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娄念道,“鬼魂的形成靠的是执念与怨气,当它们消散到一定程度,难道不是直接就去投胎转世了,何必要正道在其中横插一脚?” 鬼魂摇了摇食指:“反正就是这么个规矩,能去投胎总比在这儿坐牢强吧?” “哦,那你们见过所谓的往生台吗?” “当然没有。”鬼魂道,“见过往生台的鬼魂指定不会再回来了,它们都被正道送去投胎转世咯,哪儿会惦记这鬼地方!” 也有鬼魂忧心忡忡道:“若这儿真是往生台,也不知我们要被如何发落。我刚来灵雀山不过五个年头,若说怨气指定不能消散多少。可我这些年一直缩手缩脚的,又没做过什么嚣张的事儿……” 那个自称已在灵雀山待了几十年的鬼怪却手舞足蹈:“怕什么?怨气这事儿又不是你一个鬼说得准的,万一你走了狗屎运,待会就被送出去转世投胎也说不定呢!” 另一个鬼魂也道:“事情到这一步,大家都是同病相怜的倒霉蛋,看开点儿吧!” 娄念沉默不语。 这事情有问题,倘若几个鬼魂话里的往生台当真存在,那么几鬼一人当中最说不通的就是他——为什么他会和几个鬼魂在这儿? 这时洞口外传来一连串的话语声。 “灵雀山怎会有个活的?送下来的时候怎么没发现?” “你没感觉今早上屋里颠得慌吗?那是底下的结界开了!肯定是趁此机会从外头闯进来的活人!” “闯灵雀山??那不闲的吗?!哪家活人吃饱了撑的来这儿寻刺激吧!” 山洞前浮出两道鬼影,其中一个朝洞内大喊:“活的那个,出来!” 这两个鬼魂言行透露出的消息古怪离奇。娄念不动声色,依言向洞口走去。 洞内鬼魂齐齐将视线投向娄念,有一个不解道:“怎得是两个鬼魂来接应,要的还是这么个活人?” 还有个捺不住性子的鬼魂向洞外询问:“这儿不是往生台吗?难道我们想从灵雀山离开还要由你们带路吗?” 两个鬼魂齐齐大笑道:“何来的往生台?这儿只有祭神坛,你要我们带你祭神去罢!!” “祭神??!”几个鬼魂无不动容。 “祭的什么神?”娄念在洞口停下脚步。 “当然是灵雀山神。”鬼魂在他面前阴恻恻地笑,“都是要给山神大人献祭的死鬼,还真以为自己要被送去凡界投胎?别傻了一群蠢货,凡界那群大爷哪里抽得出闲暇顾及你们死活?” —— 山顶上空无一人。 梁弘毅不悦道:“他是自己偷溜的吧?我早知他靠不住,保不齐是找着了东西自己一个人跑了。” “不可能,”荀锦尧环视山顶,“他刚才一直在我身旁,根本没碰过大阵里的东西。” 更何况,就这么突然消失并不像是娄念的风格。 荀锦尧表情微沉,回忆不久之前所有的细节。 印象里,娄念与他一同走下的石梯……他循着回忆,谨慎走了一遍原路,无事发生。 “……”早知道该把娄念结心印定位的术法讨教过来的。 “先别管他了,”梁弘毅道,“他一个魔尊,与其关心他,不如关心关心迷心镜碎片到底丢去了何处。师门里的传讯过来了,我们先将山中鬼怪排查清楚之后再做决断。” —— 娄念被两个鬼魂带领,在漆黑狭窄的山洞之中七拐八扭走了好一段时间,最终来到一个两侧点着幽青色烛火的宽阔石室。 石室中的摆设在廖无人烟的灵雀山中可说是富贵奢侈,一个被红袍严实包裹的人形坐在巨石砌成的高座上打量着他。 “你是个魔修?”红袍鬼跳下石座,飘移到娄念周身环绕两圈,“魔修,还是个活的魔修,为什么会在正道所属的灵雀山中?” 娄念也在观察着它,用着方才编造过的说辞:“被人敲晕扔进来的。” 他猛然出手要拽下那袭飘荡的红袍! 红袍鬼冷哼一声,身子一拧,瞬间滑出了好几尺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与山神不敬。” “山神大人说笑了,”娄念勾唇道,“古今仙神自在天外,哪有你这种固步自封的野神?” 他此言含义不止在固步自封,更在自封。 红袍鬼的面容掩藏在宽大的兜帽之下,看不出神情,周身气场却骤然冰冷:“小子,你会为你的无礼付出代价。” 娄念歪了歪头:“是吗?好可怕。” 红袍鬼轻蔑而笑:“就算在生前,魔界有些名声的魔修见了我也得退避三舍,你一个小魔,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嚣张?” 娄念下来之前压着修为,在山洞里也未解除修为的限制,无怪乎会被这红袍鬼当成个小魔。 他也不急,笑盈盈地道:“山神大人英勇无匹,赖我一时草率看走了眼,敢问您生前是魔界那位有能的修者呢?” 此话红袍鬼听来受用,微微昂了下下巴:“魔界西南领地,威武领主。” “什么?”娄念本只是随便套套话,闻言面上掠过一抹讶异,“西南的?” 魔界西南领地,现任领主幽娥。而在幽娥之前,西南领地曾有一段时间陷入混乱,起因是原先主导西南领地多年的威武领主离奇死亡。 他死得有多离奇? 人们发现他时,他尸体的双目已然爆裂,面部乃至全身上下划满深可见骨的抓痕,而他的手指指甲被血肉填充溢满……死状凄惨,浑然看不出他生前有多光辉潇洒。 红袍鬼追忆过往,口里不自觉溢出一丝叹息:“你一个魔修,兴许曾听说过我的传闻。” 娄念未作声。 灵雀山迷之消失的迷心镜碎片,自封为灵雀山神的前任魔界西南领主……或许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也说不定。 杀人不难,但有些时候,杀人只会把秘密一并葬送。 他敛起眸光,微微低下头:“我为我刚才的无礼致歉,山神大人在上……可否请您为在下一介小魔主持公道?”
第173章 阿尧,来赎我 山洞洞顶被火光照得忽明忽暗,一人一鬼围坐在幽青鬼火的两侧,红袍鬼疑道:“所以说,你就这样被那正道修者留在灵雀山中?” “正是,”娄念低着眼,拿树枝来回拨弄鬼火,“来山中寻宝是那负心之人出的主意。数日不见,我当他回心转意,要与我重归于好,听他发来求助,想也不想便一口应下,一大早随他与另一名正道偷偷入了这灵雀山中闯荡。” “一路上我无私相助,可结果呢……山神大人也瞧见了。”他叹着气,轻声道,“中途他率先发现那件黑雾状的、据说是什么镜子的宝贝,生怕我起了贪念与他争夺,竟从背地里使了个阴招将我敲晕。于是我再醒来,就被送到了这里。” “黑雾状的……镜子?”红袍鬼口中低喃,“那正道是骗你的罢,哪有镜子长那副模样的?” “他是这么个说法。”娄念未抬头,只掀了掀眼皮看向红袍鬼,“我信他的,他却不肯信我的。此行我本就只为他一人而来,从未打算与他争抢。” 红袍鬼看着他沉默一会:“这种话,你与我说也没用。” “抱歉,是我多言了。”娄念落回眼睫,“原以为我要被送进正道宗门予以惩罚,如今偶遇山神大人,倒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红袍鬼哼笑一声:“你想我为你主持公道?可我听来倒觉得同为魔修,你这小魔虽还有命在,却是个不争气的蠢钝之人。” “没办法,人各有命,”娄念苦笑道,“想必……那人也觉得我蠢钝至极,才将我独自拐来这山中受难吧。” 红袍鬼不作声,似是在考量,隔却一会才出声道:“那正道到底是什么人?” 寻常正道绝无可能轻易接近灵雀山山体,这红袍鬼定是心中顾虑生疑,但它既问出这种问题,有很大可能……它在动摇。 娄念斟酌着:“数年前游历途中偶然相逢,他是当地仙门中的弟子。” “当地仙门?亏得他敢贪图灵雀山中的邪物。”红袍鬼从篝火旁起身,“我瞧不上你这温吞懦弱的性子,可又着实享受翻身反抗时的快意,便按你请求的,我可以帮你把他捉来,之后如何报复他是你的自由。” “不敢让山神大人白白帮忙,”娄念道,“我也定好好审一审他,将那宝物有关的所有信息如实奉告。” 他歉意地笑:“也不知山神大人到底看不看得上。但我听说那是个灵妖精华,若能用它为您锻造法宝,想必也是件了不得的法器,能助您统率灵雀山中众多鬼怪。” “哦?灵妖精华?”红袍鬼意味深长地呵笑出声,拂袖离去。 “……” 娄念目送红袍鬼的袍摆从地面摩擦着飘远,眸光渐渐暗沉。 这红袍鬼不太好糊弄,前后他悄悄做过试探,甚至主动说出迷心镜碎片的特征来观察红袍鬼的反应,却始终未从红袍鬼的话里听出明显的异样……难说迷心镜碎片与红袍鬼到底有没有关系。 可惜这红袍鬼捂得严实,不容易看到它的表情,否则或许能获知更多情报。 思及此,他又想起红袍鬼曾为威武领主的身份……难道对方死后的面貌也是毁去的? 他想了想,手腕一翻,掌心里的灵光跃动,瞬息之间化出一只仅有茶杯口大小的火焰小鸟。 —— 找不到的人只能暂且不找,荀锦尧与梁弘毅一路往山下排查,击退二三十只鬼魂,仍未寻得迷心镜碎片的线索。 又是一只鬼魂被金光穿透,发出不甘的低吼含怨消散。 梁弘毅仰目瞧了瞧太阳的位置:“照这个速度,少说也得到晚上才能把灵雀山清扫一遍。” “也不一定?”荀锦尧道,“我们来时也看见了,越往上走,鬼魂的怨念与实力越强,实力较弱的鬼魂出现在顶峰的概率小之又小。万一运气好了,应该是不用我们排查灵雀山整座山的。” 梁弘毅摇头:“厉害的鬼魂还能往底下乱窜呢。此行与你同行,势必不能有多好的运气,我必须按清扫整座山做打算。” “也好,凡事是该按最坏的做打算。”荀锦尧说着,手里又点燃了一张符纸。 梁弘毅仿佛一拳砸在棉花里,心头那个憋闷,正要再与他掰扯,瞪他一眼正好看在眼里:“都说了找不找那人都死不了!” “这不是死不死的问题。”荀锦尧捏着符纸认真道,“这是正道灵雀山机密有无可能泄露的问题。” 梁弘毅立刻道:“你不要粉饰自己,我知道你想的……那是什么东西?” 他忽而改口,荀锦尧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顺着他视线偏了偏脸,余光登时一片亮堂,竟是从虚空里浮出一只金灿灿的火焰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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