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如此娴熟地做着面前的一切,毫无怨言,平常得仿佛在执行一项极为正常的工作。 他甚至细细数了这些肉粒,约莫有六千多片。 把浴缸里的肉粒全都放入手提袋中,他拉上拉链,细细洗手,然后进房间准备言祈灵的日常衣物,整理出小皮箱装好,而且没忘记捎上对方常用的发胶和定型喷雾。 再出来时,他看到已经整顿好自己的青年站在二楼走廊里,问: “能走了吗?” 这时外面已经大亮,车水马龙的嘈杂也慢慢起来。 盘瓠有些讶异: “明先生的朋友这么快就要来了吗?” 明仪阳还维持着冷静的状态: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用我的车,我来送。” 盘瓠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好吧,先生的身体都整理进了黑色防水袋里,明先生可以先提进车中。务必小心不要碰碎了,不然到时候会很麻烦。” “我还要替先生整理牙膏和香皂,就麻烦您了。” 明仪阳进到已经处理干净的浴室,看着端端正正摆在洗手台上的两个黑色防水袋,内心有种微妙的古怪。 这么大一个人,居然就这样简单地被收拾进了袋子里。 袋子很沉,明仪阳先把袋子放进了后备箱,想想后备箱的闷热环境,他又把袋子放进了后座,然后打开了车内空调,坐进驾驶室,等盘瓠收拾东西出来。 直到这时,明仪阳才有空想一些因为焦急而没时间去考虑的事情。 他不知道当时画像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言祈灵出来以后好端端的,突然就开始疯狂流血,甚至在现实生活中成了这个样子。 他想抽烟,一摸口袋想起烟和打火机都在羽绒服的内袋里,他翻了下储物盒,果然找到了烟和打火机。 可他看了良久,又把储物盒关了回去。 他靠在驾驶室上,想到后面那两袋子里装的是属于言祈灵的肉块,内心就难以平静。 至于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他想自己在这个人心中是特别的,那么前提是,这个人得好好的活着。 至少不能是两袋碎肉的状态。 他还是受不了内心的沉郁。 打开储物盒抓起烟和打火机,他下车去花园外抽起来。 丝丝缕缕的尼古丁短暂地镇定了他的情绪。 路上已经可以看见晨跑的人,甚至还有人友善又好奇地朝他打招呼。 他态度正常地偶尔冲对方点个头。 俊美青年站在常春藤密布的墙头边低头抽烟。 熹微光线映射在上帝精致雕刻过的混血面庞上,深邃的黑瞳垂在睫毛的阴影下,随性自然得像幅风景画。 没人会想到,离他几步之遥的那辆黑色迈莎锐里,正摆着两袋腥味未除的肉块。 - 盘瓠没让明仪阳开车,他说: “您刚从无间世界里出来。这样算疲劳驾驶,还是我来开吧。” 明仪阳没有逞强,换到了副驾驶。 这时他满身烟味,盘瓠降下车窗,让车外的风带走车内的腥味和烟味,等狗鼻子觉得气味不那么明显以后,才缓慢地将车窗打上。 盘瓠开车很稳。 作为管家,他确实物超所值。不仅嘴巴严,能打,细心,还会开车。 只可惜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得起他。 副驾驶上的明仪阳没有丝毫睡意,他望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物,脑子里依然在回放言祈灵不断涌血的那幕。 言祈灵在画框后对上了那位天级无间主,而且赢了。 不然那之后他们不会走得那么轻松,言祈灵也不会完成吞噬酒店世界的目标。 只是这所谓的赢,是险胜。 言祈灵应该也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但是他用某种方法克制了下来,暂时维持出正常的表象,直到最后关头才彻底暴露。 除此之外,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当时有所疑虑,但后来没有深想的点。 既然言祈灵知道接下来自己可能要进入死门。 他为什么,带上了那个盲眼的帕特兰? 纷纷扰扰的思绪在脑子里来回旋转。 明仪阳不信言祈灵只是牺牲了一具在阳间的肉身,肯定还有其它不为人知的代价。 只是这个人向来嘴巴极严。 他不想说的秘密,就算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抠开,都挖不到任何信息。 明仪阳有复盘每个世界的习惯,他没有送死的爱好,更讨厌被无间主玩弄于鼓掌的感觉,他不断地推演,就是为了反向筹算无间主,摆脱那些危险的控制。 但上个世界,尤其是进入言祈灵的“死门”以后。 他深刻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如果不是突破了封印,他连看到事情真相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对抗。 眼瞳不知不觉间已经爬满阴霾,青年斜靠着绵软的靠背,轻轻闭眼。 晦暗蓝光中,他于无意间,陷入短暂的浅眠。
第65章 现实:妄梦 黑色的迈莎锐驶入同样的夜, 明仪阳手握方向盘,偶然间,他从后视镜里看到, 后座的那两个手提袋消失了! 他猛地踩了刹车, 在大雾满溢的道路旁停下, 拉开后座的车门,发现确实空无一物。 暖热的呵气在冷意中融入雾里。 他关上车门,拉开后备箱。 两个黑色手提袋藏在后备箱的深处,仿佛在跟他恶作剧。 他伸手进去拿,但牵出来的, 却是一双苍白冷感的手。 手很瘦, 抓着仿佛像直接握住了骨头,嶙峋得像山峦交错的模型。 手很冷, 冷得像放在冰箱里的秋刀鱼, 可以冻伤人的皮肤, 可又如此柔软, 没有尸体的僵硬。 让人忍不住摩挲, 掐揉。 这个黑发的男人弓着脊背坐在后备箱, 顺着明仪阳的力道慢慢钻出来, 洁白的小腿从暗色丝绸里伸出一点, 雪白与纯黑相衬, 在车尾垂着。 男人坐在后备箱的边缘,瓷白的足与手一样瘦白嶙峋,骨节分明,青筋舒展。 他没有说话, 却不肯下车。 明仪阳理所当然地想,这个人估计是因为没穿鞋子, 不愿意赤脚沾路上的灰。 他半俯身,想把人抱进车里,朦胧中忽然醒悟到,这人的衣服与往日不同。 他原本的拥抱僵住,只来得及轻轻把左手搭在抬起的后备箱盖上,形成了一个仓促的禁锢姿态。 这个人仍然是坐在那里,原本垂着的鸳鸯瞳随着蝶翼般的眼睫上扬,不言不语地盯住了他的脸,就好像已经说完了千言万语。 男人的黑发柔软地垂下,绣着红牡丹的黑色旗袍泛着丝绸特有的光泽,绷得很紧。 他肩上披着同样的短披风,用牡丹扣缀在肩头两边,挡住手臂,只露出半截苍白的手腕,下方的裙摆却开叉到了大腿还往上的地方,同样是牡丹扣别住,稍微掀开,就是万种风情。 明仪阳觉得自己挨得太近。 脊背烧起一团辛辣的火,让他整个人都微微地有些冒汗,这陌生的感觉烧得他胃都烫起来,不仅是胃,他异常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有些不受控制。 他搭在后备箱盖的五指松开,想要后退。 男人却忽然别过身去,手往后备箱的暗处摸索,似乎在找东西。 这人仿佛意识不到自己的着装有多不妥,在这夜色、黑车、乌衣的包裹中,他瓷白的皮肤是唯一聚光的所在,行动间甚至会让人感觉到晃眼。 视线仿佛逐光的萤火虫,明仪阳不受控制地跟着那片白色,吃力地遏制自己多余的想象。 但是这个人,从后备箱里摸出了一条黑色的高跟鞋。 男人单独曲起一条腿。 言祈灵虽然不高,身材比例却极好,腿是腿腰是腰,该锻炼的地方也不曾落下过什么。 绷紧的裙快速从腿间滑落,堆积在大腿根。 男人的腿还是与女人不同的。 当这腿曲起时,肌理分明的肌肉带着分明的轮廓,可它线条均匀流畅得漂亮,绷直之后愈发有种不言的禁欲感。 言祈灵开始穿鞋。 这姿态原本不算放荡,可他身上是这样的衣裳,腿再往上没入浓重阴影里,让人难以分辨是否有所遮挡。 于是再自然的动作都带了邀请的暗示,伴随着雾气浓重,用欲色染过青年深邃的眼眸。 “你在做什么?” 暗含克制的沙哑嗓音,是这片不该有的情态中,唯一算得上冷静的事物。 可这个人依然没有回答。 男人穿好了不露指的高跟鞋,微微仰头与他对视,面无表情地,伸腿,抬高。 然后,轻轻踩住了他。 扶着车盖的青年完全僵住。 年轻的身体不知所措,青年人的眼神却张开侵略性的贪婪巨口,锋利地剐过这人全身上下,没有退缩,反而在良久的沉默后,挑衅地笑了笑。 幽微紫光自明仪阳眼瞳中燃起。 所有遮挡在他的注视下无所遁形。 滚烫的掌抓住那冰冷如死物的腿,他俯低了身形,推着面前这人仰倒下去,随即半跪在窄小的后备箱边缘,弓身钻入。 墨水似的浓稠夜色自玻璃的顶端,溢出,涌流,滚落。 化为透着石楠花气息的糜烂汪洋。 - 浅眠的人被汽车的鸣笛声惊醒。 他背后覆了层细细密密的汗,直到觉察出安全带的存在,明仪阳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个梦。 窗外晴空万里,盘瓠不在驾驶室,他仍然感到一种没来由的心悸。 刷地看向裤子,他非常庆幸自己出门的时候仍然穿着冬天的大棉裤,此刻虽然有些不对劲,但只要不仔细观察,就不会看出什么端倪。 他叠起腿,沉默地看了眼后视镜里的两只黑色防水手提袋,心底涌起强烈的羞耻和背德感。 梦境在他的脑海中快速消退,很多细节在这个过程中都模糊掉,只剩下朦胧的碎片在脑子里转圈。 但他还记得那种潮湿温暖的氛围,可是梦醒时想到另一个当事人现在……是以碎肉的状态摆在后座,他就不敢去回想自己到底在这期间干了些什么具体的事情。 尽管这个秘密现在只属于他一个人。 但明仪阳还是感觉自己可能疯了。 他当然知道梦境不可理喻,他也可以用压力太大搪塞过去,但他无法说服自己为什么会以这样的方式进行解压,而梦境的另一个主角竟然是言祈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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