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鱼点头直道好名字,随后自报家门。 趁他穿衣的功夫,江饮冬将他买的糖糕拿过来,魏鱼随意系好里外的衣服,面前伸过来一只托着油纸包的手,他听见江饮冬说:“吃点零嘴。” 魏鱼怔了下,嘴角蓦地绽放笑容,比那山坡上的杜鹃花还亮眼。 他接过,清透的眼眸仿佛坠了星子,专注地看着江饮冬,“冬哥,你人真好。” 靛蓝衣裳映衬地他肤白似雪,若是束起发,活脱脱的不谙世事的小少爷。 江饮冬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落在魏鱼大敞的领口,衣领未整理好,歪歪扭扭的,露着白颈子上的青筋。 还是个单纯又风流的小少爷。 江饮冬忽地倾身凑近,魏鱼捏着糕的手抖了抖,细碎的渣渣掉在了新换的衣服上,他愣愣的看着江饮冬放大的俊脸。 脖子处有温热的指尖划过,痒痒的,一触即离。 他低头,瞥见江饮冬粗糙的手指捏住他的衣领,随意拉扯两下,领口严实地贴在他的脖颈处。 随后,腰间有道拉扯感,那只干惯粗活的手灵巧地勾出掉在他腰带缝隙里的糕渣,又将宽腰带给他整理好。 江饮冬和他道了声去做饭,出了房门。 魏鱼转了转眸子,摊开手心,挨个在嘬干净了指尖上的碎渣,又把掌心里掉落的舔了去,最后砸吧砸吧嘴,把自己甩在床上。 糕点香啊。 糙汉子会疼人嘞。 往后娶了媳妇日子不会差。 那他这条鱼的往后日子…… 魏鱼咸鱼般躺着,含情的细眉桃眼仿佛缀了万千愁绪。 床头的糕点都不……还是香的。 魏鱼一骨碌爬起来,拆开纸包继续吃,香酥的滋味在舌尖荡开,瞬间一切都抛到了脑后。 午饭江饮冬,做的简单,清炒蒜苔,另一道菜是早上魏鱼没吃的几块兔肉,炒了蘑菇作配。 吃了人家的糖糕,魏鱼自然不会对饭菜挑拣,还一口气吃了两大粗瓷碗。 午后的江饮冬开了院子后门,在外面忙活,翻地种菜。 村里人的菜地大多开在房前屋后的空地处,方便浇水施粪。 他家房子不算多,加上灶屋和堂屋,拢共五间,其中一间是他爹的书房,常年上锁。 江饮冬在院后用锄头翻地,菜地往后是一条小河,河窄水浅,邻菜地的一岸生了几棵野桑椹,数十年的老树,树盖茂密。河对岸是近人高的野草丛,连着田埂和大片绿泱泱的田地。 魏鱼侧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手里翻着江饮冬随手给的话本。 一墙之隔,他能听见江饮冬干活的动静,翻土和来往浇水的声音,听得他思绪飘远。 江饮冬似乎对他读书识字并不惊诧,也不好奇。就好像无论他做什么,江饮冬都能接受。 这对他来说再好不过。 可真的有人能如此淡定吗?何况还是个一贫如洗的庄稼汉。 还有一种可能,在没什么见识的庄稼汉眼中,他们妖精的本事稀奇,能识字算不得甚。 魏鱼眼底眸光流转,琢磨别人的心思费劲,只要无害他的端倪,一切都好说。 外面突然传来大力的拍门声,来人很是暴躁,不厌其烦地扯着嗓子叫江饮冬。 魏鱼从屋里半开的门望过去,再透过院子的门缝,瞅到了和江饮冬同色的衣衫一角。 和上午那位斯文的男人差别很大。 外面男人嗓门大,隔着房子都能听的一清二楚。江饮冬从后门进院,先走到自己屋门前,将半开的房门拉拢,屋内的光线霎时暗了大半。 江饮冬这一行为,看在魏鱼眼里,便觉他尤为谨慎稳妥,让人安心。 江饮冬手里还拎着锄头,他拉开门闩,一把将锄头定在刘多麦面前,挡住了他直接迈进院子的脚。 江饮冬比刘多麦高了半个头,嫌他吵的慌,面带不耐的睨着他:“有屁快放。”
第8章 刘多麦比江饮冬大上两岁,一直没娶媳妇,在村人的眼里混的很,干活时劲头猛,但浪起来也不着家,他老娘都管不着。 他自诩不比江饮冬差,膀子比江饮冬的粗,肉比江饮冬厚实,见识也比江饮冬多,竟是因为那半头的差距,落在纪宁眼里,好似哪哪都比江饮冬矮上一头。因着这点,从小和江饮冬称兄道弟的刘多麦,后来到处看他不顺眼,寻机会就找茬。 自打纪宁来,两人大小矛盾没断过。 刘多麦见人出来,大声嚎叫的气势收了回去,吊着粗眉瞪江饮冬:“我来拿宁哥儿的竹篮。” 江饮冬支着锄头,斜依在门框,似笑非笑,“哟,跑腿的。” 刘多麦:“我乐意。” 说完才反应过来,他这番行为着实给江饮冬做了嫁衣,为了盯着他交出宁哥儿的篮子,刘多麦压下心里的恼火。 “搞快点儿,别想偷留着。” “放心,我不稀罕。”江饮冬摆摆手,收了锄头。他前脚往院子里走,后脚刘多麦就跟着进来了,江饮冬再用锄头拦着:“别,门外等着。” 刘多麦木着脸,学他往门框上靠着。 魏鱼支着耳朵听他们的对话,无意识地动了动尾巴尖,眼里笑盈盈,江穷汉是会气人的。 江饮冬拿出纪宁的竹篮,才想起来被他放在灶房一角的槐花,甜香散了满屋子。做饭的时候闻着香还记得这茬,吃罢饭忙忘了。 他将槐花倒进自家簸箕里铺开,花瓣搁在篮子许久,蔫巴了,香气不减。他索性将两个篮子一起塞给刘多麦,“这个是江月的,你路过我二叔家帮我捎带一下。” 刘多麦眉毛比江饮冬的粗,整个人看起来很糙,挑着眉,少见多怪的模样有些好笑。 “还不走,等我请你喝茶?”江饮冬道。 他一说,刘多麦还真不打算立马走人。 他琢磨着江饮冬的这副样儿,试探道:“宁哥儿说明日和我一起去镇上。” “这种好事你专门说给我听作甚?”江饮冬意外地看他一眼,“想让我去搅浑水?” “你想的美!”刘多麦不屑一笑。 江饮冬面上无波动:“我没想。” 刘多麦将信将疑,江饮冬和他不对付,但从不说瞎话。想起宁哥儿说江饮冬对他好似不如以前热络,不知是何事惹他不喜了。他面上不忿,心里却喜滋滋的。 眼下跑来单纯探一探。 “你最好想得开。”刘多麦拿着两个空篮子走了,丝毫意识不到他给江饮冬跑了两个人的腿。 “傻货。” 江饮冬闩好门,去井边打水洗手,在院里的柿子树下歇息了会儿,起身回房把水缸抱到院里换水。 人鱼睡了一夜,瞧着水还干净着。 洗完又将水缸送回房。 他一次性提了两桶水,袖子撸到胳膊肘,用力时结实的小臂肌肉绷起,青筋凸显。 魏鱼一个咸鱼在旁看着别人收拾窝,思索着说点什么好,半晌憋出了一句客套话。 “你这般勤勉,定能早日娶上媳妇。” 江饮冬间隙瞥了他一眼,声音没什么起伏道:“村里汉子都能做,算不得什么。”顿了顿,“有钱才能早日娶媳妇。” 魏鱼:“……” 他真的深刻认识到江穷汉的贫穷了,不用几次三番提醒他。 灌了半缸水,江饮冬端着簸箕进来了,抓一把槐花洒水缸里,“帮你去去鱼腥。” “是槐花!”魏鱼一个鲤鱼打挺,翘起上身朝簸箕里瞧,闻着空气里的气味愉悦地眯起眼,眼角眉梢透着喜悦,细瞧还有些怀念的样子。 江饮冬挑眉,簸箕递到他面前:“懂得许多。” 魏鱼捻起一朵放在鼻尖仔细嗅,也不在意微微泛黄的花瓣,眼帘微垂,睫羽在眼底落下阴影,抬眸看江饮冬时眼尾上翘,又似蛊惑人的妖精。 他嘴角挑着笑,像看透了对面人:“妖精自然见多识广。” 自离开姥姥的村子,魏鱼好些年没闻到这般清甜的槐花香了。 见着簸箕还有许多花,鱼缸用不着浪费这么多,他提议道:“剩下的吃掉吧?” 江饮冬:“……” 他缓缓扭过头看人鱼。 村里荒年再饿,也无人去摘了花儿吃,这条鱼怎的看见什么就想着往肚子里吃? 见着江饮冬脸上不如何乐意的样子,魏鱼压在薄被上的大尾巴一甩,搭着床沿,用尾纱去碰江饮冬腿。 “用面粉拌一拌,放锅里蒸,蒸好了只洒些盐就很好吃。” 江饮冬避开他,嗯了声,“明日再说,今晚吃兔肉。” 一听就是敷衍,但魏鱼还是更馋兔肉,嘴不自觉砸吧了下,那可是肉。 - 另一头,刘多麦敲了敲江二叔家敞着的门,把竹篮挂在门鼻子上就走了。江月听见响动出来,只看见个大摇大摆的背影。 刘多麦火急火燎跑到纪宁家门口,轻手敲了两下站在门前等着。 纪家也没关门,他看见纪母坐在堂屋门口绣花,瞧都没瞧他一眼朝屋里叫人。 少顷,纪宁从里屋出来,眼角含笑,喊了声多麦哥,直喊到刘多麦心坎儿。 他笑的憨傻,身后摇尾巴似的巴巴的将篮子递给纪宁,盼着听点好话。 “劳烦多麦哥,”纪宁秀气的眉眼弯弯,“这等小事还要你跑一趟。” “嗐,这算啥。”刘多麦壮汉挠头。 纪宁笑的温和,从衣袖掏出两方帕子,道:“这是我近几日绣的,还烦请多麦哥下次去镇上帮我捎带了卖。” 刘多麦大字不识,偏生喜欢说话文质彬彬的小哥儿,何况这小哥儿还总对他百般礼貌,让他不自觉挺直腰杆,前些年在城里做活被人瞧不起的难堪,仿佛都被宁哥儿治愈了。 刘多麦无不应好,揣了帕子在怀里,走起路来吹着高昂的口哨,嘴里含着宁哥儿给的糖块,舍不得它化。 宁哥儿亲手绣的东西,他自不会随便卖了去。 纪宁折身回房,脸上的笑意消失。 在这村子里过的着实无趣,还要时常应付土的掉渣的村野汉子,姑娘哥儿也没见识的紧。 他和娘带来的银子这些年早用光了,若不是有刘江两个蠢的帮他家种地,素日里还有其他人时常送来自家吃不完的时蔬,日子早过的紧巴巴。不过如今也好不了多少。 纪宁蹙眉不展,经过纪母时,听她刺他:“和这般穷酸汉子来往,也不知你装个什么劲儿。” “你昨儿吃的肉时可不是这么说的。”纪宁冷笑:“村里的土货,你越傲气,他们的东西抢都抢不来。相反,哄着他们给点甜头,不要都捧给你。” 纪母还梳着城里妇人的发髻,身穿淡紫暗纹对襟衫,好些年前的款式,衣领袖口洗的发白。 “我可拉不下这张老脸讨好村妇。”纪母薄薄的眼皮垂着,却未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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