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绥有些感动,过去十年对眼前女人的怨怼其实早已经烟消云散。但看的出来,张名玉还是对自己没有尽到人母之责万分愧疚。 “明年还过来吗?”张名玉踹了瘫在沙发上的冬宁一脚。 冬宁缩了缩腿,又歪到了角落里:“这么舍不得我?” “放屁。”张名玉没好气地说,“我是舍不得小绥好吗?这么乖的孩子,打着灯笼都难找。” 冬绥正举着平板玩游戏,闻言,抬头对张名玉甜甜地眯眼一笑。 张名玉感觉自己的慈母心都要融化了,她又恨铁不成钢地踹了冬宁一脚,直接把冬宁踹到对面沙发上去了。 “你可真是好大的福气。” 冬宁敢怒不敢言,毕竟寄人篱下,只好仰天长叹:“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张名玉恶狠狠地瞪了冬宁一眼,大有如果他胡说八道就要收拾他的气势。 冬绥其实没怎么在意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他正聚精会神地操作着游戏人物。 夏安照例玩射手,不过他这次没玩瑶,而是挑了个漂亮的中路法师。 第一次照例玩得不怎么样,冬绥毫无疑问地又被队友骂了。就在他准备一忍再忍把这把游戏撑过去的时候,突然看到左下角聊天框弹出了一条队伍消息。 夏天的冬:先把你战绩打正了再说话。 天下第一龙傲天:你们俩一起的吧?不愧是一对,玩得都菜。 冬绥:“......” 游戏局势进入逆风,只有夏安射手那一条路是顺风的。但耐不住队友太能送,打着打着就开始守家了。 队友显然也没什么素质,一逆风就开始甩锅,认准冬绥是软柿子,专拿他开涮。 夏天的冬:你好像对自己没有清晰的认知。没有你爹这局早就输了,还轮得到你在这当跳梁小丑? 天下第一龙傲天:呦呦呦,急了。 接着,他把话题对准冬绥,似乎觉得冬绥没什么还嘴之力,打得也确实菜。 天下第一龙傲天:你们女生打游戏就是菜,信号不发还容易死。 冬绥:“......” 冬天的夏:对不起,我的问题。我第一次玩这个英雄。 夏天的冬:你自己打野玩得什么样子心里没点x数吗?在野区十分钟了还没出山,我是不是该给你颁个奖啊? 辅助和打野是一起的,见打野被骂了,辅助也不甘示弱。 木棉:菜就是菜,再怎么叫也是菜。 那两人越骂越激动,到最后居然把麦打开了。语气高亢激昂,语言粗俗下流不堪入耳。 冬绥默默把两人屏蔽了,顺便把小喇叭也关了。 过了许久都没动静,聊天框也没有弹出新的文字。冬绥有些纳闷,于是把听筒又打开了。 “你他妈x@$+_)+......” 此处省略万字鸟语花香。 主要是,这不是那两个人的声音。那两人每次要开口说话,结果都被夏安压了下去。 “你听我......” “x@$+_)+......” 冬绥震惊了,他真的第一次见夏安骂人。 舌战群儒,妙语连珠,气势如焰,让人甘拜下风。 最厉害的当属结尾那一句:“请问二位祖上安在啊?” 一语毕,久久安静,鸦雀无声。 也不知道是被说服了还是被吓到了,反正那两人闭了麦,老老实实打游戏。 最后凭借夏安一人力挽狂澜,完美五杀结束比赛,完成逆风翻盘。 最后推水晶的时候,夏安在左下角发了条队伍消息。 夏天的冬:废物永远都是废物,只能靠你爹带才能混赢,懂吗? 敌方水晶爆炸,游戏结束。 厉害,实在厉害。
第41章 大年初二的早上,冬绥和冬宁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挤上了高铁。 “终于坐上了。”冬宁长长舒一口气,把包和行李箱都往行李架上搬。 冬绥坐在靠窗的位置,扭头看站台上熙攘汹涌的人群。 “你喜欢这里吗?”等彻底安置好了之后,冬宁舒舒服服地坐下。 冬绥点了点头。 “那你以后想来这里读书吗?”冬宁又问。 冬绥仍然点头。 他很向往这里,在第一次来之前便早已神往。 “我的儿子以后肯定是人中龙凤,考来这里还不简简单单。继承我的智商,肯定也不会差到哪去。”冬宁洋洋自得,吹牛也不打草稿。 冬绥显然不想听他继续吹牛,但是捱不住冬宁实在是兴致上头,拉着转过脸的冬绥便滔滔不绝起来。 “你爸我当时可是在人才济济的z大名列前茅,几乎每次成绩都位居第一。那个时候我的导师看了我的论文,都对我连连称赞,说我将来成就必不可限量。” “你要知道,你爹虽然喜欢吹牛,但有时候说的可是真的。这件事我能打包票,童叟无欺!” 冬绥想了想,认真地问了他一个问题:“那为什么你现在仍然一事无成呢?” 男人不惑之年,当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人生圆满。 反观冬宁,终日无所事事,早在十年前便与妻子离异,如今还住在摇摇欲坠破败不堪的危房里。 云泥之异,天壤之别,不过如此。 其实冬绥并不想问这个问题,太打击人自尊心了。 可是他忽然很生气,气他的父亲毫无进取之心,十年如一日,苟于一隅,安心度日。 如果你能再强大一些,我是不是就不会受到这么多欺负? 我是不是也能和其他孩子一样健康无虑地成长,而不是总活在旧日阴影里? 冬宁听了这句话,久久没开口。沉默许久之后,他摸了摸儿子的头,艰难地笑了笑:“对不起,是爸爸的错。” 冬绥虽然有些置气,但还是悄悄往冬宁那边靠了靠,紧紧挨着他的肩膀。 因为他发现冬宁鬓边的头发悄然白了许多,像枯败的白杨树枝,延伸向各个方向,渐渐爬满了。 在过去的时间里,他竟然一无所觉。 高铁可谓真正一日千里,冬绥把随身带的历史书翻过了一章,再抬头时,窗外的景色已由浩浩江水变成了连绵青山。 “快到了。”冬宁提醒他把书收好,准备下车。 冬绥把书放进书包里,正背着书包站起身时,身边的冬宁碰了碰他。 “一会儿夏安会来接你。你直接去他家吧,我一个人回去就行。” 冬绥一愣,怔怔地问他:“你不要我了吗?” 声音竟然还有点委屈。 冬宁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不由失笑道:“怎么可能?哪有爹不要儿子的?反正回家你也住不好,跟着夏安至少能睡得舒服一些。家里房间不是漏水吗,那么潮湿,怎么住人?” 冬绥欲言又止,他不想这么早去夏安那里。冬宁一个人在家他着实有些不放心,可是冬宁的态度似乎很坚决。 “就这么说好了,隔三差五来看看我就行,别担心我。” 冬绥打断了他:“我想回家。” 冬宁转身的背影僵住了。 冬绥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声音大了些:“我想回家。” 冬宁没说话,回过身抱了抱儿子,用力拍了拍冬绥单薄的脊背。 但是他也没答应。 冬绥觉得很委屈,明明那是他的家,明明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家,可是为什么现在连回家都变得这么困难? 为什么冬宁不想让他回家,甚至不愿意和他多呆一会儿。 他不理解,但是被人抛弃的直觉瞬间攫取住他的全身,几乎令他呼吸不能。 就像是被成兽抛弃的幼兽,心里的小兽受伤地缩成一团,独自扛着来自外界的风吹雨打。 冬宁最后还是走了。他把冬绥扔在原地,只留下一句:“在这等夏安来接你。”便匆匆走了。 他搭上了回县区的公交车,没有回头。 夏安拼尽全力狂奔到高铁站。他从接到冬宁信息的那一刻便马不停蹄地往这边赶,一刻也没松懈,好说歹说是在高铁到站的那一刻赶到了。 公交车在他面前绝尘而去,扬起的烟尘里,他看到了公路另一头孤零零的冬绥。 “冬小绥!”他朗声喊他,在冬绥转眼看来的刹那飞奔至他近前,将人抱了个满怀。 冬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紧紧扣在怀里,被迫仰头承受他的拥抱。 他伸出手,迟疑地虚虚揽在他身后,轻轻抚摸了上去。 “好久不见。”夏安松开他,笑出一口大白牙。他呼吸很急促,呼出一团一团的白色雾气。 “明明才一天......”冬绥小声嘀咕,却还是被耳尖的夏安敏锐地捕捉到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夏安拉着他往停在高铁站外停车场走,那里停着一辆出租车。 上车之后,夏安把冬绥的手放进自己早就用热水袋暖得热乎的荷包里,笑着看他。 冬绥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别扭地想抽回手。 “别动。”夏安皱眉低斥。冬绥果然乖乖不动了。 冬绥便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都不眨一眨。 他的眼睫很长,垂下来的时候像两束密集的鸦羽,震颤的时候就像展翅欲飞的蝶。 蝶翅下面是圆滚滚滴溜溜的清澈大眼睛,定睛看人的时候,显得很乖,因为那双眼睛里总是清澈无一物的,干净见底的。总能让人觉得眼前这个清秀白净的少年人畜无害,稍稍一哄就能乖乖跟你走。 夏安看得心痒痒,就抬手摸了摸他的眼睛。 于是惊动了栖息的蝴蝶,卷起了一场名为心动的风暴。 夏安看着他,笑意难止。 开学前几天冬绥一直都在夏安家里,基本上没怎么出去过。 原因很简单:夏安正在疯狂赶作业。 某天天晴,冬绥想出去晒太阳,顺便走走。 夏安一把拉住他,可怜兮兮地冲他眨了眨眼:“等等我。” 可惜冬绥从来不吃糖衣炮弹这一套。他义正言辞地掰开夏安扒着他的手,态度坚决:“不行,你作业还没写完。” 于是夏安长吁短叹地捧起作业,装模作样地念着诗:“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冬绥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拿的是英语作业。” 夏安:“咳咳,How are you......” 一口流利的中式英语,冬绥无奈扶额,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夏安那蹩脚的英语水平。 “不学了!”夏安猛地把作业往桌上一拍,豪气干云地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说词:“古语有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我苦作业已久,久困樊笼,如今,不反也得反了!” 冬绥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白眼还没翻完,就被人一扑,一把扑到床上。 天旋地转间,夏安那张明艳而又极具冲击力的脸不断逼近,近在咫尺。 “好啊冬小绥,你敢翻我白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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