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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以前也是一个人这样过来的。 夏安有点想不明白。 头顶惨白的路灯灯光直剌剌地照下来，将眼前的一切都镀上一层寂寥的灰败之色。有只流浪狗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一双眼睛警惕而又惊惶地盯着他，仿佛想靠近，而又因为害怕畏缩不前。 夏安跟这只脏兮兮的小狗对视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来，又去了一趟小卖部。 回来的时候他拿着两根已经剥了包装袋的火腿肠，小心翼翼地靠近它。 小狗疑惑地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仿佛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可是当它意识到这个人越靠越近时，身体里深藏着的对拳打脚踢的畏惧本能令它对这个可能的坏人呲出一口雪白的獠牙，并半蹲着后腿，一直往后退。 即使他的身躯很弱小，即使他的这番示警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但是很神奇，眼前的这个人居然被他的表情吓到了，停下了脚步。 只扔了根东西过来。 闻到火腿肠香气的流浪狗仍然有些害怕。但实在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它还是畏畏缩缩的，却一步三试探地从巷子里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这个人又扔了根火腿肠，不过这次，是在他的脚下。 小狗狼吞虎咽地吞下这根火腿肠，食髓知味地紧紧盯着这个奇怪的人脚下的火腿。 它很想吃，但是它不敢。 一根火腿肠根本填不饱肚子。虽然明知道有再度被殴打的风险，流浪狗还是小心谨慎地，缓缓地靠近那根火腿肠。 不管了，填饱肚子要紧，反正挨了那么多次打了，也不差这一次。 于是它大着胆子跑到那人脚下叼起那根火腿肠，刚想撒腿就跑时，它感觉那个人碰了碰它。 挨打的本能使它瑟缩了一下，差点扔下火腿肠就跑。可预期的如雨点般的拳打脚踢没有落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轻柔的抚摸。 就像它小时候呆在妈妈的肚皮上，妈妈轻轻舔舐它的额头。 它有些惶恐的抬起头，对上的是一双怜悯的眼眸。 夏安就在这里等小狗把火腿肠吃完，于是和小狗一起蹲在马路牙子上，呆呆地看着空空荡荡的街道。 他已经抽完一支烟了，燃尽的烟头夹在指间，却迟迟没有丢掉。 身后传来有人气喘吁吁的声音，流浪狗听到动静，立刻狂吠起来，夏安还没从混沌的神思里抽身，就感觉到一条厚厚的围巾被人三两下围在了脖子上。 他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跳起来，吓了那人一跳。 冬绥手里拿着围巾的尾端，有些发愣。 很难言说夏安此刻的心情，不过应该是十分感激的。 感谢你，还记得我。 冬绥从随手提的袋子里拿出那件早就买好的羊羔绒外套，披在夏安身上。 “我爸不让我在外面呆太晚，我在这里陪你一会儿，你就去车站吧。”冬绥也在他旁边蹲下来，偏头看他。 夏安摸了摸那件触感柔顺的围巾，有点想哭。 长这么大没哭过几次鼻子的夏安居然有点想哭。 “你自己织的吗？”他问。 冬绥点了点头，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织了好多天呢，不扎手吧。” 小狗也安静地蹲在他们旁边，缩成一团。 夏安没说话，就是想抱抱冬绥。 这个人小小的身体里，好像有大大的能量。是他心所向往的，温暖与希望的力量。 他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以至于冬绥被他抱进怀里的那一瞬间，还有些错愕。 “谢谢你。”他埋在冬绥的颈间，闷声说。
第40章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冬绥站在宽敞的阳台边，向下俯瞰着雾蒙蒙的江面。 看了一会儿，眼睛有点酸疼。他拿起桌上的平板，犹豫片刻，打开了夏安的聊天框。 “上车了吗？” 夏安回得很快:“上了。” 紧接着，他又发来一句:“昨晚好冷好冷。还好有你的围巾和外套。” 冬绥去倒了杯热水，回来的时候看见夏安这句有些俏皮的话，忍俊不禁起来。 久久没等到回复，夏安又锲而不舍地发挥他那飞快的打字功底，连珠炮似的一连发来好几句话。 “你吃饭了吗？” “昨晚睡好了吗？” “对了，你们小区外面有一只流浪狗，还怪可怜的，你能不能帮我喂喂他。” “每次看到它我就想起你。”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冬绥停留在平板屏幕上的指尖顿了顿。 他想起昨晚一直在他们身边默默陪伴的那只陌生小狗。 它看到冬绥来的时候一直守在夏安旁边狂吠，还把他吓了一大跳。 但是当他靠近的时候又乖乖地趴下，短细的尾巴不停地摇晃。 有点可怜。 冬绥把平板抱在怀里，对客厅里正在看恐怖电影大惊小怪吱哇乱叫的两人说了句:“我出去一会儿。”便匆匆换了鞋子出去了。 一头雾水的张名玉用枕头拍了拍冬宁:“小绥最近怎么这么奇怪？” 冬宁操起枕头进行反击:“儿大不由爹，我怎么知道。” 大年初一的街道很是热闹，什么婚礼搬家仪式经过的车辆络绎不绝，还有不少车掠过这座平静的小区，向繁华热闹的市中心驶去。 小卖部隐藏在犄角旮旯里，并不显眼，冬绥找了好久才找到。他跑到小卖部门口，气喘吁吁地对老板说:“请问这附近有一只白色的，小小的流浪狗吗？” 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品种，只能焦急地用手比划着大小。 老板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操着一口流利到让人听不懂的w市方言，叽哩哇啦说了一大堆。 冬绥基本没听清。 但是老板的神情很激动，又重复了一遍，这次着重强调了一句话。 “巷子里，那条巷子里！” 这句话冬绥听懂了，他买了几根火腿肠，轻手轻脚地走进那条隐蔽的小路。 说是小路，其实根本称不上路，就是房子之间的狭小通道，让冬绥一个人钻进去都有些费劲。 他还没靠近，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激烈的犬吠。 那只小狗躲在尽头，一脸惊恐地对着他狂咬乱吠。 它可能没认出来。 冬绥耐心地蹲在小路路口，轻声唤了两声。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狗的耳朵立马竖了起来，它往前走了两步，站定在离冬绥不远的地方，注视着他。 冬绥注意到小狗的尾巴高高翘起，不停摇摆着。 这是示好的信号。 于是他又向小狗招了招手，把手里的火腿肠给它看。 小狗试探性地靠近，轻轻蹭了蹭冬绥向前伸出的手心。 冬绥撕开火腿肠包装，掰断一截喂给它。 小狗很乖巧地叼走火腿，在一旁吞咽起来。 冬绥把平板相机打开，给流浪小狗拍了张照。 冬绥喂了它很久，考虑到狗还太小，咬合力不强。他把火腿全都分成小段，一段一段地喂给它，免得它直接吞下去。 小狗吃完了火腿，就安静地靠着冬绥坐，冬绥走到哪他就走到哪。每次冬绥一俯下身摸它，它就能咧着嘴高兴好久，不停地发出满足的呜咽声。 冬绥去小卖部那里买了个旧纸盒，又跑回家拿了几件张名玉不穿的旧衣服，飞也似地冲下楼。 他害怕小狗不见了。 还好，它等在小区门口，保安赶了它好几次，都没把它赶走。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狗。”冬绥喘着气跟保安解释，保安这才没好气地给了小狗一脚，趾高气扬地回去了。 “住在这里的人可不会养这种没人要的狗。” 小狗被踹翻在地，但看到冬绥的一瞬间，它利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睛都放着光，不停地绕着冬绥跑来跑去。 冬绥把那几件厚厚的毛衣垫在旧纸箱里，又给纸盒用胶带封了个口，只留了一半出来。 他把小狗放进纸箱，小狗立马又出来了。 冬绥又把它放进去，它又出来了。 冬绥第三次把它放进纸箱里的时候，它没有出来，而是急切地把脑袋伸出那一半缺口，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耳朵都无精打采地垂了下来。 它知道他要走了。 冬绥摸了摸它圆滚滚的小脑瓜，有些好笑:“你是不是知道我要走了？” 小狗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 小狗的世界很单纯，没有那么多喜怒哀乐。它遇见了两个人类，对它很好，没有像其他人类一样打它踹它驱赶它，它很喜欢他们，并且想要一直陪伴在他们身边。 “我也想收养你，可是我没有能力。”冬绥抽出插在兜里的另一只手，看了看空荡荡的双手，有些惆怅。 小狗不懂得这些，它只是本能地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有些不高兴。于是它又钻出了纸盒，蹭了蹭他的裤脚。 冬绥把小狗又抱回纸盒里，不停地抚摸着它的身体。小狗很舒服，眯着眼。 “如果我大学考到w市来了，到时候如果你还在这里的话，我就把你带回去。”冬绥喃喃地说。 小狗睁着一双无辜的豆豆眼，好奇懵懂地看着他。 然后他看见，这个人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它发了疯似的去追，可是那个人始终都不回头，即使它扑到他的腿上，他也不去看它。 直到它被保安拦在小区门口，可是任保安怎么驱赶，它还是不走。 目送着那个人落寞地离去，消失不见。 冬绥回到家里，如释重负地瘫倒在沙发上，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 果然付出真心是一件耗心耗力的事情。 张名玉切了盘水果，聘聘袅袅走过来，把水果拼盘放在茶几上，疑惑地看他:“小绥，你这一上午做什么了？怎么看着这么累？” 冬绥一个鲤鱼打挺，猛地从沙发上坐起，吓了张名玉一大跳。 “妈，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冬绥诚恳地看着她。 张名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然:“怎么了？” 冬绥把那条流浪狗的来龙去脉复述了一遍，并且真挚地希望张名玉能隔三差五地去看看它，给它买点吃的。 谁料张名玉答应得很豪爽，直接一口应下来，速度之快，连冬绥都没反应过来。 “儿子长大了。”张名玉欣慰地摸了摸冬绥的头，感叹道。 冬绥一脸黑线。 为什么大人老是喜欢老气横秋地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冬宁打算第二天坐早上的高铁回去，他买好了票，并且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张名玉的一再挽留。 虽然张名玉确实想让冬绥在这里多玩几天，但高中学业紧，开学也早，确实不能多耽误。 于是她带着冬绥又去买了几件衣服，还买了几大包零食，让他带到学校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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