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秦兴来了,没多久,新生意上门,还是急单,要三日后的凉皮,约莫五十人份的,恰时江饮冬和魏鱼在忙,秦兴便在前头铺子接待了人。 没一会,秦兴跑回灶房,“那客人是你村里的,好像是李秀才家的,你要不要去见见?” 江饮冬一顿,“他们就定五十份?” 茂山村的人大大小小加起来都得百十人,谁家办喜事,都会找村里人帮忙,全村人来吃席,更何况是秀才家的喜事,脸面大,来客多,五十张凉皮,怕只够饭桌上每人一筷子尝个味儿。 但江饮冬也没说别的。 秦兴点头,来人是李秀才的爹,并不晓得这里是江饮冬开的,他也未多嘴,江饮冬瞧着要闷声发大财的样子,江二叔家也就只有江连知晓这件事。 铺子还没开业,对没个家底的村汉子来说,还是稳妥低调了好。 “那就按正常价给,不收加急费用,酱料他们没要?” “没,他们嫌贵,要自己调。” 一张凉皮五文钱,一份酱卖更贵,凉皮在人看来是稀罕东西,那辣酱随便调调就是了,自己花钱买料子,比买现成的便宜的多。 先前订货四个大主顾,也就一家酒楼顺便买了他的辣酱。那料的方子除了最基础油盐酱醋,还加了不少魏鱼说的大料,咸香味的确大增,吃多了便知晓,凉皮的关键在于调拌的酱汁,也因此,除了制作凉皮,江饮冬还加了辣酱配套卖。 秦兴回到前面,李秀才爹面上等的几分不耐烦,但到底是村老汉,见着镇上的有钱人,不敢嚣张,着急问:“可能按时出货?” 秦兴:“付了订金,三天后来取便可。” 李老汉付了五十文订金,便匆匆离开了,走时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虽说席面的菜食早就定下了,凉皮是一笔额外花销,但能让儿子在城里同窗面前有光,可是好事一桩。 凉皮原是他们吃不起的,儿子恰巧从好友口中得知,那大酒楼里卖的凉皮,如今从一个小铺子便能进货,价钱还便宜了好几倍,正好他们要办席面,赶上了这遭。 本以为那秦公子是什么大富贵人家,江秀才走了狗屎运结交到这类公子哥,没想成就是个开小作坊的,就算卖新奇吃食凉皮,但没什么根基,也不算个人物。 江连还是比不上他儿子。 李老汉荣光满面地回了家,不多时,李家酒席要上一道城里时兴的凉皮便在村子里传开了,大家见面就恭维李秀才出息,就等着尝上一口那大酒楼里的好吃食。 作坊小院的屋子只够两兄弟住,另一件空房还没收拾出来,江饮冬暂时没打算和魏鱼住镇上。若真是要搬来,也需等他攒够了钱,置办了新房再说。 两人一起忙了大半夜,江饮冬连夜雇了镇上的牛车,带着魏鱼回到村子。 次日天才亮,江饮冬便赶着牛车去隔壁村取新床。等到再回村时,好几人见到他牛车上拉的崭新亮堂的大木床,都要问上几句。 “新床气派嘞,冬子下不少本吧?” “这床得多少钱哟?” “啥木的?” 江饮冬的牛车没停,倒也简单回了两句。 “榆木床,算不上贵。” 村里人丰收后心情都不错,他们待江饮冬客气,江饮冬也没对他们冷脸,村民也都心知肚明,大家面上都是一派和气。 牛车停在家门口,三人左右宽度的大床,江饮冬自己不好抬进门,他正欲喊魏鱼出来帮忙,身边窜出来一个汉子。 刘多麦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了他家门口,正站在牛车边上,紧绷着脸,眼神躲闪,“我帮你一把。” 他这副样子,若不是说的那句话,江饮冬还以为他来找茬的。 送上门来的帮手,江饮冬没拒绝。 江饮冬先去推开院门,和刘多麦一起将床抬进了院子里。 他不欲让刘多麦进里屋,正想让人将床放在院子里,那边屋子的门就开了。 魏鱼穿着江饮冬的粗布衣裳,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看见两人抬着床,愣了下,“回来啦。” 江饮冬将他从头到尾看了眼,见他衣裳裹的还算严实,才转头对刘多麦说,“放这就行。” 刘多麦见到魏鱼那一刻就僵住不动了。 他家和江饮冬家离的远,田地也远,收割麦子这段日子都老老实实的,没往别处窜。 他家赔了李秀才不少银子,加上宁哥儿那事,搅和的他更没娶媳妇的心思,可曾经和他大差不离的江冬子,日子眼见着过的越发红火。 而且,江冬子新找的小哥儿也太好看了…… 抬着的木床向下坠,刘多麦反应过来,一张脸涨的通红,忙顺着江饮冬的力道将床放在院子里,急匆匆解释:“我、我没别的意思,就先前没、没见过……” 刘多麦卡壳了,不晓得怎么说才不冒犯人,还怕江冬子又以为自己要抢他的人,急的脑门冒汗。 “没事,床放那就行,我们自己搬回屋里。” 刘多麦转身就跑,胳膊被攥住,他心头一跳,江冬子不会口是心非要揍他一顿吧? 他猛的大声喊,“我真的不再和你抢了,冬子和你夫郎百年好合!子孙满堂!” 魏鱼:“……” 江饮冬从哪找来这傻大壮的? 江饮冬嘴角抽了一下,松了手,“进屋喝杯水再走。” 刘多麦心口大松。 江饮冬转头示意魏鱼帮忙倒水,刘多麦见小哥儿走开了,才敢回头。 他这人莽,情绪变的快,看江饮冬脸色,晓得他没从门缝里看自己,还大度请自己喝茶,心中一阵感动,连年来的不快尽数消散。 村子里也只有江冬子不是那狗眼看人低、爱嚼舌根的墙头草,他原先怎的就没看出来! 江饮冬给他搬了个小凳子坐,刘多麦蛮不好意思地接下,没话找话,“冬子你这床真又新又漂亮,瞧着结实的很,夜里怎么折腾都没不会塌。” 江饮冬略无语瞟他一眼,“你说啥玩意?”在人家里张口就是荤段子? 刘多麦挠头,无辜地啊了声,“我屋里那个板床就很容易裂,夜里睡不着恼了蹬一脚都怕它断了。” “哦。”江饮冬面无表情应了声。 是了,单身汉子能怎么把床折腾塌了。 刘多麦又夸:“冬子别看村子人从前说你难听话,其实他们都嫉妒着你嘞,你原来本事没怎么显出来,如今得了这般好的夫郎,还能在镇上做营生,那个人看着你都酸的很。” 他又忙撇清自己,“我可没那捻酸嫉妒的心思,就、就是也想跟你一样,往后日子越过越好。” 江饮冬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最后应了声,抬眼见魏鱼站在不远处抿唇笑,便晓得他听了刘多麦那串夸他的话,脸上不自觉带了点热意。 他朝魏鱼招招手,魏鱼端了两碗凉白开过来,刘多麦当即垂下脑袋,一只手杵上来接碗,还大声道了谢。 魏鱼:“……” 这人是有些美好品质在身上的。 单就他方才顺带也夸了自己,魏鱼就对他印象好了不少。 江饮冬见刘憨子接了碗竟然抿着嘴,斯斯文文地喝,又是一阵无语。 这汉子还不走,喝个水就赖他这了? 不过人家搭把手帮了忙,不好过河拆桥,江饮冬对魏鱼道:“端一份凉皮出来。” 家里的凉皮自然是不缺的,给了凉皮,让刘多麦赶紧端回去。 “凉皮?!”刘多麦惊讶抬头,“你还买了这个?” 江饮冬:“今天多谢你搭把手,待会带回家吃。” 刘多麦咽了咽口水,凉皮他也听说了,镇上的稀罕吃食,寻常人哪里吃的起,买一次都嫌肉疼。 听闻李秀才成亲摆酒大出血,加了那道凉皮菜,村子人去吃酒的都能尝上一口,可惜他和李秀才家结了仇。 刘多麦这会还在纠结要不要推脱了,他一边馋,一边又不想被江饮冬以为他想占人便宜。 这时魏鱼已经端着调好的一瓷碗凉皮出来了,家里有现成的凉皮和酱料,不费功夫。 刘多麦在魏鱼出来的那一刻,头又埋的老低,江饮冬见状接过来往他手上杵。 “接着吧,方才你帮忙我都没跟你客气。” 刘多麦慌着推辞,“这不成,这东西太贵了,哪能给我这么大碗。” “自家做的,不贵。” 江饮冬言简意赅,刘多麦噌的抬起来,震惊不已,“这新手艺你都学会了?”那不得发了大财? 刘多麦以为江饮冬找了门路,撞了大运得到这门稀罕手艺,江饮冬也没多解释,只道是魏鱼从家乡带来的吃食,让他端碗回去和家里人一块尝尝。 刘多麦捧着一大碗凉皮,脚底飘飘然地出了江饮冬家门。 走了老远一路,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震惊过后,一颗心又往下坠。 手里的凉皮好似在提醒他,他永远也赶不上江冬子了…… 刘多麦走出了村尾,遇见的人多了,都伸头好奇他怀里抱着个啥宝贝,等凑近了,才发现是个粗瓷大碗。 “嘁,多麦碗里装的啥啊,瞧给你宝贝的。” “一大早的从哪家蹭了饭,还抱怀里捂着,你娘缺你这口饭吃了?” 路人都笑起来,刘多麦这会竟也不恼,他索性将碗敞出来让人瞧。 一时间,众人都瞧见了碗口处油滋亮滑的东西,村民有听闻凉皮的,但真没见过,这会见这舍得用油的吃食,纷纷好奇的围了上来。 “这啥啊,浇那么多油,真舍得哟。” “滑滑的,还透亮,闻着香死人了。” 刘多麦原先下坠的心又鼓胀了起来,他看着村民缠的流口水的模样,赶忙将碗重新收到怀里,嘴角翘的老高。 “这是凉皮,当然得多放油喽。” “这个大家也晓得,都是城里人才吃的起,我哪有钱买,这一大碗都是人家好心送的。” 刘多麦边走边说,被人一个劲追问是谁送的,他才慢悠悠道:“今早给江冬子搭了把手搬新床,他非要谢我,就让自家夫郎给我调了碗凉皮,冬子一直这么实诚,我都推脱不过。” 众人一听愣了,江冬子的夫郎? 想了片刻才晓得,原来是江饮冬当初藏起来的俊俏哥儿。 两人当初在一起还被人好好说道了一番,惹得两人名声不咋好,如今那小哥儿咋就会做凉皮了? 有人不信,“吃错药了多麦?这般捧着江冬子,他给你啥好处了?” “还说凉皮是冬子家小哥儿做的,你忘了那小哥儿来历不明不白了?” 刘多麦这会听不得有人说江饮冬一家的坏话,瞪着前面那人,“啥叫不明不白?人家是好哥儿,这凉皮就是人从娘家地儿带来的手艺,别人抢破头皮都没有嘞!”
80 首页 上一页 47 48 49 50 51 5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