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弘毅却不认同:“我倒觉得他对火的怨念格外深重,你和那玩火的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这个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荀锦尧驱使风向,火焰小鸟登时调转了个头向他飞回。 眼见恶鬼随鸟儿引导一并飞来,梁弘毅冷笑道:“我见你是找了个借口随便推脱,日后怕是一直都没了机会。” “……你不要说的好像我们要交代在这儿一样。” 荀锦尧望着恶鬼的视线不移,剑刃亮起浅浅的一层金光,心中默数,正欲起剑—— 恶鬼的身形突兀停在半空当中。 另一道鲜红的身影从恶鬼身后浮出,一只手、或者说是一只手的袖摆按在恶鬼的头颅,制止它的行动。 重头戏……来了!!二人心中同时一紧。 “你就是新送进来的鬼魂?”红袍鬼强行转过姚清衡的魂体,语气里有一丝兴奋,“总算抓到对的了……太巧了,你来得正好!” 红袍鬼手底泛起幽暗红光,分为丝缕,贪婪钻入姚清衡的魂体之内:“真是老天佑我……” 眼见姚清衡狰狞的面孔愈发痛苦扭曲,荀锦尧快速思考:“此鬼乃是凡界雪人族长的魂体,虽不知它如何得罪了你,可否请你暂且手下留情,与我们解释清楚了,再商讨一下其他对策当作补偿?” 红袍鬼哼笑一声,并不买账:“雪人族长的魂体?你们扫荡山中鬼怪,只为了区区一个雪人族长?” 它吞噬姚清衡魂体的举动并未停歇,荀锦尧二人提起全身心戒备,见状又谨慎着并未动作。 荀锦尧斟酌着:“你很想要雪人族长的魂体吗?” 果不其然,红袍鬼哈哈大笑:“自然想要,它刚被投入灵雀山中我就感觉到了,那种精纯的、浓郁的气息……真是美妙。” 它顿了顿,别有意味道:“但巧也不巧,针对高等邪物的陷阱竟把魔修当主要目标套了进来。他是你们俘获的魔界人质吗?” ……人质?? 荀锦尧在心里反复咂摸这两个字节。 好奇妙的一个“人质”。 有一定可能,娄念的存在让这位山神产生了其他误会。 尤其是凭借两界糟糕的关系,比起有所关联的合作伙伴,山神好像更愿意将娄念视为正道捉来引它出洞、牺牲了也无所谓的人质…… 倒叫娄念随口瞎说的“人质”成了真。 这般一想,荀锦尧是真的有点不知哭还是笑。 娄念的“人质身份”既已被揭露,荀锦尧干脆直言了:“正道投入灵雀山中的迷心镜碎片遗失,山神统领山中鬼怪,山中万事不该隐瞒于你,想必你应是知晓其去向如何的?” 梁弘毅亦道:“趁我二人还有耐心与你好说好讲,该拿的东西好好拿出来还能允你在灵雀山中潇洒快活。” “若不配合,正道必来讨伐灵雀山与山神有关的所有鬼怪,那时候再如何可就不是你能选择的了。” 红袍鬼不以为意:“不拿出来又如何?正道若真能大动干戈,岂用等到现在才来威胁于我……嗯?” 他忽而调转视线看向姚清衡的魂体,奇异道:“它的灵魂……怎么回事?” 锐利的破风声响起,两道剑光一左一右向着它的位置袭来。 “你好大的胆子,”梁弘毅沉声道,“哪怕正道暂时不动你,只要你被关在灵雀山中,你早晚要为今日违逆之举付出代价!” “那可未必,”红袍鬼阴笑出声,挟着姚清衡的魂体瞬间移出好几步远,“既已将目标捉拿在手……” 它大袖一挥,强劲的吸摄力拉扯着姚清衡的魂体,后者登时化作一道红光飞入袖中。 “就是这般退去也无妨。”它一收大袖,傲然道。 “什……?!”荀锦尧二人齐齐一惊。 红袍鬼的举动属实超出了他二人的意料,本以为就算不触发战斗也要被一番纠缠,可看现状……对方竟是只为姚清衡而来? 容不得细想,两人再次发起攻势,荀锦尧已在唤鸟儿另一端:“事出有变,那红袍鬼当你是个人质你听着了吗?” 另一端先是安静,而后传来一声轻笑:“没有,我在与看守我的恶鬼饮茶闲叙。” “……你挺有闲心的。” 荀锦尧眼神一错,瞅着个机会,抽手回剑,趁着旋身一个间隙,反手就将红袍鬼身披的红袍拉扯下来! “是吗?”另一边的娄念仍是悠闲的调调,“它们给了我很酸的果子,阿念想给你找不痛快,所以决定都带给你。” 荀锦尧却未应声。 他愣愣捏住红袍的一角,视线望向红袍鬼、现在该说是浑身黑漆漆的山神的方向,眼中划过一抹惊愕。 难怪对方能嗅出姚清衡灵魂的味道,又难怪要假借正道往生台与山神的名义吞噬灵雀山中的鬼怪…… 半空中浮着一个黑漆漆的扭曲人形,无目无鼻,整张脸上唯余一张嘴巴——从外观来看,这是一只噬魂恶鬼。 按理说,噬魂恶鬼是一种怨念不低,但智力较为低下的鬼怪,它们几乎从不会开口说话,它们的嘴巴唯一的用处,就是进食与发出无意义的咆哮。 但面前这个噬魂恶鬼不一样,它像是开了智,有头脑,有谋略,还有言语的能力。 “……” 山神僵立在原处,它的嘴巴在蠕动颤抖:“我的脸……” 梁弘毅挨靠过来,满脸的震惊:“我的天,这东西怎么这副模样?我就说它袖子里怎么总露黑色……” “这副模样?!”山神怒吼出声,“你竟敢说是这副模样??!” 它愤怒着,直向二人站立之处狠狠扑袭而来。 “噫,它还不给人讲!” 这一扑来势汹汹,荀锦尧来不及多想,抄过火焰鸟儿就用灵力使劲儿扔了出去。 山神登时止住迅猛冲势,口中低念了声:“不好!”忙如断线风筝一般向着后方急退。 那鸟儿在半空中飞速膨胀,赤金色的火光弥漫,直至鸟儿的腹部鼓胀成一颗丰满的圆球—— “嘭”的一声巨响,两人一鬼心神紧绷,眼一眨不眨,就那么眼睁睁地……看那鸟儿炸成了一团灰橙青三色的火花。 火星子飘飘悠悠地向着四下散落,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儿波澜。 荀锦尧:“……??” 梁弘毅:“哈???” 不远处有一道嗓音含着笑问:“好看吗?” 两人一鬼循声望去,一道白衣的身影立在树旁。 “这就是你……”荀锦尧欲言又止,面上神情连环变换,终是不可思议问,“这就是你万不得已之时的保命手段???” “嗯?”娄念走近过来,歪了歪头,“阿念从没说过它是保命手段。” “……你是不是以为你很风趣?” 娄念不以为意,转去与山神道:“你的脸已经没了,正常一点,我不收精神状况失常的下属。” 山神沉默着,黑漆漆的身体如气囊一般涨涨缩缩,良久才恢复常态,垂头丧气地从远处原路飘了回来。 荀锦尧眉心有点不受控制地抽跳:“你刚才说什么?下属?” “你想要吗?”娄念抿唇看他笑,“连酸果子一并送你。你看它少了件衣服是不是憨憨的,有点儿可爱?” 离奇的下属,加之山神方才执着于姚清衡一鬼的表现……有哪里明显是不对劲的。 究其根本,问题只可能出在娄念身上。 “……” 荀锦尧心中微沉:“你与山神之间到底说了什么?” “这个嘛……除了没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 —— 不久之前。 有结心印作为传导,荀锦尧的符纸联络就是在引娄念的火焰小鸟。对此娄念能感觉得到,只是在山神面前不打算回应。 直到洞口附近没了动静,他才从手里化出一只火焰小鸟。 闭了闭目确认结心印冥冥之中的联系,他正要将鸟儿传出,手腕上忽而传来凉飕飕的感触。 他低眼望去。是幽青色的鬼火,分成丝缕向着他的手腕缠绕。 下一刻,一抹猩红的袍摆重新出现在他的视野。 “果然,最初就在鬼火里面动了手脚是正确的选择。”红袍鬼冷漠道。 眼看幽青的鬼火卷起他手心中的鸟儿向红袍鬼送去,娄念仰起头:“山神大人拿我的小玩意做什么呢?独自一人闲来无趣,找些乐子还不行了吗?” 红袍鬼接过鸟儿略了两眼,眯起眼睛审视他:“小玩意儿?阁下莫要继续装傻了。” 娄念笑盈盈道:“山神大人方才不是说过,我蠢钝痴傻,又何来的装傻一说?” 红袍鬼轻笑一声,托着鸟儿重新坐回了鬼火对面:“我原以为你是正道送来试探我底细的魔界俘虏,昧着良心才说了哄骗我的那些话。” “可这鸟儿……我便直说了,凭阁下表露出的实力,不可能做出这般精细巧妙的小玩意儿。倘若它是件工艺品,我只能说是巧夺天工。” “是嘛,多谢夸奖?” 幽青的鬼火从娄念手腕褪去。鸟儿被他唤回撑在指节,从双足往上逐渐转变了色彩。 他揉弄着鸟儿脑袋,漫不经心道:“你认不认得我,全看近两三年来灵雀山有没有进过新的恶鬼了。” “……你是苍焰魔尊?” 红袍鬼直勾勾盯着苍灰色的火焰小鸟,喃喃低语:“原来你就是他,难怪陷阱捉错了目标……” “你捉那些鬼怪是为了什么?” 山神在兜帽的阴影里沉默不言。 良久,它道:“用它们的怨气增强我的实力,只要我强大到能拔除脖子里的魂钉,我就能破除结界从灵雀山逃逸。那之后在山外抢夺一具优秀强健的肉身,我就能夺舍复活。” 娄念颔首而笑:“好盘算。堂堂西南领主,是不该在灵雀山中做个井底之蛙。这样吧,同为魔修,凡事好说话。你给我我想要的,我也不会亏待了你。” 红袍鬼的帽檐抖动,猛地抬起了头看他:“此话当真?” 娄念微微掀了下唇:“实不相瞒,我手底下未来将会缺少一名西北领主,目前正在物色人选……” “若把它摆在你眼前,你是干还是不干呢?” —— 荀锦尧听罢,眸光微沉:“……是我二人轻信你了。” “不要把我囊括在内,我只是受了你的牵连。”梁弘毅抗议。 娄念找了块略高的巨石落座,望着荀锦尧的眼神意味深长:“没办法,信任就是这么个东西,你付出了,却未必会有美好的回报。” 荀锦尧与娄念对视许久,未发一言。 其实他想说,哪怕娄念实言相告,某些结果也是不争的事实,但对方却选择一味欺骗,让他心中有些隔阂。然而娄念此言一出,就显得他再没了将这句话说出口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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