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他掠向白药的脸色,将最后一个字挡在齿关内。 白药眼神发冷:“还有一个人,姬檀心性如此歹毒狭隘,怎不见他?” 苍乾不动声色收回粘在白药双唇间的视线,意味不明唏嘘道:“姬筵,可惜了,他不在混沌之中,君子国的上一任人皇还活着。” 白药从这句话中听出无尽险恶,心惊一刹。他抬眼望向这个巨大灰白的虚空之所在,道:“往前走,他的梦中一定有姬筵的位置” 苍乾哼笑出声,“如何知道?” “姬檀能让姬筵活到今日,那一定是折磨过他千万遍,”白药道:“胜利者怎能不常常擦拭战利品?” 这条大道上终于泛出暖黄色彩,白药飞身前往,落地时他斜扫过苍乾那张若无其事的脸,冷冰冰道:“拿下去” 苍乾缠着白药窄腰有力的尾巴下意识动了动,恋恋不舍松开,他无声一笑,挡在白药身前,“先不急着走,我以为你被人族蒙了心,现在也发觉你也是很明白人性本恶的嘛。那你为何还要做人呢?” 白药停下脚步,想了很久,摇头道,“人族是热烈短暂的族群,蝴蝶梦中生死一刹,梦外是我求之不得的长眠。千秋万世如何,只有苦多。” 苍乾神情微不可察冷了下去,他目光深沉如海,定定地看着白药,最终他一手抬起,强行与白药十指紧扣,慢慢低头附耳,一字一句吐着热气,既甜蜜缱绻,又冷酷无情:“你休想。” “哈..哈哈哈....,”虚空中爆发出一阵痛快的大笑:“白药道长,朕如今亦只求一死,上前来!” “谁!”白药还未答话,这时听得笑声,猛然回头,他眼如寒星,长眉间攒着一股凌厉之气。 苍乾一掌紧扣着白药肩头,亦抬起眼来,望向白药身后。 二人只见路尽头置着张龙椅,龙椅上坐着个精悍男子。可这龙椅又不那么“一般”,只见铁铸出密密麻麻的尖刺冲天而起。姬筵如常入座。他的胸膛,股侧,小腿,掌心,手臂,浑身上下所有不致命处,皆被尖刺破体而出。 “陛下,”白药快步走近,“你看得见我?你现在何处” 姬筵面如金纸,不知这样被折磨了多久。见白药果真回应,这位体格剽悍的人皇霎时虎目含泪,他顾不得疼痛,双唇颤抖道:“不说那些...我孩儿呢!你见过他不曾,他可还活着?姬檀这杂种与我说我孩儿还活着,朕要你找到他!” 白药心头一凛,还未出声,苍乾却随手招来先太子尸首,袖手旁观道:“好巧,方才道中遇上,这便是你的太子。” 姬筵闻声期待地扭头看来,定睛时诡异的静了一瞬。两息功夫后,姬筵双眼暴凸,鼻翼大张,血肉与铁刺缓缓抽离,发出令人牙酸心颤的咕叽声。他竟想要站起身! 白药不忍地侧过脸,怒目瞪视苍乾。苍乾极有默契理解了他的未竟之语,便道:“遮掩无用,若是你,你也愿意被他人以善心的名义耍着转?” “鸾儿...鸾儿”姬筵的怒吼声震彻天地,“你竟敢....!姬檀,姬檀!!我定要你后悔活这一世!” 下一瞬,白药与苍乾一同被弹出梦境之外。姬檀醒了! 苍乾化出龙形,一把将白药捂进爪中。头也不回撞碎了帝王寝宫大门,扬长而去。 姬檀惊醒时还未骂出一声,就已目瞪口呆地望着门前的窟窿,大内侍连滚带爬扑到空床底下,似哭似笑道:“陛下!这是真龙呐,您就是君子国唯一的真龙天子,那些谣言今日当不攻自破,小人这就去通知钦天监!” 姬檀先惊后喜,也顾不得那晦气的梦,当即道:“是该如此,是该如此。快去!” * 苍乾在皇宫横冲直撞,见着无不恐惧避让。忽然掌心有动静,他不情不愿摊开指爪,白药正握着剑鞘戳弄他。 白药杀心已起,神情犹带霜雪,“你做什么去,该留下会一会姬檀” “去找姬筵”苍乾喉咙里滚出只有白药听得懂的雷鸣。 “你知道他在何处?”白药站在苍乾掌中,怀疑问。 “方才不知道,现下清楚了。”苍乾龙目微转,直视皇宫之北,那道冲天而起的怨气。他示意白药看,敷衍地点头。他的龙爪轻轻戳刺白药腰侧,反而极为认真道:“我给你取个小字,叫明珠如何?还是你更喜欢珍珠?” “这都什么跟什么”白药被他戳的浑身发麻,真气奔腾出掌心,一掌拍开巨龙不安分的指爪,怒道:“哪个都不喜,你安分点!” “到了,姬筵被关在北宫的囚佛寺。囚佛寺,这名字我不错”苍乾说罢,当即与白药落地,白药二话不说,大步流星往寺里走去。 这地方平日里倒也没人看顾,省得隐身术耗费力气。 白药走出两步,苍乾旧态复萌,人臂粗细的龙形缠绕上白药脊背。苍乾将头凑在白药侧脸边,不满道:“掌上明珠,不是很好?” 白药面无表情,他强行忍耐着浪费口舌的火气,一掌拍开寺内小门,姬筵又恨又惊又喜地抬头:“白药,你果然来了!” 铁链从四面八方延伸到中央姬筵身上。 “陛下且后仰,这些玄铁被浇筑死,解不开的,得罪。” 姬筵意会,后缩身子的瞬间。白药眼也不眨,拔剑斜劈,一招“秋霜切玉”干脆利落将玄铁链尽数抹断。 远处传来一声浑厚钟声。 姬筵怒发冲冠,双目通红,悲怆而愤恨道:“五更晓钟,是上朝了。请道长带我去找轩辕庭!” 他浑身上下是铁刺,血肉与钢铁已融为一处。拔之立死,白药犯了难,姬檀却道:“你不必想办法治,就这样推着出去即可。” 白药道:“你想...” “姬檀那个狐假虎威的赝品!既然上朝,怎能少得了货真价实的江山主人!” 苍乾凭空而至,姬筵瞳孔骤然一紧,苍乾道:“人间天子,我们帮你不是没有代价。我要你心甘情愿将你此刻的‘憎恨’交给我。” 姬筵不明所以在没什么表情的白药面上与苍乾冷漠睥睨的眼神中来回打转,他似清醒了些,谨慎道:“憎恨?仅此而已?” 黑雾簇拥着姬筵平地而起。三人流星般被裹挟着冲向朝会时的理政殿。 “便当你答应了。” 苍乾头也不回道。 ---- 双更虽迟但到(?)
第51章 姬檀 “白药,等等” “白药!” 理政殿近在咫尺,白药脚步却是一滞,奇道:“小乾,你前些日子做什么去了?” 震乾坤沉睡在鞘里,只闻少年音色流溢而出。剑灵扭捏道:“我不想骗你,既然如今你记忆回笼些许,那我自然就能开口了!我可先说好,你们...” 苍乾不经意回头瞥了一眼,“白药,到地方了” 黑雾凝云,白药推着姬筵落地。就在他与苍乾擦身时,苍乾顺手从他腰际抽出震乾坤。 冰浸浸、寒亮亮的剑光如月光溅出宝匣,刹那映亮了白药微侧过来的半张脸。 他顿步道,“怎么了?” 苍乾的视线舔上白药的唇,他微微一笑,两指挟着清亮如澄澈秋水的剑身,既像威胁,又似无心:“这一路荆棘丛生,我为君保驾,请君先行一步。” … 刹那间斗转星移,天穹如盖,琼楼高不可攀,白药眼前一花,他看见自己站在南天门前,对面是用怀疑与忌惮目光打量着他的诸神。那个时候他身后本该空无一人,可仍旧是在谁也没料到的瞬息,一柄长剑呼啸着打着旋飞来,白药接剑在手。 而后苍乾现身,黑衣如魔而至,他的手背交叠,拄剑而立。 那时那刻,面对漫天神佛的敌意。 他说了甚么? ——这一路荆棘丛生,我为君保驾,请君先行一步。 诸神因他这句话,悉数退避。 一言何其重,有千钧威慑,令三千上仙不敢再进半寸,枉然空嗟叹。 一言又何其轻,春风吻眉眼,教岁月回头不再如梭去,前尘尽回还。 洪荒三千年前的一缕遗风,于此刻陡然煽起谁人无序的心跳? 白药心头发烫,回头深深地望着他。 苍乾尚不知道白药九转的思绪,他一手执剑,挤眉弄眼,以口型示意道:“进去啊” 理政殿大门外的丹墀前,石雕九龙,怒容狰狞。白药抬头向上一瞧,与殿前司都指挥使*郑流意对上视线,郑流意当即惊怒拔刀,朝下一挥,直指白药:“什么人!站住!尔等从何来!” 殿前司都指挥使掌权天子亲卫军,乃三司之首。这样的身份却落到守殿门,不知是姬檀心里有鬼,还是有意折辱旧皇心腹。 “郑流意,瞎了你的狗眼,认不得朕了!”姬筵隔空一掌,打得这位武官偏过头去。可见他到底有几分本事,以肉身扛下姬檀这许多磋磨,竟仍有一击之力。 白药不由得侧目,道:“是陛下的人?” 剑灵落在苍乾手里,不知为何又不说话了。 苍乾寒侧侧道:“白药,天地之间,谁敢领受你一声陛下。你也不怕上达九天,令紫微星数中断,让他仅剩的这点运气泄了底?” 姬筵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找到姬檀,再将他千刀万剐。须发皆白的司天监监姜恪之在殿内正宣道:“真龙显灵,可见今人皇姬檀正是天命加——” 一根儿臂粗细的尖矛飞射,不偏不倚洞穿了姜恪之的心腑! 姬筵呼吸不稳,硬生生站了起来,“谁是天命加身?” 满殿俱静,落针可闻。 姜恪之脚下顿时趑趄,支撑不住摔了下去。 大内侍唯一的正事似乎是五体投地,他不久前才跪拜过姬檀,眼下又要向先主子叩首。 不时,百官跪了一地。 姬筵将赤红目光投向皇座中的姬檀:“...好皇弟,龙椅好坐么?” 白药袖手立在侧旁,冷眼扫视过众人各异面色,道:“各位大人,人皇姬筵在此,你们今日最好想清楚到底拜谁为王。” “你..你又是何人!”朝廷最为德高望重的同平章事谢重章吹胡子瞪眼。 “凌云巅,白药” “这...凌云巅?!” “凌云巅不是..”有人反应过来,转头望姬檀表情。 臣子低声议论四起,如蝇虫嗡鸣,似远似近,时高时低。 冥冥有数,姬檀到底没得到“天命加身”四字。他一掌拍上御案,从龙椅摇摇晃晃站起身,声音格外轻柔,含着笑意道:“看来大哥是被凌云巅余孽救出来的。那我不得不与你说清楚,你回来也无用了,我照着咱们姬家的族谱挨个清点了你的那些未亡人,他们都已死啦。可我又舍不得杀你,你就安安分分待在囚佛寺,不好么?” “你...我从前待你不好,可鸾儿尊你敬你,鸾儿又何辜,你竟这样对他,这比蛇蝎还歹毒的杂种!”姬筵怒吼,白药见他神情激动,心头浮起“他当真不会这么一命呜呼么?”的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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