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灵魂、信仰,什么都可以,只要郁雾想要的,随他拿去,随他处置。 坦诚到极致,剖开身体,露出血淋淋的东西给郁雾看。 我是这般无趣又残破的烂人,你想要什么呢? 谷垚松开手时在郁雾的脖侧轻抚了一下,微不可察。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绕过郁雾,进了院子。 簌簌的叶子,姗姗来迟,雨似的降临了。
第43章 那年雪夜不归途 暗堂香烟袅袅,案阁上的佛像被朦了层罩纱似的。 女人跪在像前,嘴里呢喃着经文,手上拨动佛珠,清脆的声音一下一下。 身后跟着跪着一个孩童,白皙的面庞沾了血,老旧的双扇榆木门透过外面的寒风,瑟瑟发抖。 只一双水似的碧落眼睛,忽闪着,抖着声音:“...母亲” 珠子的声音顿停。 “拜佛” 冷淡疏离,又带着警告。 男孩吸了吸鼻子,乖乖叩首,保持着磕头的姿势不动了。 吱呀...... 合页锈重,开门的声音格外生仄。 屋内已经站不下第三人,只得站在门外恭敬道:“大夫人” 女人终于睁开眼睛,“知道了” 起身出去,没给地上还磕头的孩子一个眼神。 随着门再次沉沉关上,男孩偷偷抬眼,确定没人了,才一点点起身。 “确定了?”大夫人走廊亭,步伐缓慢,手里依旧串着佛珠子。 “是”身后那人腰弯的低,像旧社会的奴才,“给他变了几个贪鬼做得兔子,都吃了” “人吃鬼......”大夫人哈哈笑起来,似觉得实在可笑。 “没想到找出这么个怪物”大夫人思索着说,“看他第一面就觉得不对劲,进了我养的届还能活着出来,看来当时也是把我的鬼宠全吃了......” “哪寻的?” “一个破村子,粮食都不够吃的地方。问了也说不出这孩子是哪来的,无父无母,石头缝里崩的?祭品不够,下面的人把他抓来凑数的,没想到抓来这么个奇物。” 关于具体怎么发现的那小孩,他没说。 那孩子天生浅瞳,孤儿一个。原本在一个孤儿院待了三四年,没成想实在地方小,没资助,孤儿院倒闭了。 兜兜转转又四处流浪,那么小的孩子还不懂求人呢。掏垃圾,偷东西,爬墙头,破破烂烂的就那么活下来了。走到下河村的时候,遇上风雪,冻昏在山里,被一个猎人裹着貂袄救回家。 屁大的孩子话还说不溜呢,瞧着可怜,也就留下了。想不到那孩子竟是能看见阴物的,猎人想到了赚钱的法子,就向外传他请来位仙童子,眼可通灵。 就这么开始了帮人抓鬼看病的生活。具体怎么抓呢? 生吃。 猎人怎么会舍得花钱让那孩子学些真能抓鬼的实办法,但又得让鬼真的消失,这样才能打响仙童子的名号,有源源不断的客源。那就得吃! “你不是能看见那些东西嘛,能看见什么就吃什么” 猎人会在允许他睡觉的时候将他捆起来,免得钱路跑掉。 “别以为你耍奸滑我发现不了,要是你不老老实实吞下那些阴物,客人说我这算命的不准,我就打断你的腿!说一句折一条。别哭啊,这可都是为了咱爷俩的财路。” 阴气被吃进肚子里,到处乱窜,经脉被毁。不用猎人捆,也动不了。是个只能坐在莲花椅子上给人除魔的仙童子了。 他决定求救。 有个人总是叩拜他,每天都来。满嘴感谢,像信奉神明一样信奉他。 一个瓢泼雨天,他觉得那人不会来。却听到门被敲响,紧接着一股潮气扑面而来。 人来了。跟往常一个顺序,先是摆上供果,再点上香,恭恭敬敬的跪在男孩面前。诉说着感谢,袒露自己对仙童子是多么忠诚。 “你是我的信徒?”男孩问。 “是啊!您救了我,一直到现在依然庇佑着我”那人跪在他脚边,一脸痴像,世界上再没有比他还虔诚的信徒了。 男孩发出了他这一世的第一声求救:“那你能救我吗?” “当然,我的仙童子。”那人果断道:“您降临在世间造福了我们这些迂腐的人类” 男孩笑了,笑的那样好看,纯净的像山间沐浴而下的泉溪。 那人看的更痴了。 双手伸出,在将要碰到男孩的脸时,猛然收回。 “我决不能用我肮脏的手玷污您” “可我需要你的手,带我出去”男孩说,“救我离开这里,他是骗子” 雷声轰隆,闪电下的光影里。男孩没看清那人的神情。 他等来的不是他的信徒,而是拿着鞭子的猎人。 他知道,他信错人了。 男孩身体动不了,只能任由猎人鞭打,咒骂。 奄奄一息。 第二天,男孩继续当仙童子,猎人继续拉客数钱,那个信徒依旧按时来了。 摆上新的供品,点香,叩拜,诉说忠诚和心愿。 默契的,谁都没有提昨天。 钱赚的多了,猎人就不常回家了。可被锁在房间里的小孩就没饭吃了。饿的极了,饶是吃鬼,也有饱腹感了。 时间久了。 他会饿,在吃不到鬼的时候。 在某一次吃掉鬼的时候,他被冻住的身体,悄悄回了暖。 他彻底适应了噬鬼的命运。 势头劲狠,不论大鬼小鬼,怨念多大,通通下肚。越吃越饿,越饿越吃。来看仙的人已经满足不了他的饥饿。 附近的恶鬼都听说了他的能力,都不敢靠近村子。村子在他的保护中平静又祥和。 他假装自己还是不能动,乖巧的听从猎人的安排,偷偷打算着在下个月村里举办庆典的时候逃跑。 只是命运却总要碾死他。 那一年寒冬来的太早了,没来得及收的粮食被一场突来的大雪盖得严实。收成锐减,补贴时时下不来,食不果腹。 而这一切都得有人来承担。 “是他!是那个仙童子!他阻碍了村子的运势,别的村子都没事,为什么只有咱们村子下这么大雪!?肯定是他,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对,就是他!那一老一小骗了这附近多少钱!什么童子!封建迷信!去医院也能治好的病到他们嘴里就成招了邪?!” “我奶奶之前老去那,我都不让的,我就知道那伙骗子不行!” “不知道那猎人从哪捡的这么一个东西?眼珠子还是蓝的,吓死人喽——” “我们应该捍卫正道!把他们赶出村子!” “赶出村子!” 赶出村子的口号,不知怎么传的,愈演愈烈。他成了祸国殃民、草菅人命、无恶不赦的恶种。 赶出村子变成了打死他。 男孩刚能活动的手脚跑不过举着铁锹的他原本的信徒们。 连绑带拖,拳打脚踢。 被吊在村中央,男孩看到了角落里的猎人。浑身是伤,脖子直角的拐着,眼睛直着。分不清是死是活。 他有点想哭。 白茫茫的雪里,他光着脚,伤口冻的开始无知无觉。 低下声讨的谩骂声他渐渐听不着了。他觉得自己可能困了。 也可能和猎人一样,快死了。 “啐!” 有人气势汹汹冲上祭台,朝他吐了口水。 是那个最忠诚他的信徒。 “......呵呵”男孩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了。笑声冷冷,苦涩放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到停不下来。 “怪物!狗杂种!”每日给他上香的信徒正狰狞的咒骂,“你们知道吗,他最爱吃的东西是鬼!人怎么会吃鬼?他是魔!” “还不杀了他!” “说的对,他是魔童,根本不是仙童!快!放火烧了他!” “眼睛!挖了他的眼睛!” “快放火!不能让他再笑了!” ...... ...... 鬼祠驭兽宗是修道届闻之改色的地方。 那里专门养着各种怨念、恶鬼,交织着各种黑色交易。 原本驭兽一族是驯兽师一类的,先辈发觉可以驾驭灵兽来去除妖邪,保卫家园。也就兴起了驭兽的修道派,不过实在小众,且入门水准太高,十分讲求灵性和天赋,知道的人很少。 直到周珍掌管驭兽宗。 她并没有驾驭灵兽的天赋和能力,却有一个十分恶趣味的癖好——养鬼宠。 甚至一度发展为抓一些童男童女,将他们关到特定的届内,逼他们恐惧、痛恨、催生出各种情绪的执念。筛选出来的鬼宠自然越纯净,越听话。而且更加强悍,阴怖。 毕竟小孩子还未经历人世,不懂什么道理,让做什么便做什么了。 驭兽宗逐渐发展成鬼祠,原本驾驭灵兽的修道士被排挤赶走,更甚也被做了鬼宠。一时间,邪魔当道。 周珍嗜好杀戮,血腥。看着自己的鬼宠和旁人厮杀是她极大的乐趣。 旁近的村庄和乡镇苦不堪言。 修道届其他家族介入,却也无功而返。周珍表面上非常给面子,言辞保证不会再豢养鬼宠为祸无辜人,背地里行为却更加肆无忌惮,做起了买卖和赌场。 赌场之上,周珍最重磅的赌注自然是他。 煞。 那是周珍给这个噬鬼的神秘孩子起的代号。 煞,凶神也。 而那孩子也证明了,他确实是煞。 人挡杀人,神挡杀神。大有毁天灭地的燎原之势。 擂台上的对面有时是恶鬼,有时是灵兽,有时又是看客们不知哪寻来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擂台是死局。 这是赌桌定下的规矩,赢得人才能活。 他没输过。却赢得凄惨,常常被打的半死不活。要么就是吸食的鬼力量太强,他从没学过练气,两股力量在体内周旋,冲突,生死无门。他成了一个易燃易爆的危险品。 是鬼祠最锋利的刀。 不知道跪了多久,身后的门再一次被推开。 “跟我来吧” 轻蔑的声音传来,是刚才叫走周珍的人。 鬼祠的管家,周珍最信赖的人。大家都叫他九头,八面玲珑,他还多一个的意思。 煞克服自己麻木的腿,站了起来。脸上绷着硬是露不出丝毫痛苦。 穿过长廊,下了一个地下通道,再拐过两个急弯。推门一进就是赌场,煞工作的地方。 不过他们不管这叫赌,叫极乐。 煞自觉走上擂台。 下面闹哄哄的,看见他上台后轰地一下气氛又抬高一个度不止。 在煞打出名气后,大夫人周珍就不常让他上台了。只有价高的时候,或者今日来个‘奇物’,打无败手,大家觉得没看头的时候。就是煞上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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