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他逃跑的粘稠物体贪婪地伸出触须去追,却被他哗啦甩起的床帘挡住。 触须利刃般破开床帘,直挺挺地逼向正往地上翻滚的少年! 少年就地一滚,触须利刃哆地扎进麻石地板里!少年立刻爬起来往门的地方跑! 刚打开门,触手已然追了上来! 哐地把门关上,他用全身力气将门顶住,然后拿出酒精往地上一通乱洒。 他很快就顶不住了! 借着门后推力往前跑,他颤抖着摁住打火机几下点燃了手中的绷带条,往后一甩! 滔天大火沿着满地酒精飞速燃烧,尖叫的触须再度溃散为黑雾,淹没在熊熊火海之中。 虎高明仓皇地从楼道里跑出来,劫后余生的脱力感灌满四肢。 他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穿堂风带走衣服上泼到的酒精,想到被怪物吞噬的明仪阳,颤栗的后怕终于涌上脊背。 没来得及平复,失魂落魄的他就听到另一种异响。 条件反射地蹲下躲进草丛里,他暗中观察。 原本空荡的校园,随处可见扎着黑色塑料头套的学生们在游荡。 它们看上去漫无目的,手里却拿着各种各样的工具…… 看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头套人手里蘸血的巨大三角规,虎高明简直要崩溃了。 他已经想不出哪里才是安全的地方,但退回去更是不可能,那团黑雾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从教学楼里跑出来—— 对,言哥,还有言哥! 他忐忑无措的心终于有了点依仗,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向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 紫色雾气漫入寝室。 姒姝好等人本以为会遭遇什么化学攻击,但屏息了很久,也没有额外的事情发生。 言祈灵却走到门口,轻“嘘”一声: “听。” 大家凝神屏息,粟薄忽然捂住了嘴: “我好像,听到了……脚步声?!” “怎么会,早上不是没人吗?” 姒姝好轻轻摁住自己狂跳的心脏,攥紧拳头: “会不会是明仪阳他们回来了?” 雾气开始逸散。 更清晰的,不规则的脚步声,和什么东西磕碰的响动,逐渐交织,靠近,变成了他们能听到的声音。 虎志诚脸色大变: “真有人上来了,而且不止一个!” 一甩烟杆上缀着的流苏,言祈灵轻声决策: “不能呆在寝室了,走。” 浓重紫雾遮天蔽日,与当初把他们逼入校园的雾气极为相似。 言祈灵借余光扫了眼尧昆锐住的方向。 寝室门大大敞开,里面没有活人的声息,似乎人去楼空。 他听音辨位,将所有人带向右侧楼梯,精准地避开了藏在迷雾中的“东西”。 当他们走到宿舍楼下时,紫雾逐渐稀薄起来。 而宿舍之外,不知何时站满了戴着黑色塑料袋的“人”。 这些“人”的状态和最初见到的样子很不一样,它们似乎恢复了某种意志或者意识,拿着各式各样的东西以规律的状态在附近游荡。 “放慢脚步。” 言祈灵的嗓音放得很轻: “它们在找猎物。” 所有人都放轻了呼吸,控制着迈步的速度和高度。 就在这时,粟薄鼻头忽然袭来一阵痒意。 她试图忍住,但还是忍不住捂住嘴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游荡的塑料袋人立刻全体转向。 言祈灵压低嗓音: “你们先去教学楼,我把它们引开!” 不等回答,他就往另一个方向跑去,用烟斗在树干上敲击起来! 金属敲击硬物的“叮当”声快速远去,原本朝向他们的塑料袋人立刻调头追了过去。 粟薄咬紧了指背,忍住又一轮想打喷嚏的欲望,她心中又恨又怒,只是这情绪全是朝向自己的。 热泪再次上涌,她被姒姝好和虎志诚护着往教学楼的方向快速跑去。 - 虎高明碰到言祈灵的时候几乎认不出他。 男人站在满地碎肢残块中,淋漓鲜血顺着瓷白手臂往下淌。 他转过身来,精准地锁定了他的藏身处,目光里只余无机质的,不自知的残忍。 对上这样的视线,虎高明全身的勇气都被完全抽走。 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以死人的身份在观看面前的一幕,以至于根本没法做出任何动作。 可那双鸳鸯瞳刹那间微微弯起,可怖的血污就在这笑容中化作胭脂陪衬。 无可抵挡的亲和力溶剂般泡开,扩散。 纵使画面诡异,虎高明却奇迹般受到了安抚,张嘴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结结巴巴地问: “这……这是……” “他们自相残杀,我站得太近了。” 男人吐出不知真假的字句,神色自若: “明仪阳呢?” “医务室……我把医务室烧了,他在里面…啊,不是我烧的医务室……” 他抱着医药包语无伦次。 正慌乱着,肩头微微一重,他的肩膀被言祈灵轻轻按住。 言祈灵带着血污的脸上不再有笑意,略有些认真的表情让虎高明思路清晰起来。 他用尽量简短的语句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言祈灵松手,镇定地嘱咐他: “你先去教室,这一路都会很干净,不要太大声就好,我上去看看情况。” 望着面前的满地碎块,虎高明心中猜疑,一下子不知道自己是给明仪阳找了个帮手还是祸害。 想到被黑雾吞噬的银发青年,他咽了咽口水,不安地住了对方衣袖: “言哥,你的烧伤……要不我跟你一起……” “我没事。” 他恢复了那种不合时宜的笑容,假面之下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 “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死了,好吗?” 虎高明想说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但男人已经转身而去,快速消失在楼群之间。
第18章 21站:夺心 明仪阳知道自己正陷入一场假眠。 但现在的他无力挣脱幻象,只能孤独地在浑噩荒原中行走。 他隐约记得自己要摘下这片黑暗中最鲜明的心脏,如今那光芒触手可及。 那颗心脏——悬挂在踮脚可得的枝头上。 他将手伸过头顶去够。 骨血从指尖开始融化,露出森白手骨,最后连手骨都在空气中汽化。 他听到愉悦的啧啧声,像自己的某个部分正在被什么东西咀嚼。 那是一种利器厮磨皮肉的实感。 疼痛却似乎被切断,这使他无法提起任何应激情绪,所有的想法都在这诡异的环境里变得沉重不已。 他皱眉,伸出仅剩的左手。 被压抑的疼痛在他触及心脏的那刻骤发,又快速消隐。 左手也在越过头顶后逐渐剥离,沉淀成肩膀上的艳色浮沫。 他在幻象中失去了双臂,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夺下那枚心脏。 带着恶意的雾气悄无声息地靠近,它贪婪地吮吸这个灵魂的绝望,却吸了个空。 青年似乎并不受影响,他甚至微微踮脚,张开了嘴,仰头要咬下那颗心脏,即使变成泡沫也在所不惜—— 突兀飞来的缚灵索将他死死捆在原地,令他动弹不得! 银索的冰冷触感仿佛开启情绪的闸门,让他被切断的五感疯狂涌入! 剧痛从右手传递出来,接着是四肢百骸。 他于放空的思绪中张开深紫的瞳。 无数长着复齿的圆嘴吸在他身上,咬破皮肤,吮吸血肉,如水蛭般钻入,抽动着陷入活人体温之中。 而他头顶仅存的呼吸空间里,就悬挂着那颗发光的心脏。 他忘记自己在那一刻想了什么。 只知道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根眼熟的银索已经绕上那颗心脏细细的血管,勒紧,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将它狠狠地往下扯! 心脏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却没有被揪掉。 钻进皮肉里的“水蛭”疯了般扭动起来,然后在青年的抽气声中烧成白色焰火。 手臂越过这些火焰,这次,他握到了那颗邪恶又生机勃勃的心脏。 五指狠狠挤压下去,他与银索一起,将它合力扯下! 黑色变成沼泽洪流,灌满整个屋子。 它呕吐出无数尚未消化的骨骼,衣服,手表,手机,项链,鞋子…… 还有一只凌空跌下的银累丝同心镯。 叮当坠响后,哒哒滚到不知名的角落。 高大的青年赤/裸着站在洪流中,任由它们冲刷而过。 精壮的年轻躯体上遍布新鲜伤口,淌下连串的鲜红血珠。 它们滴落时依然能点燃那些未散的黑痕。 于是他脚下沁出一片干净的白色火焰。 远看像灯光织就的几从月光草,亲昵地依偎着他,直到血和污泥悉数烧干,才碎裂成无数萤虫粉尘,消失不见。 银色长睫微微颤动。 捏着手中跳跃的心脏,他蓦然回头。 那个拥有鸳鸯瞳的男人倚靠在烧焦的门口,满身新鲜血污,唯独手和脸是干净的,看上去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他们对视片刻,言祈灵向他抛来整齐衣裤,用手中烟杆敲敲门框,语气很淡: “穿好再出来,该上课了。” 抱住带着消毒水气味的衣服,明仪阳穿上不合适的衣裤,从泥潭里找出自己的手机,赤脚出门。 走廊里早被乌流遍染,呈现出镜面一样的反光效果。 立在这幅镜面上的男人轻巧睨来。 不长不短的黑发用烟青色发带随意束起,银色竹叶在光线中发亮。 像朵传说中出淤泥不染的莲。 把卷起来的缚灵索丢给这人,明仪阳看着他: “谢了。” 这是青年第一次向这人道谢。 绳索蛇般钻入袖口,言祈灵像无事发生: “不用,你也帮过我。” 随即,他从袖中拿出那枚捡到的同心镯: “你的东西。” 接过镯子,青年没来由地说: “这是跟雇主联系用的法器,可以感知到对方的位置和安危,方便保护。” “……嗯。” 一时无话。 他们走在灿烂阳光里,跨过无数碎裂血肉,看着褐色液体从倒地的黑色塑料袋中流出,形成小小的水泊,被光线照成一片雪白。 明仪阳跨过它们,问: “你做的?” “不是。” 言祈灵没什么表情: “我不会把血溅到身上。” 这个解释听起来很装逼,但如果是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就显得很有说服力。 “那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他们是自相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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