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媛:“你管不着。” 两人说着,相视一笑,彼此又心照不宣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许久之后,夏安听见程媛说:“你最近......小心齐越。” 夏安挑了挑眉,回望过去。 程媛无辜地耸了耸肩:“毕竟我最近在他身边,还是知道不少事情的。” “比如说,你那位小甜心,可能已经被他盯上了。” “你想吃点什么,我买回家做。”路过一家超市的时候,冬宁对冬绥说。 冬绥想了想,说“番茄鸡蛋汤。” 冬宁点了点头,让冬绥站在原地不要动,自己进去买菜。 过了一会儿,冬宁提着几个塑料袋出来,他几乎把冬绥喜欢吃的东西买了个遍:什么番茄啊鸡蛋啊鸡胸肉啊煎饺啊...... 搞得好像他还是个缠着大人要这要那的小孩子似的。 不过冬绥确实很久没有吃过他亲手做的饭了。 两人一路往家里走,绕过臭水横流的水沟,停在一栋老旧破败的楼房前。 借着楼道昏暗的光,冬绥隐约看见有个人站在楼道口,望着他们的方向。 听见动静,那人转过身来,陌生的面容,却无端让人心头一窒。 来者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油亮顺滑的头发用发胶固定着,神色沉静平稳,一双锐利的眼睛放射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光,鼻高眉挺,鹰钩一般弯着的鼻头与薄到近乎刻薄的嘴唇透露出常年浪迹草原的猎手一般的冷酷无情。整个人站得笔直,好似山间嶙峋石上一株屹立不倒的松,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常年居于上位者而自然而然散发出的不怒自威与隐忍克制。 这样的人与周遭肮脏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与他们这种底层人士的地位也如云泥之别。若不是亲眼所见,冬绥绝对不会相信眼前这一幕怪诞的景象。 冬绥感觉到周遭的气氛凝固住了,就连通道里原本畅快自由的风也变得缓慢无比,甚至能被轻易捕捉到它们行进的轨迹。 冬宁的身体也自看到男人的第一眼,就如惊弓之鸟般弓起,像是猎物看到捕猎人最真实可怖的应激反应。 害怕,扭曲,惊恐,窒息的情绪混杂在一起,淹没了他的口鼻,令他的呼吸也与这陡然压抑紧张的氛围一样,急促起来。 冬绥瞬间意识到两人也许认识,甚至可能交情不浅。 男人上前一步,想说些什么。冬宁却猛地攥紧冬绥的手腕,指节抓得泛白,冬绥有些吃痛,转头看去。 冬宁面色惨白灰败,竟比他在医院那几日看到的还要苍凉。他的嘴唇不易察觉地轻轻颤抖着,眼睛却死死盯着眼前西装革履的不速之客。 后来冬绥才明白,那是末路之人最后的心如死灰。 他让冬绥先上楼,自己留下来单独与男人说话。 冬绥起先不放心他一个人,但冬宁坚持不肯退让半分,父子俩僵持许久,冬绥才终于妥协。他叮嘱了几句便提着菜走进楼梯间,经过那人时,他感觉到男人极快地瞥了他一眼,同时还发出一声迷糊不清,似笑非笑的哼声。 冬绥走后,男人上前几步,高大的身影完全将羸弱瘦削的人笼罩其中,仿佛编织了一个巨大的囚笼,让困兽脱离不得。 “好久不见。” 听到这句久别重逢的惯用话术,冬宁无力地笑了笑:“或许也不是那么想见。”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还在恨我。” “不,没有。”冬宁摇了摇头:“过去的那些都与我无关......我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生活......说什么爱不爱恨不恨的,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情了。” 男人听着他这番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辞,忽地扯着嘴角露出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在他那张冰冷的脸上看起来尤为怪异:“我不能放下,冬宁,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没有放下过......这些年我找了你无数次,但总是遍寻不得.......如今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怎么可能再让你逃掉?” 他越说越激动,就连脸上那副伪装得天衣无缝的高贵面具也出现了一丝裂缝,如猎豹一般的眼睛涌上浓烈的猩红,夹杂着令人战栗的兴奋,野心与难以言表的欲望。 冬宁忽然感觉到恐惧攫取了他的咽喉,多年来对男人的顺从令他根本挣脱不了他的禁锢,只要他一靠近,方寸之内便成了牢笼。 男人近乎迷恋地靠近他,细嗅他颈间的香气,一脸痴迷。 “冬宁,你要知道,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很想你。”
第19章 冬绥不知道冬宁和那个男人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他上楼没一会儿,冬宁也跟着上来了。 他如常地给冬绥做饭,饭做好后天色差不多已经暗下来了。冬绥悄悄地走到厨房,发现厨房里已经没了动静。 冬宁站在擦洗一新的桌案前,不知道低头在干些什么。 “啪嗒”一声,冬绥按开灯。听到动静,冬宁蓦地抬头,一张脸上全是交错的泪痕。 “你.......” 冬宁忙低下头用污脏得看不清原本颜色的袖套擦了擦眼睛,结果越擦眼泪越多,最后他只能抱着头蹲下身失声痛哭。 冬绥缓步上前,蹲下身,像安慰丢失了玩偶而大哭的孩子一般默默地拍着他瘦骨嶙峋的脊背。这副弱小的身躯承受了太多,他知道的,他不知道的,都远非常人所能承受。 都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可受尽苦难的人却未必柳暗花明。 痛苦的嚎啕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小声的啜泣。冬宁接过冬绥递过来的纸,颇有些不好意思看他。 “我都看到了。”冬绥一语道破他心中所想。 冬宁一怔,冬绥继续解释道:“那天晚上,你喝醉了,我帮你收东西的时候看到的......钱包里的照片。” 只不过照片上的人更加年轻且富有活力,没有那么多成熟稳重的心计。 冬宁点了点头,他一双眼睛哭得有些红肿,看起来无端有些可怜。 “你还记得你妈妈吗?”冬宁忽然问,头顶白炽灯强烈的光线晃得让他有些睁不开眼。他站起身来,把早已凉了的饭菜重新倒进锅里翻炒。 记忆里迷糊而翩跹的身影,冬绥对母亲的记忆停留在一袭雪白的衣裙和高挑的身姿。她说话总是轻柔的,面容应当也是静美安宁的,可那只存在于冬绥记忆有限的幼年生活中。 “如果有一天我已经没有能力养你了,你就去找她,她一定不会拒绝的。” 学期已经过去大半,正式进入尾声。一则消息如同重磅炸弹一样扔进平静无波的校园,霎时间掀起轩然大波。 “选科?” 前几年已经有些省份开始实行新高考改革,H省要推行新高考的消息也是早有风声,甚至不少老师出题时刻意将其他省的新高考考试题型作为参考,完全仿照新高考模式制定题目。 但上一秒仍悬而未决的事情陡然落地,还是令所有人猝不及防,激动与紧张的气氛如墨汁化入水中一般蔓延开来,校园里随处可闻学生们兴致勃勃的讨论声。 “听钉子户说,这次选科改革好像是模糊文理之间的界限,给偏科的学生提供更多出路,也便于学生的多元发展。”下课之后,程豪陈蓓和体委团团凑上来,他们拿了张纸平铺在冬绥的桌面上,边说还边拿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只见为首的两对大字分别是历史和物理,其他学科打散排布,总共有十个组合。 “选课的基础是历史和物理二者选其一,其他四门学科打散随机组合,总共有十个选项。”陈蓓在历史和物理下面画了两道加粗的下划线,笔尖在纸上点了点,她抬头说:“看似将文理之间的界限模糊了,其实本质并没有区别,文理科之间的壁垒仍然没有打破,所以选择历史等于选择了文科,选择物理则等于选择了理科。” 程豪听得一头雾水,他茫然地问:“说了这么多,你倒是教我们怎么选啊。” 陈蓓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急什么?都在摸索阶段,我知道的能比你们多多少?” “为什么不能两门一起选?”体委盯着纸张,忽然发问。 陈蓓沉吟片刻,也不得其解。 “或许是因为学习难度大。”冬绥说:“物理是理科中最偏向‘理'的部分,学习难度自然要比其他两门高。而历史是文科中最偏‘文’的部分,都说文史不分家,历史浩浩荡荡几千年,也远非其他两门可比拟,学习难度也较高,两门放在一起会破坏组合的平衡性。” 程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正掐着手机,头也不抬地问冬绥:“穗儿,那你想选什么?” 话音刚落,桌上的几双眼睛齐刷刷地一同看向冬绥,目光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期待。 “我......我想选历史。”冬绥迟疑着回答,其实他也还没想好,但从小就喜欢阅读与了解历史的爱好还是让他不由自主地偏向了这门学科。 程豪闻言,有些懊恼地叹了一声。 冬绥投以不解的目光。 “我想选物理呢。”程豪抓了抓头发,磕绊地说:“我是真的读不进去历史,每次看历史书上大篇大篇的字就跟老眼昏花的老奶奶看古籍一样,成天不知所云。” “挺有文化的嘛,说明你有选文科的天赋。”陈蓓打趣道。 程豪赶紧摆手:“别了别了,我可无福消受。” 冬绥单手支着下巴,偏头看向窗外。金秋的树叶被狂风呼啸着卷起,仿佛无数个金色的小精灵在漫天飞舞,时而调皮地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急促地飞起,又晃晃悠悠地飘落。 飘着飘着,就飘到了夏安头上。 夏安抬手摘掉落在头顶上的叶片,用两指夹住,递到冬绥面前。 “借花献佛。”夏安弯眼一笑:“借深秋的一片落叶献给我亲爱的朋友。” 他将那片落叶别在冬绥耳边。别完之后又用指尖碰了碰冬绥鲜红的耳廓,弄得人面红耳赤,不敢抬头看他。 夏安细细端详了一会儿,留下两字中肯评价。 “好看。” 冬绥想把它摘下来,却被夏安按住了手腕。宽厚的掌心顺着相贴的皮肤缓缓上移,轻轻包揽住了他垂在身侧的,僵硬的五指。 “好凉。”夏安又握紧了些,火热的温度顺着交叠的手心漫进四肢百骸,令他原本近乎凝滞的血流又欢快地流动起来。仿佛冰消雪散,云霁初晴,施加于身的无形枷锁终于消失了片刻,冬绥有些依恋地靠近了身边的人,像是汲取温度的雏鸟一般,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又固执地想要靠近。 夏安那双波光流转的狭长眼眸里盛满了狡黠的笑意,像只奸计得逞的狐狸,看着眼前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猎物。 “你还记得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吗?” 冬绥还沉浸在令人流连忘返的暧昧气氛里,闻言抬头,有些疑惑地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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