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无二。他够狠。 听着下面围观者为他的打气声,为他投掷大把钞票的声音,还有叮叮当当推杯换盏的笑。他烦透了,为什么不能安静些。 他过滤掉声音,这是他这几年练就的本领。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的东西。 是饿鬼。 死前受着饿死的,对吃的执念会格外重。世间万物皆可吃,所以常常都是四肢极瘦,肚子像突然嘭起来似的。就是饿鬼了。 算散鬼,没什么伤害性。 这就纳闷了。大夫人已经很久没给他安排过这种散鬼了。而且看下面的起哄声,绝没有普通恶鬼那么简单。 不过。他饿了。 和对面的饿鬼一样。
第44章 撒什么娇 他不急不缓的走过去,眼神紧盯着鬼。蓝色的眼睛发着光似得,一时分不清谁是真正的鬼了。 饿鬼在他靠近的一瞬,猛然张开身体。像一张巨网猝然将他吞肚,发出嗷嗷的声音。嘭地一层气浪推开,轰到台下正笑憨的人群。 “这......” 下面的看客没想到这戏这么快就结束了。 都呆滞了一秒。 随即唏嘘的声音炸起。 “这也不过如此......哈,白瞎我时间了啊” “嘿,这吞金兽真是不错啊——谁带来的?” “三爷领来的,说是打算拍卖会上用,先让咱们见见威风!” 九头见场面渐冷,走上前去打算说点什么。 被依然平静捻茶的大夫人甩了眼色,退下了。 “我说大夫人,”一个胖的鼓成气球的中年男子,刚来这极乐地方没几次,是个暴发户,一向谁谁看不上,轻蔑道:“这小屁孩就是你们招牌,还煞呢哈哈哈哈让人一口咬掉了!” “赌局还没结束”大夫人只轻轻扫了他一眼,“急什么?” “这可都被吃掉了” 大夫人意味不明的看过来,“谁吃谁可不一定呢” 话音刚落。 吞金兽霍然发出闷响,吭哧吭哧极为痛苦的样子。 紧接着,肚子破了。 露出一个黑洞来,黑洞持续扩大。 吞金兽发出窒息的嗤叫,声浪掀过,台下各种小吃,茶饮都被碎了一地。有的带来的漂亮小宠也乱成一团。 不过眨眼间,肚子就已归于虚无。黑洞不肯罢手还在扩张领土,边缘发出淡蓝色的光边,带着似有若无的电流。 在台下发出最后一声尖叫时,吞金兽消失了。 擂台上只站立一个孩童。 瘦的干瘪,浑身脏兮兮的。一双蓝的眼睛眨啊眨,有些迷茫,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台下全是喝彩。 梦境交织着,一会是昏暗的佛堂,一会儿是艳红的擂台。 谷垚缓缓睁开眼睛。 晨时的阳光正从方块似的玻璃往里钻,扑到竹木床上,暖烘烘的。 坐起身,环视四周。 仍然有种不真实感,身体绷的酸乏,不知今夕何年。 “你该提前跟我说的,不应该不声不响的走了......还要人将你送来?” “太像了......搞混了......” 窗户外面交谈的声音一句半句的传进来。 郁雾的声音。 这里是魏河家。 昨天对郁雾说了那些话之后,两人再没说过一句话。郁雾是难受的,他能知道。他更是没头没脑的烦躁,脑袋混沌,回来倒头就睡了。 梦里又是许多年前的破烂杂事。搅地他头昏脑涨。 谷垚披上一件外套,往窗户的方向趿拉。 脑子里浑浊蹦乱,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以前的事了。 像现在这么大批量的跟电脑传输似的想起来那些废物事,睡醒了还不依不饶,真是怪了。 “是都姓吴没错,但时间也对不上啊”郁雾实在没什么耐性的说。 眼前是个穿着军绿中山装留着齐耳短发的老太太,不过身形虚幻着,显然对于正升起的大太阳,她没什么能力招架。 “可我...我觉得他像”老太太声音低下来。绝不是因为她理亏,只是没力气大声吼了。 郁雾晚上睡不着,早上刚来那么点困意就被昨天那个吴姓大夫搅和醒了。原来是这个老太太昨天趁着大家对付村长,没注意,跟着吴非白走了。 吴非白刚进到他那个卫生所,就看见墙根低下蹲着个老太太,直勾勾的盯着他。几经交谈,终于明白这老太太是认错人,将他当成狠心抛弃她的那个初恋情人了。 被这老太太缠的一晚上睡不踏实,一大早就赶紧给郁雾送回来了。当然,别人的睡眠质量,比如郁雾,他是一点不关心的。扔下就跑了。 “像也不是”郁雾说,脑袋生了锈似的。跟她废什么话,直接收了回去就算完事。偏偏脚跟冻这了似的,硬着嘴跟她辩论本来就毫无结果的事。 想比之下,他更不敢面对屋里那位正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的人。 “怎么了?” 刚睡醒还沙地带鼻音的声音。 郁雾闻声,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颤了一下。 回过头。 谷垚正倚在大敞的窗户框边,比屋外高了一个台阶的高度,微低头看他俩。 准确来说是看郁雾。 郁雾却看出他很是疲累的样子,漂亮的眼睛正没力气的眨着,似乎支撑不住纤长的睫毛。 “她以为吴非白是要等的人,昨天偷跑跟着去了卫生所。早上被送回来的”郁雾解释,眼神不自觉的看向地面。 “哦...”谷垚说,“是那个一直蹲在你家门口的老灵魂” 郁雾点头。 旁边的老灵魂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对谷垚的这句老灵魂很不满。 黄符纸然然飘下。 郁雾接过来,迅速踹进兜里。 两个跨步就迈上了窗户口,站到了另一扇敞开的窗户边,和谷垚隔了一块玻璃的距离。 谷垚始终注视着他。 看着蹦蹦跳跳的跑过来,虽然郁雾本意不是这样。他依然觉得可爱。觉得一个半大小子可爱,谷垚觉得他自己也有点问题。 无奈的笑了一声。 “或许是吴家老一辈的人,”谷垚说,“灵的记忆非常准确,少有认错的情况,估计是和吴非白亲近的人” 郁雾“嗯”了一声,对这件事不感兴趣的样子。犹豫着似乎有别的更在乎的事要问。 “没睡好吗?”郁雾问。走近能看出来谷垚眼下一片乌青。 谷垚打了个哈欠,拢着衣服往回走了,“还好” 郁雾低垂下眼睛,掩住了极尽汹涌的情绪。听到那边谷垚拿盆的声音。 郁雾试探的低着嗓子说:“......哥” 受多大委屈似的。 谷垚手上动作一顿,瞧过来。脸上淡然的笑着:“撒什么娇?” 郁雾吸了吸鼻子,“没有” 郁雾低着头,身体完全坐在窗户沿上,听见谷垚靠近自己的脚步声。 心跳声比脚步声快出不知道几倍。 “饿了”郁雾说。 “这样啊——” 郁雾抬起头,谷垚站在他跟前,光晃进来,大辣辣的占据他的脸,坏心思的不让郁雾看见想见的脸。 谷垚从窗户轻巧的跳出去,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等我洗把脸,咱们去吃饭!” 郁雾有种蹦高了往下摔是棉花的感觉。空落落的。 谷垚是深渊,他是这么给郁雾描述自己的。又黑又冷,掉进来就会摔死。郁雾已经准备好费尽心力,心无杂念的往下跳了。结果谷垚给他铺了满一层的绒绒棉花,叫郁雾摔不痛,不受伤。也进不了他的心。 就那么挡着,进不能,退又不愿意。 郁雾还得小心着,要是玩脱了直接把他弹回自己三亩地去。哭都没处哭。 闵庄中央的苦井今日依旧静悄悄的,除了路过的风,没人会停留。地上的沙子被风卷起,干涩又荒凉。 谷垚和郁雾掰开铁丝网,再一次走了进来。 郁雾环视四周,没觉出来什么变化。 两人走到苦井近处,相视一眼,点头。 郁雾闭上眼睛,全神贯注于耳朵,能听到的声音。 风声。 沙沙地。 铁丝网上早已僵硬的封条,被风强扯着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渐渐的,哭声。 呜咽。 哭声盖过其他一切声音。 郁雾霍然睁开眼睛。 天黑了。 面前的苦井已经恢复了完好的潮湿的样子,井口站着一个女子,正对着井下幽幽的水波哭泣着。 压抑的哭声,似乎正忌惮着吵醒什么人。 郁雾定了定神,走过去。 女子与当日第一天来闵庄见到的人衣着差不多,应该是同一年发生的事。 越过石砖围的井边,里面黑洞洞的,仔细看能看出里面的水正有生机的流动,而正中央,倒映着一弯月牙。 似乎等待他很久了。调皮的笑着。 此时,谷垚正站在同样夜晚的苦井旁。井下波澜无惊,毫无光亮。 天光大亮。 郁雾和谷垚几乎同时睁开眼睛。 他们都从对方眼睛读出了既定的信息。 “我看到月亮了,和那晚一样”郁雾说。 谷垚面色不佳,眉头拧到一起,“我还是往常那样,没有月亮” “所以”郁雾思索着说道:“只有我能看到,不,是去到有月亮的苦井,有标记的侗楼” “那次你是追踪我,所以和我进了有月亮的苦井。昨天,是因为我们三个......不对,我,管宋,林宇原本就在有标记的届里,当见到吴非白的时候,届已经改变了!” 干巴巴的风还在一刻不停的往两人身上招呼,一会大一会小,似乎也在参与这场会议。 郁雾:“苦井的届有两个,你能见到的和我能见到的。侗楼的届有两个,也是你能进的和我能进的......” “那...”郁雾接着说,不可置信,“得了尸症的有两拨人,苦井也有两拨人。太疯狂了......” 谷垚从刚才开始就不说话了。 在侗楼郁雾带着自己去看标记,发现标记消失时,他就已经有猜测了。 只是没想到。 为什么是郁雾。 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郁雾? 他们每一个,来到闵庄,真的是巧合吗? 哪来那么多狗屁巧合! 从珠光大厦开始,一切都不对劲了。他不可能傻到认为能发现这种不同的郁雾真是什么锦鲤体质。只是他想不通郁雾为什么会跟这座村庄的连接这么深。 乃至他都无法干涉,何谈保护。 谷垚的视线锁在郁雾身上,拳头攥的死紧。无意的缘分也就罢了,要是哪个脑袋屁股不分的家伙敢打了郁雾的注意。来一个灭一个。 大不了再重操旧业。
第45章 小象镇卫生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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