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仪阳听得直发笑。 用脚尖踢开半扇门,他根据感应再次滴血驱散雾气。 “精神点,别浪费我的血。” “不会。” 言祈灵合上眼: “我死不了。” “一加一等于几?” 言祈灵半张开眼看他,似乎在确认说话对象,随后冷淡地闭上,没说话。 明仪阳习惯性地发出恐吓: “不说?信不信我把你丢在这儿?一加一等于几,快说!” “……幼稚。” 言祈灵闭着眼睛,连搪塞都懒怠。 明仪阳嗤笑: “不说是吧,你等着我烦你一晚上。” “……好,你再问一遍。” “一加一等于几?” 言祈灵素齿轻启,字正腔圆: “你。” 明仪阳反应了一下,又好气又好笑: “我好心出来找你,就这?” “嗯。” 怀里的人只发出一个单音。 此时他们已经回到寝室,青年腾不出手,只能侧身进门,然后用肩膀顶住门扉,压紧关好。 这就不免发出些响动。 但似乎没有人听到。 由于之前尧昆锐的骚操作,言祈灵的床位现在干干净净,除了床板以外,什么都没有。 随便看了眼,明仪阳把人抱到自己的床铺上,小心揭开烧毁的碎布,开始检查伤口。 夜晚与白天对明仪阳来说没有差别。 他轻易地捕捉到这人平躺时一闪而逝的蹙眉,问: “……后面也烧到了?” 他自以为声音没有变化,听在别人耳朵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接收到善意,言祈灵不再隐瞒,很轻地嗯了一声。 明仪阳仔仔细细清点这人身上的烧伤。 挎包没带回来,纸扇和锦囊也都没了。 唯独那支通体漆黑的烟杆还攥在手里,而且半片尘灰都没沾上,看上去还是精细模样。 他看得心里不舒服,嘴上也没好话: “你可真行,就带回来个这?” 言祈灵摇头,用几乎听不清的气音说: “遗物。” 明仪阳住嘴了。 转身去柜子里找干净布料。 突然,虎高明从床位上探出脑袋,压抑着激动小声问: “……是不是言哥回来了?!” 动作微顿,明仪阳看过去: “吵醒你了?” “没有没有,言哥还好吗,要不要我来帮忙?” 翻出一块看上去还行的布料,明仪阳关上储物柜: “不用,睡吧,我这边帮他弄了就行。” “好,有要帮忙的随时叫我。” “会的。” 虎高明安心地躺了回去。 还是得言哥在。听听,言哥一回来,明哥说话都客气了。 用冷水打湿,把布料拧干摊平。 明仪阳尽可能轻地用布料压在对方烧伤的地方,以沾取的方式慢慢带走上面混杂的脏污,避免二次伤害。 “撑到明天去医务室,在此之前不要睡。” 言祈灵眼睫颤动了一下,张开眼看他。 抖掉布料上的烟灰,明仪阳不满意对方的沉默: “说话。” 言祈灵压在枕头一侧安静地看着他。 右侧蓝眼珠在昏暗环境中散出哑光色彩,赤红瞳眸则隐在暗处: “没事,我能正常走,你不用管它们,去睡吧。” “……我说,言祈灵,你这嘴怎么长的,比骨头还硬?” 青年蹲在床边就着脸盆洗布料,张扬银发在在不知来处的光中泛起奇异彩光,连垂下的眼睫也沾了这光,让他此刻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希腊塑像的圣洁。 他脸上没有恼怒的神色,只是平静地阐述某种事实: “大大方方承认你受伤了需要照顾很难是吧,烧成这样叫没事,是不是头掉了对你来说也就碗大个疤?” “……” 这个躺在床上的人终于在沉默片刻后改口,较为诚挚地说了声: “谢谢。” 水声滴答,变橙变褐的脏水从缝隙间拧出,带着遮盖不住的腥味。 要换布了。 洗干净脸盆,明仪阳重新接水,继续在柜子里翻找,突然,门被咚咚敲响。 机械的,似夜风呜咽的怪异嗓音穿透进来: “……开门,查房。” 他没听到似的拿着新的布料浸水,坐在床边用娴熟手法沾走黏在烧伤上的污迹。 言祈灵用沙哑的声音说: “去旁边,它要进来了。” 明仪阳语气很淡,低垂的银色眼睫隐入黯淡灰影中: “闭嘴。管好自己,别睡。” 门缓慢地打开,山间雾气带着冰凉寒意吹进来。 稍微拢了下被子,银发青年抬眼看向出现在黑暗中的不速之客。 对方没有什么改变。 完全烧烂的脸只睁着焦黑淌血的两个黑窟窿,在莫名照射进来的森蓝光线中愈显诡异。 没烧干净的焦黑血肉散发出浓郁的焦炭味,扭曲的身体勉强维持着人类的形状。 但就是这样,它居然还能拥有对于血的嗅觉。 它在门口站定,像被什么东西指引了一样,准确转向,张开锋利的焦黑牙齿,朝言祈灵的床位猛扑过去—— 明仪阳甩出竹片,此刻它已然变成了锋利的“人”字形木钩。 如果去过肉类加工厂的冷藏库参观过的话,就能看出这钩子是用来钩肉猪的大钩。 钩子的握柄处,变成了木环相扣的坚固锁链。 借助这诡异之物的冲力和手臂本身的力道,他精准地将大钩从它鼻腔处狠狠钩进去,然后跳开半步距离,横甩锁链。 几十斤的木锁链配上绝对的力道,焦尸被轻易拽倒。 它倒在地上的那一刻,木钩变成斧头般的剁骨刀倏地拔出,冷峻的银发青年与它的关系已彻底调转。 庖丁解牛般,剁骨刀一声声砸进关节处,分离的碎骨和飞溅的屑片不断敲响地板。 寝室里的其它人仿佛睡死了一样,没有人探出头来查看。 焦尸的肉/体在青年的手起刀落中分崩离析。 面对仍在颤动的碎肢,青年面无表情地踩住其中一块,碎骨刀变作大号的剔肉刀。 刀身缓慢地切入肌理之间,以科学严谨的角度,将它们分割成无数碎片。 这些碎片的切面像豆腐光滑,没有丝毫断续或者残碎停留在上面。 焦尸掉在地上的脑袋发出古怪的挣扎声,像老鼠磨牙。 而它居然还试图弹跳起来,要用仅剩的力量发起袭击。 最令人感到恐惧的地方在于,那些分离的关节和碎肉,在扭曲的蠕动中试图重新组合到一起! 不厌其烦地将所有肢体的骨肉剥离,青年的耐心程度与各种悬案中的变态杀手有的一拼。 把它们细细切好,他面不改色地一脚踹散。 就像感到无聊的小孩随意弄坏自己搭好的积木那样,随意地决定着玩具的命运。 肉块四散而去,滑入寝室的各个角落,再难组合。 锃地一声,焦化的头颅被三指宽的薄薄木刀钉在地上。 任它如何挣扎,这把刀岿然不动。 望着那把削铁如泥又变幻莫测的刃,言祈灵轻轻闭眼。 黄竹歌。 果然是它。 进卫生间洗过手,明仪阳回来时小声抱怨: “我靠,刚洗好的。” 他新拿的布料原本搭在被子上晾着,就这么走动一会儿的功夫,居然掉到了地上。 确定这块布已经没救了,他无奈地打开了其它人的柜子,开始搜刮新布料。 言祈灵回过神,心绪逐渐平复,张口提醒: “看她学号牌。” “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个。” 虽然是这么说,明仪阳还是在碎肉里翻到了那个小牌子,洗干净之后递给言祈灵。 学号牌端端正正地写着:崔希善。
第15章 21站:勉强 黎明时特有的琉璃色从窗格外爬进来,铺在麻石地板上。 机械敲门声如约响起。 随意给言祈灵抓了两件衣服,明仪阳带着点未消的烦躁,含怒开门。 枯藤似的人歪曲着摇晃,西装裤下露出相同的黄色袜子。 它的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突兀地开始膨胀,塑料袋逐步崩裂,淌出绿色汁水。 嘭。 他把门关上。 睡得最早的粟薄被关门声惊醒,翻身而起: “是宿管吗……诶,地上这是——啊啊啊!好好!” 看清那些尚在乱爬的“脏东西”,粟薄头皮发麻地尖叫起来,扭头一把抱住了旁边的姒姝好,猛地把头埋进她怀里! 少女被这一搂,吓得也醒过来,顶着炸毛的头发慌张起身: “怎么了怎么了……卧槽,卧槽卧槽!这什么啊,这什么啊!!!” 巨大动静惊醒了浅睡的虎家叔侄。 向来沉稳的虎志诚看到地板上蠕动的那些物体,也忍不住往后缩着喊出了声。 满地抽搐着爬动的碎肉,有些已经融合成肢体的局部,有些还没有…… 整个场面犹如新鲜的凶杀现场,不仅诡异可怖,还让人有些生理性反胃。 其恶心程度足以跟看到满地蟑螂的感觉相媲美。 被长刀钉在地板上的焦黑人头更是将这种视觉上的冲击力拉到满爆。 粟薄捂嘴想吐,姒姝好倒是觉察出这堆乱七八糟是谁的手笔,当即怒骂罪魁祸首: “明仪阳你能不能把它们弄到别的地方去,还住不住人了!” 明仪阳听着木门被重物挤压时发出的嘎吱声,很不耐烦: “我又不是清洁工,看不惯就起床,等下还得去趟医务室。” 姒姝好瞪眼: “你受伤了?” “不是我,是言祈灵。” 除了虎高明,其它人全都睁大了眼。 粟薄完全忘记地上还有恶心的肢体碎块,扒着栏杆探头往外看,激动非常: “言哥!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我还以为……担心死我了……” 大着胆子用挂在床头的衣架扫开在鞋子上扭动的肢体碎块,姒姝好心念电转,昨晚遗漏的线索在她脑子里串联起来: “我还说!明仪阳你昨天出门就是去找人了?没想到你还挺有良心的嘛!” 她趿拉着拖鞋就要下床: “言祈灵你情况怎么样,伤得严重吗,要用什么药啊?” 明仪阳回身一瞥,见言祈灵正严谨地抚平裤子上多余的褶皱,不由冷笑: “他死不了。” 言祈灵一大早就不顾伤势让他帮忙找衣服,愣是要穿戴整齐。 出于对烧伤的考虑,明仪阳当然不赞成。 主要是怕渗出的组织物跟布料黏上,到时候上药还得再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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