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九辞微微侧目,似是有些惊讶,不过很快神色如常,他淡淡道:“我自有脱身之法。” 谁知楚晏清竟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不信。” “......” 他清了清嗓:“其一,你自己也说过,你此行并非真身,泥塑之身修为必大打折扣,我们在你身边还能帮衬一二,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拖后腿就是了。其二,若是你借此机会跑了,我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如何找魂,怎么回去交差,等着被砍头吗?其三,若是怕我们夜里再遇魇术......”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床榻,道:“再像前几日一样打几夜地铺不就好了,委屈是委屈了点,不过还是可以将就将就的。” 砚书有些佩服他家公子这三寸不烂之舌,没理的事硬是说出几分道理来了。 祁九辞也微微有些怔愣,像是被他这一席话堵住了,连拒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偏开眼,避开了楚晏清灼人的目光。 “随你。” 楚晏清笑了笑,清澈的笑意在眉眼漾开,像是惊了一池春色。 砚书抱着长鸣督尉闷闷出去了,边走边叹:“长鸣督尉,咱们算是走不掉喽。” 偌大的房间里就剩了他们两个人。 楚晏清走到舆洗台前掬了捧水洗脸,洗完之后对镜端看着自己的脸。 镜中之人相貌秀气却又有着一股狂放不羁的桀骜,眸含水色,唇色淡淡,面皮白净,标准的世家公子哥儿的长相。 只是眉眼间含着的微微戾气让他多了几分驰骋沙场的将军模样。 正儿八经的大将军呢,不知道那人怎么看的,竟会觉得他妖媚。 楚晏清暗自嘀咕着,祁九辞坐在窗边抚摩着那块白玉牌,离得太远,没听见他说什么,就问了句:“什么?” 楚晏清缓缓靠过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人是不是你什么旧情人呀,硬说我长了张狐媚脸,专勾你呢。” 祁九辞顿了顿,斗笠下的眸子有些闪烁,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楚晏清近在眼前的脖颈,那几个牙印还没消。 “你觉得呢?” 楚晏清凑近了些,几乎是凑到了祁九辞斗笠面前,像是要挑开那碍事的斗笠帘子,他慢悠悠道:“我觉得不是。” 祁九辞挑了挑眉,静候下文。 “他那么记恨我,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还要使出这种下贱法子来折磨我。说不定,他是喜欢你呢。” “但是求而不得,只能对比他略胜一筹的我动手呢。” 还不忘夸自己两句,祁九辞隔着朦胧的帘子,看那人自说自话,眉头微微皱起,像是想不通其中的关节。 “你在天上有什么追随者吗?” 祁九辞当真想了想,片刻后答道:“有,但是只有一个。” 楚晏清一拍掌,神色豁然开朗:“那就是了。” “我这条命系在你手上呢祁兄,你身边的人对我虎视眈眈,你怎么能坐视不理呢。”他微微睁大眼,眸中波光潋滟,像是要扮个可怜相。 祁九辞深沉的望着他,只可惜斗笠帘子下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隔绝在外。 楚晏清看不见,他只能透过那薄薄的帘子,看见那唇角微微勾起的一抹流连的笑意。 “可惜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楚晏清微愣,破天荒地没有接话,他好像看到那人斗笠下的笑意深沉,像新酿的酒,将他熏得有些醉了。 他有些慌乱地移开眼,也顾不上礼仪,只道了句:“祁兄真是会说笑啊。”便匆匆告辞。 祁九辞看着他仓皇的背影,急不可闻地轻轻笑了一声。 楚晏清下了楼,正巧碰上端着几碗小粥上来的砚书,他微微喘息着,心跳的有些快,看见砚书也没过问什么,便要掠过他。 “公子,哪儿去啊,我刚去买了几碗白粥。你受了伤,不要乱跑牵扯了伤口,要好好修养啊。” 砚书喊住他,却无意瞥见他家公子耳根泛着红,纳闷道:“公子,你脸怎么红了。” 楚晏清没看他,只是答了句:“有些热。”便错身走了。 奇了,他家公子是逢他必损的德行,怎得今儿个见了他也没挖苦也没暗讽,倒是叫他有些不适应起来了 他抬眼看了眼外面洋洋洒洒的细雪,啧啧感叹。 看来他家公子倒是会扯谎了,合着雪日还觉着热呢。 砚书摇了摇头,抬手敲了祁九辞的门。 “游医兄,开饭啦!” 作者有话说: 感谢能够看到这里的宝子
第11章 献祭 屋外纷纷扬扬飘着雪,寒风穿堂而过,又带来一阵冷意。 楚晏清站在门口,他出来的时候急了些,没穿斗篷,这时候倒是真觉着有些冷了。 不知是积劳成疾,抑或是沉疴未愈。年少时觉着小伤小痛不算什么,每次都是拖着病体上战场,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年岁渐长,早年欠的那些伤债倒是全找上了他,一到寒天四肢百骸便隐隐作痛,时常痛的他夜不能寐。 现下又开始发作了,楚晏清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有些捱不住,便稍稍往屋内挪了几步,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 看了一会儿,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出去的全都是抱着孩子的夫妻,随看不太真切,但可以断定,那些孩子无一例外,都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既无伤病之症,也无巫蛊之患。 一对夫妻有说有笑地从他面前走过,楚晏清认出来正是前几日他们在村落遇见的那一对。 他上前拦住了那对夫妻,微微躬身致歉,道:“无意叨扰,在下有些问题想问一问。” 那对夫妻好像没认出他,只是搂进了怀中的孩童,警惕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楚晏清笑了笑,道:“我还什么都没问呢,您怎得会不知道?” 女人微微偏头,看向堂前打着盹的老人,那老人像是注意到了什么,抬眼打量着楚晏清。 “我看这孩子前几日还枯瘦发青,有垂死之兆,今日怎就面色红润如初生一般。”楚晏清面上挂着得体的笑,语气却有几分不容置喙的意味。 那对夫妻听了这句话,面色涨红,身形也有些不稳,似是有什么要破壳而出,将他生吞活剥。 楚晏清不为所动,静静看着那对夫妻。 两相僵持之际,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 “楚公子,在我的客栈里为难我的客人,有失礼数吧。” 楚晏清回头,一个少年站在堂前,白衣胜雪,眉眼含笑,斯文有礼,与昨日那个阴狠诡谲的黑衣少年判若两人。 崔叔站在他身后,那双浑浊的老眼深沉地看着他。 见了少年,那对夫妻奇异地平静了下来,看都没看楚晏清,抱着孩子径自走了。 楚晏清宽袖下的手冻得有些僵,他微微握了握,将那想要一拳砸在少年脸上的冲动生生压了下去, 少年微微歪头,有几分无辜的模样:“幸会,昨日之事多有唐突,是我礼数不周,还请公子见谅,鄙人月章,来给您赔个不是。” 楚晏清不想与他多言,旧伤泛着疼,他微微抿了抿唇,刚想开口就被打断了。 “有心之事不必奢求原谅,来日善恶有报,作恶之人终会自食其果。”祁九辞从楼上下来,拿了件大氅披在楚晏清身上。 砚书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跟自己岁数差不多大的少年。 月章微微愣了愣,随即轻笑道:“这位公子言之有理,不过是非在己,诸位大可放心,毕竟,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他对楚晏清和煦地笑了笑,向祁九辞微微拱手,便不做多留转身离去了。 唯余一抹雪白的袍角一晃而过。 楚晏清眉头微蹙,他望向月章离去的方向,疑道:“与昨夜之人,并非一人吧。” 祁九辞淡淡地“嗯”了声,见他自己将大氅捂好,便不再多言。 “少年老成。”砚书评了一句,抬头却见他家公子嘴唇发乌,忙伸手将那双拢在衣袖中的手捂住,那凉意让他打了个哆嗦:“公子,郎中都说了你这身子不能遇寒,轻则周身疼痛难忍,重则伤及性命,怎得不爱惜身子呢。” 祁九辞的目光落在两人相接的手上,目光微顿,却没说什么。 楚晏清收回手,哼了一声:“本将军南征北战,什么伤痛没见过,区区风寒,能要了我的命不成。” 却又不由自主地将身上的衣物拢紧了些。 砚书轻叹一声,他家主子,有时候真像不能自理又爱逞强的小丫头,这得良人来治治他,把他治的服服帖帖不敢作妖了才是。 一定要是贤妻良母,温温柔柔的将军最喜欢了,砚书畅想着,却无意间瞥见祁九辞偷摸伸过去一只手,让楚晏清拢进了怀里。 ???他看着面若冰霜的游医兄,又幻想了一下娉娉袅袅的良家女子,实在无法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算了,他悲愤地想,反正他家主子也过了适婚年龄了,找不到贤妻良母,贤夫也是可以的。 虽然这位“贤夫”看起来有些不好亲近,貌似也没有“贤”和“良”的品质,但是,将就将就,也还凑合? 楚晏清正思考着这客栈到底有什么玄机,却见砚书一脸沉痛,珍而重之地对祁九辞道:“游医兄,我家公子,就拜托你了。” “你一定要好好伺候他,让他无病无痛,安稳一生。” 还没说完楚晏清就狠劲敲了他一下:“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砚书抱头,躲到楚晏清碰不着他的位置上,委屈道:“男人三十豆腐渣,公子你就别挑了,有人选就不错了,‘贤夫’也是贤啊。“ 楚晏清不知道他又在乱想些什么桥段,气急反笑:“谁说我找不到的,想当年我打马过街,多少良家子女向我暗送秋波的,朝中又有多少大臣明里暗里想让我作良婿的,就连当今天子都曾属意我做驸马......” 说着说着声音渐低,因为他发现祁九辞的脸色不太好。 识趣地闭了嘴,楚晏清尴尬地转移了话题:“话说回来,那些夫妻孩童就这么放走了?那他们大费周折地下这巫蛊之术又放出风声说这醴都有解决之法的意图是什么呢?” 祁九辞低头,看着眼前人微微仰起的清澈眉眼,神色稍霁,他道:“以幼童为饵,制人形傀儡,再以生灵献祭,是为锁灵之法。” 楚晏清细细琢磨着其中关窍,“生灵献祭,孩童为饵......” “难不成,是以幼子为血引,成傀儡之全身?”
第12章 阵眼 砚书听得一阵恶寒,迟疑道:“他们将中了巫蛊之术的孩童抱来医治,本以为这里有一位妙手回春的医者,谁曾想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所以他们被制成了傀儡,连带被医好的孩子送给他们当作血引,日日被吞吃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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