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都在坍塌,所有人都在远去,那些欺负过他的人,那些上门讨债的人,包括张名玉,包括冬宁,他们都逐渐远去,消失在黑暗中。 他拼了命去追,却怎么也赶不上。到最后只能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一直哭一直哭,就像小时候一样,无数个被欺负的夜晚,无数个想妈妈的夜晚。他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止不住地哭。 有人从身后轻轻拍了拍他,将他抱进怀里。 冬绥知道他是谁,可是一瞬间却想不起来名字。 他轻轻擦去冬绥脸上的泪痕,用无比坚定的眼神和宽厚的怀抱无声地告诉冬绥。 这句话曾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令他魂牵梦萦。 “别怕,冬绥。别怕,我在你身边。” “......”第二天一早,冬绥默然地看着眼前这张无限放大的臭屁脸,心里觉得很操蛋。 他试着动了动,可夏安紧紧箍着他的腰,死活都不放手。冬绥挣扎了一下,夏安脸一皱,声音非常不耐烦:“别动。” 箍着他的手也更紧了。 冬绥比较了一下两人之间的武力差距,遗憾地发现自己这幅不中用的小身板简直完败。 夏安还没醒,貌似睡得还很熟。他睡觉也皱着眉,眉峰簇拥成一个浅浅的“川”字型。 冬绥探手,轻轻把那道褶皱抚平。就像在水面上划过的一道痕迹,涟漪泛起,而后消失无踪。 视线向下,掠过高耸的鼻梁,定格于微抿的唇瓣。夏安的唇色很浅,透着一线薄红,淡到近乎于无。 冬绥被他抱在怀里,浑身都热。夏安好像个大太阳,源源不断地向外输送着灼人的温度。 冬绥把身体向外拔了拔,吸了一大口空气,猛地呛咳起来。 待咳嗽渐渐止息,冬绥低头把咳出来的眼泪在夏安的汗衫上蹭了蹭。正抽身时,目光却陡然对上夏安含笑的眼睛。 “冬小绥,又背着我干什么坏事呢?”
第43章 夏安伸手在床头柜上摸了半晌才找到温度计。他把温度计塞给冬绥,恶狠狠地说:“量量退烧了没。把你夏哥折腾了一个晚上,觉都没睡好。” 他打了个哈欠,眼皮无精打采地耷拉着,长而直的睫毛平铺下来,打落一片阴影。 冬绥自知理亏,默默接过温度计,悄悄抬头瞅了夏安一眼。 夏安恨恨瞪他:“干什么?” 冬绥缩了缩脖子,没吭声。 夏安还是觉得困。他昨晚为了照顾冬绥,一晚上都没怎么阖眼,就只顾着抱着这个大火炉,使劲闷汗,一个劲地测体温。 他往后一倒,又栽在了柔软的被褥间。 过了几分钟,冬绥也躺了下来。他把温度计拿出来给夏安看:“退烧了。” 36.7摄氏度。 夏安把手机摁灭,接过温度计扔回床头柜上。大手一揽,把被子连带着冬绥卷巴卷巴裹成一个大粽子一样卷过来,然后像个树袋熊一样抱着人形粽子睡觉。 卧室里开了空调,暖气很足,不盖被子也不冷。夏安就穿了件白色汗衫和短裤,大喇喇地把腿横在冬绥腰间,舒服地闭上了眼。 冬绥抗议地动了动,愤怒地盯着他。 “再睡会儿,反正不上学。”夏安虽然闭着眼,却还是精准定位到了冬绥缩在被子里半露出的额头,轻轻揉了揉。 冬绥应了声,把整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被子里暖乎乎的,烘得冬绥困意不断。也许是昨天折腾了大半夜,再加上老做梦,没过一会儿,一向不睡回笼觉的冬绥也沉沉睡去。 “宝贝在干嘛,木马在吗睡了吗......” 要命的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冬绥还揉着眼睛呢,就看见夏安“腾”的一下跳起来,飞快地抢过手机麻利接通。 “喂夏哥,过年好啊。”程豪那没心没肺的声音透过话筒清晰地传来。 夏安黑着个锅底脸,又把刚要坐起来的冬绥给按下去,语气不善:“干嘛?” 程豪咂摸着这味不太对,估计他夏哥现在心情不好,就准备速战速决:“夏哥你在忙啊,那我就不打扰了,我先去找穗儿了哈哈哈......” “等等。”夏安眼疾手快地叫住了他,狐疑道:“你找他干什么?” 程豪那边吵嚷了一阵,声音杂乱,也听不太清。没过一会儿,何思齐兴致冲冲地挤开程豪,欢欢喜喜地对夏安说:“夏哥新年好啊,我来给你拜年啦!” 冬绥默默数了一下,今天大年初六。 “滚滚滚让我来。”程豪抢过手机:“夏哥,是这样的。我和何思齐这不是年前拜托了冬绥一件事儿嘛,我们穗儿人美心善,肯定不会忘记的。” 冬绥一头雾水地看着夏安。 夏安对冬绥比了个口型:“作业。” 冬绥了然地点了点头。 “你们不用去找他了。”夏安说,瞥了状况之外的冬绥一眼,“他在我这,直接来我家。” 电话那头隐隐传来何思齐的惊呼声,伴随着一声“卧槽”,夏安挂断了电话。 冬绥听见他这句话,睁大了眼,一脸懵懂。 半晌,他指了指夏安,又指了指自己。 “你......我......?” 夏安觉得好玩儿,从善如流道:“对啊,你,我,孤男寡男共处一室,还睡一张床上。” 冬绥羞惭地拿被子捂住脸,泄气叹道:“苍天啊......” 这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啊。 夏安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直到被冬绥一脚差点踹到床下去,这才收拾着衣服去淋浴间换衣服。 收拾洗漱完之后两人准备去吃早餐,期间夏安又给他量了次体温,确认无虞之后才准他下楼。 “好得这么快。”夏安把温度计的水银柱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一脸不相信。 冬绥催促着他下楼:“我的身体一向很好。” “不信。”夏安拦在门前,低头看他:“v我50看看实力。” 冬绥:“......没有。”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夏安被他一噎,只能乖乖让路,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冬绥走在前面,在无人知晓的隐秘角落悄悄勾起了唇角。 “小时候经常感冒。我不想让我爸担心,就自己憋着。憋着憋着免疫力就强了,不经常感冒,感冒好得也快。”冬绥浑不在意地说。 为什么急于剖白自己的内心,迫切希望将那些难以忍受的痛苦诉之于人? 也许只是为了博取那人一点可怜的同情心罢了。 果然,夏安听了,半晌沉默不语。看着冬绥轻快离开的背影,目光染上了些悲悯。 吃完早饭后,门铃准时响起。夏安倒了杯牛奶嘱咐冬绥喝完,自己去开门。 “新年快乐!”门刚打开,何思齐就大呼小叫着捧着一束花扑进来。 程豪嫌弃地在背后给了他一脚,随后热情满溢地也扑向夏安:“好久不见夏哥,想死你了!” 夏安往旁边一让,两人扑了个空,直直扑到冬绥面前。 冬绥正端着牛奶杯过来看热闹,谁知道被这两人裹挟着寒风扑了个正着。冷气扑面,冬绥没忍住,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于是夏安黑着脸猛地碰上了门。巨大的声响传来,动静之大,给不知死活的两人吓了个哆嗦。 程豪小心翼翼地觑着夏安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色,讪讪对冬绥道:“穗儿,你也在这儿啊。” 冬绥茫然地点了点头:“对啊。” “好事儿。”何思齐惊喜道,他把背上沉沉的书包扔到地上,把作业一本本扔到冬绥面前,如数家珍:“穗儿哥,靠你了。” 程豪如法炮制,也把作业一本本摆出来:“穗儿,你之于我,便如再生父母,我难报恩于万一。” 何思齐不屑地哼了一声:“还卖弄起来了。” 程豪怒目而视:“怎么你了?又没跟你说话,你在这逼逼赖赖什么?” 眼见着两个人又要掐起来,夏安阴沉着脸掠过两人,扔下轻飘飘的一句:“要想抄作业就闭嘴。你们怎么比鸭子还聒噪?” 一个程豪足以顶三只鸭子,这话是没错的。加上何思齐就是六只。 满屋子的鸭叫。 吵归吵,闹归闹,最后一个个还是得老老实实写作业。冬绥坐在一边,撑着下巴看着围坐在桌边奋笔疾书的三人。 像三个萝卜蹲。 想到这里,冬绥无声地笑了笑,专心致志地观摩起了夏安的侧脸。 丰神俊朗,钟灵毓秀。 脑海中没来由地浮现出这两个词儿。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正出神间,程豪突然念了句诗出来。 何思齐不知道他又在抽什么风,但顺口就接了下句:“采之欲遗谁?” 程豪瞪他:“下句是什么?” 何思齐回瞪:“你问我,我问谁?” “你没背过吗?” “背过啊。” “那你为什么不知道?白痴。” “说得好像你知道一样,傻X。” 两个学渣大眼瞪小眼,最后齐齐把目光转向冬绥。 这里只坐着一个学霸。 冬绥莫名其妙地接道:“所思在远道。” 夏安搁下笔,抬眼看他。 “穗儿所思谁啊?”何思齐把笔一扔,不怀好意地瞅着冬绥,大有八卦的意味。 “......”他不过就是接了句诗,这人怎么把话题扯他身上了? 可何思齐大有不依不饶之势,追问道:“穗儿,你这眼神,不正常啊,像是藏了个人在里面。” 程豪也凑近了瞧,盯着冬绥闪躲的眼睛,像是非要看出个名堂来。 何思齐一把拽回呆头呆脑的愣头青程豪,用眼神示意:“你凑什么热闹呢?” 真糟糕,夏安也在看他。 不知道怎么回事,冬绥突然觉得心好慌,像是漏掉了一拍,急切地鼓噪了起来。 心声大作。 冬绥慌不择路地躲避着夏安似乎带着探究意味的眼神,愤愤道:“你们三个杵在我面前,我还能看谁?” 他随便找了本书翻开,也不知道在哪一页,就胡乱读了起来。 眼前的字仿佛有了实体一般,活灵活现地跳跃了起来。模模糊糊一片,让人看着心烦意乱。 看不进去,一点都看不进去。 何思齐那句话像是点破了他内心最为隐秘的心事,将他那点秘而不宣的心思一览无余。 连何思齐都看出来了,夏安是不是也知道? 那为什么夏安一点表示都没有?是太直男没看出来,还是根本就对他没意思?这样至少还能维持表面上的相安无事..... 那为什还要对他这么好...... 冬绥胡思乱想了一阵,再从书里抬头时,三人又跳到了另一个话题。 “妈的要开学了好烦啊......” “开学我的精神状态:我要创死全世界!” “高中牲哪有不疯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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