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绞尽脑汁编写像样的谎话,剽窃行程, 半真半假:“我今天满课, 手机早上落在了教室, 才从失物招领处找回来。” “杜簿安, 你不会生气了吧?” 对面晾了他好半晌, 在宣止踏入家属院的时候终于有了反应。 “没有。” 宣止趁着夜色变回小猫,叼住手机, 借着横斜的水管跳到伯医生工作室的窗口, 它提前给自己预留了一道小缝, 猫头很好挤进去, 断断续续吃了一天的肚子卡在了窗外。 眼前是布一气汹汹质问自己的样子。 “怎么, 没见过工伤?” 如今宣止感同身受,提前恐惧自己会不会也将被迫工伤。 小猫深呼吸,缩了缩骨头,仓促挤进窗缝, 落在地上啪的一声轻响。 伯医生已经回家了, 他是一只非常注重家庭的狗, 工作处理完毕,不会在工作室多待一秒。宣止拉开抽屉, 老老实实把自己的手机放在里面暂存。关上抽屉前,他看到了并排放置的,伯医生的手机。宣止鬼使神差拿出来,翻看伯医生的信息列表。 果然,杜簿安在傍晚6点左右发来了消息。 “宣止?”他全名全姓地叫。 左上角没有红点,说明伯医生已经看过了。 杜簿安给自己发了消息,伯医生怎么没告诉自己呢? 宣止反复确认是否漏掉了什么消息,然而一个事实闪电般击中了他。 他没加伯医生的好友! 小猫的愧疚顿时加倍,他偷偷向伯医生发送好友申请,偷偷用伯医生手机操作同意通过。 现在他有两个联系人了。 宣止盘腿坐在老板椅上,屁股后面尾巴烦躁地甩。 该怎么哄人类? 杜簿安真难搞,猫去哄一遍,人还要再哄一遍。 “杜簿安?” “杜簿安。” 他徒劳无用地叫魂式哄人。 杜簿安:“我没生气。” “你就是生气了,杜簿安你是不是故意不理我!” 杜簿安:“没生气,我只是伤心,我知道小学长也很忙,不过闲暇时间可不可以多分给我一点?” 杜簿安姿态放低,宣止遇软则软,满口答应:“我真的没有骗你,我看到消息一定回你的呀,不过我最近一个月课都是满的,晚上有时间我们再聊好不好呀。”宣止投桃报李,“是要我请你吃饭吗?” “不急,我想想。” 宣止忍辱负重哄人,尾巴却在殴打老板椅的扶手,小猫有时控制不住自己的尾巴,尾巴抽椅子抽狠了,还顺带鞭打到了自己的胳膊。 细细一条尾巴骨抽人挺疼,宣止想,看来以后抽杜簿安时力道要再轻一些。 猫咖对猫咪的出勤时间规定得很紧,客人就是郎渠的眼线,想要多拿提成必须讨好客人,客人眼里有你,你必然不能偷懒。 从上午十点到晚上九点,宣止摸到手机的次数屈指可数。 聪明的小猫迅速制定对策,他给伯医生留下字条,霸道地把伯医生的微信账号顶下去,换成了自己的。 “伯医生,我把微信登在你手机上啦,密码也发给你了,你有空的时候能不能替我回一下杜簿安的消息。我在猫咖打工,不方便看手机,他今天找不到我发了好大的火” 小猫告状:“他还凶我!好恐怖!超级吓人!” “只占用你一点点时间就好,只要一点点,偶尔敷衍一下他就行!求求了,就一个月,伯医生求求你了。” 宣止在后面补了只小猫哭哭的表情。字迹歪歪扭扭,猫咪表情画得炉火纯青。 小猫惯来会撒娇耍赖,宣止求起人来行云流水。 他把便签贴在桌面最显眼的地方,便签是伯医生工作室定制的款式,右上角印着伯医生就职的公司。 桃李动物医院。 这是一家由精怪经营的宠物医院,职如其名,意在逃离。 逃离的不是医院,而是它们的主人。 精怪化形后,会获得和正常动物相比更长的寿命,原本的家养宠物得了机缘化形,像伯医生一样,隐瞒身份继续陪伴在主人身边,直至“寿终正寝”。桃李医院包办宠物丧葬事宜,掉包宠物尸体,帮助精怪“重获新生”。 伯医生在医院担任的便是精怪诈死的策划与推手。 为了隐瞒身份不得不离去的精怪找上门来,伯医生以各种机缘巧合向主人推销医院,诱使主人协宠上门,他开具病危通知书,见证一场场悲欢离合。 手术室内嚎啕痛哭的主人,一墙之隔重获自由却消沉低落的精怪,伯医生左右逢源,心是软的,脸是硬的。作为诈骗的惯犯,宣止相信伯医生的业务水平。 宣止走前,贴心地为伯医生扫了地擦了桌,他身上全是花坛沾来的的泥土,干涸后淋淋漓漓铺了一地。 宿舍回不得,宣止不能让校花看到自己脏兮兮的样子。那只无情的公狸花有了贴心娇气的幼崽陪睡,宣止不想让自己在校花面前再丢了干净的优势。 它冲进了杜簿安宿舍,小猫咪记得人类说过的每一句话,杜簿安昨天就是有要给自己洗澡的念头。 紧闭的宿舍门口隐约浮现猫叫,秦礼遥的床铺就在门边,他听到猫叫打开门,趁小白猫还没引起其他宿舍的注意火速放猫进来。 “你怎么混进来的?”秦礼遥带上门,“班哥,小……白找来了。” 这一声小白唤得艰难,宣止如今一副灰突突的模样,叫小灰都不为过。 张仰青说话依旧不讨猫的喜欢,他指指点点:“还认路了?去哪野了小宝贝?弄这么多土。” 杜簿安昨天网购了一整箱的湿巾,物流显示后天才能到。他凑近小灰猫,半跪着抚摸它唯一还算白嫩的脑袋。 宣止夹着叫了一声,上上下下在宿舍疯跑,巡视杜簿安的领地。它记得之前杜簿安把小老鼠放在了书桌上,现在书桌整洁,一目了然,没有半点老鼠影子。 杜簿安很喜欢那只老鼠,或许是珍惜地收在哪里了吧? 宣止的巡逻行为被正义制止,杜簿安把它抱到地上,宣止被围在宿舍正中间的空地上,滚筒洗衣机式抖毛,灰尘泥土平等地砸到了517每一个人。 木林呸呸吐土,秦礼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木林:“这小东西是认准了这儿当窝?天天晚上来准时点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拿咱们宿舍当宾馆了。” 宣止默不作声乖巧斯芬克斯卧,原地装死。 “不行,班儿,这得洗啊。”张仰青说出在场所有人心声。他忐忑地看着杜簿安,担心这位溺爱的家长连这么脏的孩子都能容忍。 好在杜簿安没让他失望。 “洗。”杜簿安弹小猫脑瓜崩,宣止对这种不痛不痒的惩罚习以为常。 宣止赞同着附和:“喵喵喵。” 快洗! 宿舍里没添置小猫的洗护用品,也没有能够洗猫的水盆。A大地理位置偏北,是典型的北方宿舍,没有独浴独卫,洗猫条件恶劣。送到水房洗猫,明天整栋一号楼包括宿管在内,都能得知517散养了一只猫。 自从宣止来了宿舍,杜簿安的干净衣服数量呈指数下降,阳台成排挂的都是他被小猫以各种原因弄脏的衣服。 杜簿安从库存不多的衣柜里拽出一件,裹着猫下楼。 秦礼遥自知猫毛过敏,有心无力,张仰青喊道:“班儿?不用我们帮忙?” “不用,晚上不回来了。” 杜簿安把小猫裹成了婴儿,掂着哄着走,明明第一眼看起来清冷又不好相处男生絮絮叨叨:“乖乖,你知不知道自己今天真的很脏。” “喵。” “像你这么脏的小猫咪在外面都是没人要的,知不知道?” “喵。” 他轻轻笑了一下:“只有我不会嫌弃你。” 宣止心脏怪异酸涩。 杜簿安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宠物店,连夜把小猫送进了浴室。 小猫在外面挠洞刨土给杜簿安丢面,在洗澡时给杜簿安挣面。店员细声细气表扬宣止是她洗过的最乖的小猫咪。 宣止不以为然,这话它听得腻了,人类每次哄骗小猫都会用“最”这个字。 还要拉长音,拖长调。 宠物店深夜无人,杜簿安全程近距离陪护,他如同众多养猫的新手一样,询问店员每瓶洗护用品的名字和功效。 还暗暗记下店员洗猫的手法。 他长着一套极有欺骗性的皮囊,冷淡却有礼貌,偏偏对自己宠物流露出贴心细致的一面。 杜簿安毫不避讳自己是新手养猫,店员洗猫之余有意亲近,亲身教学如何讨好小猫。 她沾着泡沫的手从背面抵在小猫的脸颊,轻轻抓挠。 “这样按摩,猫咪会很舒服。” 她两个拇指移到小猫头顶靠近耳朵的耳廓凹陷处:“猫这里部位有很多神经,很敏感……看,它很喜欢。” 店员按摩的手法娴熟专业,宣止眯着眼睛,情不自禁地跟着店员的手走。 “还有下巴。” 宣止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认可。 “有些猫还喜欢人拍它的尾巴根……” 杜簿安:“可以了。” 杜簿安的声音冷得像冰。 店员愣住,杜簿安唇边生硬上挑,那实在说不上是一个笑:“谢谢,我记下了,回去后会试试的。” 杜簿安的小气病又犯了,宣止还没享受够,抱怨地喵喵叫。 它坐在水里,平日里飘飞膨胀的毛打湿后贴着身体,暴露出纤细的骨架,一颗小小的猫头嵌在上面,像只外星人。 它的确是一只很小很小的猫。 杜簿安捏着它的脖子,一寸一寸往下捏。 “平时不是吃挺多吗?怎么这么瘦?”他半蹲下来,平视着一双鸳鸯眼,“不许吃其他人喂的东西,没有营养,对身体不好。以后晚上回来吃饭,好不好?” 宣止装傻称愣,它没有办法回答他的问题,也给不出承诺,无甚意义地喵了一声。 杜簿安把它鼻头沾到的泡沫撇下去,小猫是否听懂不重要,他喜欢它的回应和互动性。 杜簿安亲手把洗好的小猫从水盆里抱出来,没了蓬松毛发的修饰,伶仃一条。杜簿安要求全干,宣止在烘干箱里吹了四十分钟,出来时昏昏欲睡。 凌晨一点,猫也困了。 香香白白的小猫咪不需要再用衣服兜着,店员送了杜簿安一个手提袋,杜簿安把衣服装进去,抱着小猫离开宠物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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