世上根本没有巫疆之术的解法,所有的一切都是人提前布好的阵局,引着人一步一步,自取灭亡?” 楚晏清看着有些失控的砚书,想摸摸他的头,就像小时候刚把他捡回来的时候那样。 那般脆弱,无助,教人心生爱怜。 他伸出手,在他低着的脑袋上停留了一瞬,最终屈起五指,轻轻敲了一下:“好了,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了,当务之急是找到阵眼,还这千千万万被拘于此的生灵一个自由。” “愿菩提能护他们转世再成人,忘却前尘事,无忧且无虑。” 不知怎得,他像是顺口说出了这句话,说完后却微微愣了一下,他本不该记得菩提的,怎会下意识说出这句话呢。 祁九辞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晦涩难懂,又沉沉如深潭,看不清其中意味。 砚书抬头,圆睁的杏眼还晕着隐隐水光:“我只是,想我娘亲了,天下慈母皆爱子如命,若是他们知道自己生前竟日日吞食幼子,泉下怎得安宁,又怎会安安心心去转世轮回呢?” 楚晏清没说话,只是轻轻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暗叹手感还和小时候一样好。 “你还有公子呢,还有阿若和慕书呢,再不济,长鸣督尉也算半个人吧。” 他偷偷瞥了眼身旁神色浅淡的祁九辞,小声道:“你游医兄也会护着你的,咱们找到阵眼,毁了这破阵,将始作俑者揪出来,离开这鬼地方,万事大吉,你家将军带着你去吃好吃的。” 说罢,他戳了戳祁九辞的腰腹,示意他应一声。 也不知情不情愿,斗笠下传来一声淡淡的“嗯”。 “真冷淡啊。”楚晏清小声嘀咕着,长鸣督尉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了过来,伸头啄了啄砚书的衣袍下摆,以示宽慰。 砚书还想再蹭一蹭他家公子温暖的掌心,一抬头却迎上祁九辞冷冷的一瞥,他霎时缩回了头,无辜地看向祁九辞。 “昨日夜里我去探查了这家客栈,发现所有怨气都汇集于一个地方,其他地方并无太大异样。”祁九辞说着,微微侧目看向楚晏清被纱布包的乱七八糟的伤口,皱了皱眉,接道:“还有你所在的那个院落。” 他像是忍了很久一般,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一卷纱布,不容置喙地将楚晏清脖颈上浸了血的纱布拆开又轻柔的缠了一圈,连带着那几个不规则的牙印也被盖住了。 楚晏清摸了摸颈侧,摸到整整齐齐的纱布后,他埋怨道:“这不是会包扎伤口吗,非要折腾我一道。” 砚书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梭巡,感觉自己可能不适合呆在这里。 祁九辞神色微沉,看样子有些想将他的嘴缝起来。 楚晏清哈哈一笑,道:“快走吧,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这魇阵一日不除,我便不能安心。” 在这偌大的客栈里兜兜转转找了一圈,祁九辞手中的寻魄针有些不稳定,总是在其中一处停下,然后又开始疯狂转动。 最终,指针指向客栈深处一间不起眼的屋子。 祁九辞走上前去,将手按在门闩上,微微使了力,门却纹丝不动。 “锁住了?”楚晏清问。 料想也是,毕竟藏着阵眼,总不能大大剌剌地敞开让那个别人进。 “嗯。”祁九辞应道,片刻后,他抽回手:“被人上了印。” “仙印。” 砚书好奇地探出头,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仙印,这个我知道,民间流传的百仙谱上有记载,仙印据说是瑶台仙人所创,也独他一人知晓仙印的结印方法,只是,百仙谱上的瑶台仙人早已陨落,他的印怎么会流传人间。” 楚晏清也凑近了些看,只看那印波光流转,隐隐现着“瑶台”二字。 当真是仙人遗印,他想着,却见祁九辞双指一抹,那印便自行消除了。 “???”砚书感觉自己越来越摸不透游医兄的身份了。 刚开始只是觉得他是个走遍五湖四海悬壶济世的游医,后来又觉得或许和阿若一样,出身仙门却在尘世行走的散修,现在看来,恐怕这位还是天上百仙中的一位。 这么一想,砚书看祁九辞的眼神都变得敬畏起来,甚至顿时感觉这尊大神往这里一站,整个客栈都蓬荜生辉。 他慈爱地看着楚晏清,看地后者一阵鸡皮疙瘩:“你干什么,哪根筋抽错了?” 砚书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家主子的衣袍:“这赘婿,咱们当的不亏。” 说不定广受仙人恩泽,当真能长命百岁呢。 楚晏清实在不能理解他的小脑袋瓜子里成天装的都是什么酸腐东西,又给了他一下,这一敲敲得砚书抱头欲哭,委屈地看着他家主子,敢怒不敢言。 他们这头吵得火热,那头祁九辞已经将门轻轻推开了。 扑面的寒气冷的楚晏清打了个哆嗦,祁九辞将身上的衣物脱下来给他披上,他也不矫情,虚虚道了句“多谢。”,将大衣拢紧了。 细看这屋里竟结了一层细碎的冰霜,房屋不大,中间摆了一张冰棺。 冰棺积年不化,应是与这一屋的邪寒有关。 砚书搓了搓手,小声道:“真冷呀。” 楚晏清微微凑上前去,却被祁九辞拦了下来:“这棺古怪,切勿轻举妄动。” 他当然知道这棺不寻常,只是那口冰棺像是迷住了他的心神,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去靠近它,抚摩它,揭开......它。 祁九辞微微皱眉,意识到他这是又中了魇,便将人揽了过来,双手微微收紧,将人锁在了自己怀里。 他低头,斗笠帘子刚好拂过了楚晏清的密如鸦羽般的眼睫,声色低沉。 “失礼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这头刚把楚晏清安顿好,就听见那头“哐啷”一声,有人开了棺。 是砚书。 思绪纷飞,如漫天飘落的大雪般将他卷向了尘封已久的往事。、 楚晏清闭上眼前,看见祁九辞漆黑如墨的眸子,耳边响着他低低的声音。 陷入沉睡之前他还不忘挖苦一句。 “不容失礼你也失礼多回了。” 作者有话说: 本月开始日更
第13章 罗刹 那是仙界少有的无争无抢的百年。 “瑶台,瑶台!”耳边有一道娇俏明媚的声音,唤醒了仿佛沉睡已久的楚晏清。 楚晏清睁眼,入眼是一片浓密的青绿枝叶,清风微扫,带起阵阵波涛,他想看是何人在唤他。 结果,一个不稳,直接从树上栽了下去。 “呀!”树下的少女惊呼一声,躲开了直直掉下来的楚晏清。 这下砸了个结实,楚晏清登时两眼一暗,又要昏了过去。 不成想,那少女凑了过来,戳了戳楚晏清的脸,疑道:“不会又睡过去了吧,瑶台,你是真能睡啊。” 楚晏清被她戳的不耐,微微撇开脸,双眸闭了又睁,待看清了少女娇艳的面孔后,他吃力地坐起了身子。 “你是?”楚晏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入了魇,试探性地问道。 少女蹙起两弯细眉,清澈如水的眸子满是不相信:“又唬我呢,瑶台,你这骗人的本领真是十年如一日啊,丝毫不见改进。” 楚晏清看着少女姣好的面容,确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在哪见过她,正当他思虑着如何应对时,又听那少女说道:“你今天又没有去仙会啊,百仙之中就你一个没去,罗刹神听了脸都黑了一个度呢,一会儿就有人来抓你了。” 终于说到一个他认识的人了,楚晏清忙问:“那祁......不是,罗刹神待会儿会过来么?” 少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有......一丝怜悯的意味? “别再执迷不悟了瑶台,那罗刹是自洪荒之初便降生于世的天地杀神,无情无性不参情道,你这样天天念着他,说好听是钦慕之心人皆有之,说难听点就是热脸贴冷屁股啊。” 少女可能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粗俗,虚虚咳了两声,又道:“绝了这个心吧,瑶台,要是真惹恼了他,轻则贬黜仙籍,重则经受天雷降罚,神魂俱灭都不为过啊。” 楚晏清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他也不好再问下去,就只能硬着头皮坐在少女身边,听着她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身为“瑶台”仙官的往事。 “仙会乃是仙界逢十年一会的盛事,你都无故缺席多少次了,头两次还有凤鸣仙尊护着你,罗刹才未能降罚与你,谁承想你竟觉着这是能接近罗刹的大好时机,是故逢仙会必逃,你以为躲菩提上他们就找不到你么......” “瑶台仙官。”楚晏清听得正入神,忽闻一阵嘈杂之声,一抬眼,正对上乌乌泱泱的众仙官。 “我就说吧,他这次也不会来,听说罗刹这次是动了大怒。” “只能说他自讨苦吃,守了几年菩提仙树当真以为自己有些本事了,成日妄想着攀附上罗刹。” ...... 楚晏清被诸如此类的耳语声吵得心烦,正闹心时,为首的仙官和善道:“瑶台仙官缺席了此次仙会,罗刹仙尊正待要细问仙官缘由呢,故着我来请瑶台仙官走一趟。” “凤鸣仙尊干嘛对他这么客气,尽管捉去审问便是,如此礼遇,实在不该!” 被称作凤鸣仙尊的仙官微微一拱手,道:“失礼了。” 当真是清风霁月般的人物,举止进退皆有风度,楚晏清还以一礼,便要跟着他去了。 少女忽地拉住了他的衣袖,神色有些忧虑:“凤鸣仙尊,此行只是审问而非降罚吗?” 凤鸣仙尊含笑答道:“是问是罚当由罗刹定夺,我无权过问,天山,你且宽心,罗刹自有分寸。“ 楚晏清回头,对天山宽慰一笑,示意她安心。 天山迟疑地松开了手,却也不好多作阻拦,只对楚晏清道:“那你早些回来,我还等着你的吹叶笛呢。” 楚晏清点了点头,便不再看她,跟着凤鸣走了。 祁九辞曾说他是天上掌管菩提的仙官,想来就是这位“瑶台”。 是他只能从只言片语中窥见一二的前生。 正思虑间,却听凤鸣道:“罗刹,我将瑶台带来了。” 楚晏清抬头,正对上那人深不见底的眸子。 罗刹负手高立于玉阶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神情如霜雪般冰冷,彻人肺腑。 他着一身金丝流纹黑袍,纹路繁复,夕阳残照下隐隐流动,华贵非常。 与楚晏清记忆里那个带着竹编斗笠身着粗布葛麻的游医判若两人。 罗刹打量着阶下丝毫不避讳他目光的瑶台,隐隐有些愠色。 “当真不知礼义廉耻。”他冷冷道。 好像真的不是他,楚晏清想着,因为那人只会神色一本正经,语气却半带调侃地说“你这脸比城厚的本领是和谁学的”,而不是一句轻蔑的“不知礼义廉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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