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官场上的事儿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便是案子查出来了,陛下的心思却也不是咱们能琢磨透的……” 赵珩竖着耳朵听了会儿,心中已然有数,看来赵平都那里进展颇为顺利。 一行人起床后在一楼大堂吃了早食,茶水铺子仍是围了一堆人,便是客栈大堂里也有许多人在说今早那件事。 李玄度掰了块馒头沾了沾汤,慢悠悠的塞进嘴里嚼了嚼,道:“萧裕这件事在国都发酵的还挺快。” “那人入城时正是城门最热闹的时候,城外的百姓赶着进城摆摊,城内又有许多赶着外出办事儿的。国都天子脚下,明晃晃的追杀,自然引来无数人瞩目。”赵珩说道。 方野眼睛一瞪:“追杀?!” 赵珩笑道:“同我们没有干系,这样大惊小怪做什么。” 芳唯听了摇摇头:“这些人未免胆子太大了。他们说的甄家就是顾将军的岳丈家吧,我听说顾将军娶了甄家小姐。” “就是他家。”赵珩说着瞥了眼芳唯,见小丫头只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也没再多说什么。 “先生,国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么?”赵琮吃完饭抹了抹嘴,脑袋往外张望着,见街上人头攒动,心也跟着飞了。 “你是出来玩儿的?”李玄度好笑道:“国都是天下学子向往的地方,国都的翰林学宫拥有天下最多的藏书,不少读书人来国都都是为了进翰林学宫。” “我们也要去么?”赵珩问。 李玄度点点头:“翰林学宫很难考进去,我们又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考一个学宫。不过学宫外有藏书阁可供读书人翻阅,不需花费银钱。这是当年隐太子立的规矩,为的就是让穷苦的士族也能有机会读书考官。就是不知道这规矩现在有没有更改。” “等下去看看便知。”赵珩道:“隐太子为民争利,的确令人敬佩。” “先生,那翰林学宫许女子进去么?”芳唯急急问道。 李玄度点头道:“曾经是许的,隐太子妃便时常出入翰林学宫,她的学识气度不输男儿,国都第一才女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芳唯一脸钦佩。 赵琮一听当即垮下脸来:“又去学宫啊!” 赵珩敲他脑门一下:“读书同习武一样,贵在坚持。再说你怎就知道翰林学宫没有收藏些武功秘笈呢。” 这么一说赵琮就支楞起来了:“对啊!先生也说了翰林学宫是天下藏书的最多的地方呢!” 李玄度笑着摇了摇头。 国都人口密集,即便已过端午佳节,街上行人依旧不少。翰林学宫在国都城西的翰林街上,相比起来,翰林街便要清净许多。 翰林学宫已建成百年,大门虽不甚气派,但古朴雅致。便是赵琮这般跳脱性情来到此处也安静下来,放轻了脚步。 方野去询问看门的小童,不大会儿折身回来,道:“诚如先生所言,翰林学宫外殿是可以自由出入的,不用花银子。不过需得保证不损坏书籍,否则要照价赔偿的。” 李玄度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他拢着袖子看着翰林学宫的匾额,上面的题字大气舒展,忍不住道:“依旧如此,属实难得。我们进去瞧瞧吧。” 外殿倒是有不少人,也有安放桌椅。有人低声诵读,有人奋笔抄书。虽人多,却不觉吵闹。 芳唯看了一圈,见外殿的里侧有几位姑娘,便对李玄度说:“先生,这边都是男子,我去里面看看。” “好。”李玄度指了指四周书架,对赵珩几人说道:“你们也四处看看吧。”然后又指了指角落里的空位:“我去那边歇歇脚。” 赵珩觑他一眼,嘱咐道:“别乱走。”说着屈起两根手指现在自己眼前比了比,又转了个方向指着李玄度:“我可盯着呢。” 李玄度哭笑不得。 他缓缓踱步过去,边走边看着窗外风景,除了树木愈发粗壮繁茂外,这里的一切和许多年前并未有什么不同。 窗外有个青年在扫院子,李玄度隔着窗冲他招了招手。那人见了忙小跑过来道:“公子有何事?” 李玄度笑道:“没什么,只是想问问翰林学宫如今的学管大人是哪位。” 青年道:“是宋镜敛宋大人。” “原来是他……”李玄度低低说道。 “公子认得宋大人?” 李玄度摇摇头:“算不上认识,只是有过一面之缘。多年前我曾游历国都,倒是常来翰林学宫,那时宋大人还只是位学士。今日重游故地,种种情景皆与多年前一样,忍不住心有感慨罢了。” 青年诧异的看了眼李玄度:“我们宋大人做学管已有十几年了,公子瞧着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哦,是小人眼拙了。” 李玄度笑笑:“无妨无妨。”他双手撑着窗沿,看着窗外景色和来往学子,道:“翰林学宫矗立国都,却仿佛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青年也跟着望了望,叹道:“翰林学宫早已不复往昔那般文风鼎盛了。说起来若非我们宋大人坚持,朝廷起初是要关了外殿的,也有其他大人主张外殿不可无偿供学子读书。便是去书院也得交束脩的,没道理这样好的书凭白给旁人看。是宋大人联合一班老大人极力上奏,这才保下了翰林学宫。” “我们大人说过,读书人是大周未来中流砥柱,培养越多的读书人,大周才能吸收更多的新鲜血液。可外人却只知利益当先,唉……” 这话李玄度听着耳熟,更早的时候这话是隐太子说的……
第52章 李玄度在国都游历的那年常来翰林学宫,偶有一次隐太子也曾到访此处,和一众学子谈论学问。只是隐太子在内殿,李玄度不是学宫的学子无法进入,只好不君子一把,翻墙而入。 学宫内殿有人轮值,李玄度只能躲在角落里,恰好可以听得清隐太子说什么,只是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隐太子一点背影。 隐太子无论学识气度在当时都是拔尖儿的,他启用陈青简,重用寒门士族,开放翰林学宫外殿,让更多的人可以读得起好书,国都文风盛极一时,丝毫不逊大周最鼎盛时期。 那段日子,许多才能卓越的学子向隐太子进言,针对陈青简之法令进行修补润色,朝中也吸纳了不少刚入仕的年轻人,大周风貌焕然一新。只是陈青简和隐太子都有些心急了,很多法令过于严苛,把那些旧贵族逼急了。 但有一点不得不承认,隐太子天纵英才,只可惜生不逢时。 “对了,宋学管如今可好?” 当年李玄度遇见宋镜敛的时候,那人已有三十多岁了,蓄着两撇小胡子,虽面相看起来刻板,思想却很活跃。当年他虽未明确表示支持隐太子变法,但李玄度知道他内心是看好隐太子的。 不过在宋镜敛看来,翰林学宫是供天下学子读书的地方,也只做教书育人之事,朝堂上的事儿他们不便掺和。虽学子们在进入学宫后难免会被各方势力拉拢,但学宫不可明确立场。这也是为何当年隐太子一案牵连无数,宋镜敛却能毫发无损的原因所在。 那青年听李玄度问起,忙笑着说:“我们学管好着呢,日日打拳强身健体,说话中气十足,和朝臣们打架从不吃亏!我们学管说了,他得活的长久些,只要有他在,任何人也别想打翰林学宫的主意。” 李玄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果然,他还是这个脾气。” “宋学管就在内殿,公子可要见见?” 李玄度摇摇头:“宋学管未必记得我,我也不好唐突打扰。若有缘日后自会相见,小哥且先去忙吧。” 青年躬了躬身子:“小人先退下了,公子若有其他吩咐随时召唤小人便是。” 初夏凉风轻拂,淡雅的兰香萦绕鼻尖,李玄度负手而立,微仰起头看着窗外那一角碧蓝苍穹上高悬的明日。和煦的日光透过窗棂的缝隙在大殿的青石地板上投下一道光影,他循着光线看过去,那束光正打在静坐读书的学子身上。 他恍然发觉,太阳虽只有一个,但光却无处不在,只要有缝隙,就会有光明透进来。翰林学宫也许就是大周的光明,只要大周还有像宋镜敛这样的人在,还有千千万万个学子在,就不能说没有兴盛的希望。 李玄度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赵珩挺拔的背影上,他知道,阴暗腐朽终会迎来光明…… ———— 甄世尧下了早朝回来,街上正在议论着早上那事儿。他囫囵听了几句,当下惊的不轻,让手下去打听了一圈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可惜晚了一步,那人被监察府的人带走了。他一气之下直奔萧家去了。 萧夫人甄氏是甄世尧的嫡亲妹子。甄氏是没落贵族,萧家原本也只是个三流贵族,族中子弟没几个出息的。当今陛下能登上皇位,多半靠甄世尧的支持,也因此登基后对甄世尧极为倚重,还册封了甄世尧的嫡长女为继后。自甄世尧坐上大司马之位后,甄氏权势滔天,萧家也跟着水涨船高,平日自然少不得要巴结巴结。 萧夫人见甄世尧亲自登门,忙笑着迎了出去:“大哥怎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刚好府上请了……” 甄世尧本就黑着脸,这会儿见萧平两口子正在花园听曲儿,好不快活,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萧夫人见甄世尧那双眼淬了毒似的,忍不住心肝一颤,忙给萧平使了眼色,哄散了唱曲儿的伶人,把甄世尧恭恭敬敬的请进花厅。 萧平没什么本事,靠着甄世尧混了个闲差,这几日他身子骨发虚便告了假,没去上朝,外头传的事儿他也不关心,因此还不知道大难临头。 “甄大人这是……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惹咱们大司马,活得不耐烦了吧!”萧平笑嘻嘻道:“大人消消气儿。” 甄世尧最见不得萧平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忍不住气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萧裕干的好事儿!” 萧夫人一听事关宝贝儿子,忙急道:“大哥,裕儿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甄世尧指着萧平的鼻子怒骂:“萧家是穷的揭不开锅了,要去盘剥南平关互市那点银子!” “互市?这,这怎么回事儿啊?”萧家两口子一脸懵,这让甄世尧更觉心梗。 他没眼看,点了身边长随,摁着突突直跳的脑门说:“你给他们说说。” 长随闻言上前微微躬了躬身子,道:“今日清晨,有南平关的行商冒死入国都,身后还有追杀他的人。那人口口声声称南平关萧监军加重关税,盘剥来往行商,给不足银子便要抢了他们的货。那人气不过便理论了几句,被萧监军手下人打了个半死,幸好被随从所救才苟全性命。” “据说那人是江南的行商,本家在当地颇有些名望,对互市屡增关税一事十分不满,将养差不多后便启程入国都,要将这事儿上达天听。南平关互市初开,大周和西戎重归于好,本是好事。可若那人所言为实,萧监军确实做了这样的事儿,南平关互市早晚必闹出事儿来。若因此边关又生战事,可不是咱们能担待得起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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