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没说话,冬绥低头想事,也没留意他早就停下了脚步,站定在他身前。 于是冬绥很不幸地,撞上了他坚实的后背。 头顶传来夏安肆无忌惮的大笑,夏安弯起好看的眉眼,一双风流的桃花眼里盛满了无忧无虑的笑意。 “一报还一报。”他说。 冬绥知道他指的是昨天晚上他也让夏安撞了个结实的那件事。他揉着鼻子,怨怼地看了他一眼,不理他了。 夏安憋着笑,伸手在他发顶上揉了揉:“别生气,开个玩笑。” 去公交车站的路上经过那家花店,夏安让冬绥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去找老板订花。 他让老板再送两天花。老板半开玩笑地打趣他:“怎么,失恋啦?” 夏安付了款,没说话,老板也不多问,爽快地应下了。 运动会进行地如火如荼,冬绥今天没跟着夏安四处乱跑,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班级划定的区域写加油稿。 夏安搬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玩游戏,还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你昨天没给我写。” 冬绥放下笔,从书包里翻出一张折叠纸,递给他。 夏安放下手机,游戏里的人物站在原地不动。冬绥见了随口问了一句:“你不继续打吗?” “没事儿。”夏安将纸张翻折开,一目十行地迅速看完,点评道:“写的不错。” 手机里的小人被敌方击杀,左下角的聊天框里传来队友不满的抱怨。 “这人怎么挂机了?” “兄弟别这样搞啊,本来大顺风的局。” “龙也被对面打野抢了,关键团掉点,我看这把悬了。” “我昨天跑步的时候怎么没听到?”夏安将纸折好放进兜里。他拿起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动,画面中的小人也随之移动。 冬绥收回目光,提笔继续写稿,边写边说:“我忘了。” 夏安抬头奇异地看了他一眼。冬绥解释道:“光顾着跑去给你加油了,忘记把稿子交上去了。” “你跑完了再送去好像也有些不合适......” 游戏最后呈现出胜利的结算画面,夏安将手机倒扣在桌上,凑近了瞧他写的加油稿:“真蠢。” 冬绥偏头瞪了他一眼,将写好的加油稿叠起来递给夏安:“给广播台送过去。” 他的字迹十分秀气,似山水墨画一般清淡隽永,落笔成书,自有一番风骨。夏安盯着看了半晌,突发奇想地问道:“你写过我名字吗?” 他看向冬绥的目光坦荡而无一物,冬绥眼神飘忽,有些闪烁其词:“写......写过。” 他觉得对夏安撒谎真是件困难的事。 在他那一览无余,直截了当的目光下,所有的伪装与谎言都能被一眼识破。 “让我看看。”夏安欺身上前,一手按在桌上,一手摁在冬绥身后的椅靠上,将他困在一个狭小逼仄的空间里。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被拉近,冬绥有些不适应地动了动,过近的距离让他呼吸有些局促,就像一只困在囚笼的困兽一般,焦躁不安地寻找突破口。 夏安猛地退开,他看着冬绥这副抓狂的样子,仿佛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只能用手颓然地搓着脸,有些无措地说:“对不起。” 冬绥红着脸摇了摇头,没说话,从书包里拿出干净的纸笔,有些颤抖地写下了两个字。 “夏安。” 夏安鬼使神差地顺着念了出来,念完之后,他又珍而重之地把纸张叠好收起来。做完一切后,他看着冬绥,眼角弯了弯:“好看。” “有什么好看的。”冬绥嘀咕着,他不肯将头转过去,像是一个人生闷气似的扭到另一边。 夏安笑了笑,拿着那几张加油稿往广播站跑。夏安走后,程豪好奇地凑上来,跟瞧稀奇一样瞧着冬绥:“你俩说啥了?” 冬绥看着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无处发泄的怒火一下子涌上心头。他忽地站起身来,负气道:“关你什么事?” 程豪没心没肺,对他这一通吼也不在意,倒是注意到冬绥整张脸通红,像煮熟了的虾一样,细看还会发现里面透着点粉,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 “穗儿,你脸咋红啦?” 冬绥羞愤地别过脸去,他向前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正好撞上一路小跑过来的夏安。 “100米接力开始准备了。”夏安瞥了一眼满脸通红的冬绥,假装没发现,神色如常地对他说。 冬绥低着头闷闷地应了声,跟着程豪一起往操场方向走去。 体委正在清点人数,女子组四全部到齐,男子组加上他一共三个,还差一个。 他正准备着人去喊,余光又瞥见正往这边赶的冬绥和程豪两人,便高声招呼着:“搞快点。” 待两人走至近前,体委低声问了冬绥一句:“你的脚......没事了吧?” 冬绥摇了摇头,说:“早就好了。” 只是体委什么时候知道他脚受伤的? “你那段时间跟班主任请假不上早操,体委去看过你,不过那个时候你趴桌上在补觉,估计不知道。”程豪说。 冬绥了然,又对不远处正在整队的体委投去感激的一眼。 夏安站在距离九班不远处的空地上,漫不经心地听着体委吩咐注意事项,心里琢磨着冬绥的事情。 冬绥的反应着实古怪。他好像很害怕别人的靠近,拒绝并且逃避所有人的好意。就算夏安已经屡次表明自己的心意,可他还是畏缩不前。 就像一只蜗牛一样,颤颤巍巍地伸出柔软的触角,却在碰到外面的事物时猛地又缩了回去。 这么剧烈的应激反应,只有可能是那个时候落下的。 他看向九班的方向。冬绥站在队伍后面,正在跟程豪说话,神情严肃认真,却又莫名柔和。 所幸他历经难事也还是像蜗牛一样,仍然有一颗坚韧柔软的内心。 夏安低头笑了笑,隐去眼中难言的酸涩。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体委抽签进行pk分组,十五班首先对阵十七班。
第17章 与对手组跑了几场,冬绥紧紧盯着体委手里的号码牌。 下一场四进二,他们班与十五班pk。 前几场冬绥一直作为第一棒,这一场的时候他突然向体委提出把他调换到最后一棒的要求。体委虽然一头雾水,但思及冬绥爆发力不错,说不定能在最后关头力挽狂澜,便爽快答应了。 跑道外围,夏安正活动着腿部,他斜眼看见冬绥正在和原本的最后一棒交接。冬绥朝这边看来,两人视线短暂交接,又各自错开。 夏安在心里想,小样,哥还拿不下你? 想着,他又扬起眉眼挑衅地看向冬绥,冬绥也不甘示弱地看回来,夏安第一次在那双总是平和宁静的眼中看到了名为胜负欲的东西,动人地闪烁着,竟比当头烈日还要耀眼。 比赛开始的哨声猝然响起,两队的第一棒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两方不分上下,风驰电掣般掠过操场上的所有人,迅速交递给第二棒。 第二棒偏向平稳,快中求稳,两队一直没有拉开太大的距离。在第二棒交接第三棒的时候的时候,九班的运动员却因为失误手滑,导致接力棒掉在地上,从而拉开了两队之间的距离。 比赛进行到白热化阶段,第三棒的两名运动员之间差了半个100跑道的距离,冬绥听到一旁的程豪心急如焚,甚至还忍不住抱怨起来:“怎么搞的啊,练了那么多次还能搞错。” 他无意识地向夏安那边看了一眼,却发现夏安也在看他,眼睛里没了那点不恭的笑意,反而显得严肃异常。 他也在认真对待这场比赛。 他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这场比赛,无论对方是谁,就算是再熟稔不过的冬绥,他也不会看在过往情谊上手下留情。 冬绥笑了笑,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 一切尽在不言中。 马上要到冬绥了,经过第三棒运动员的不懈努力,两队之间的距离已经被拉到三十米左右。冬绥屏息凝神,身躯前倾,左手向后,做好接棒的准备。 当接力棒到手的一瞬间,冬绥瞬间冲出白线,积累已久的力量得到短暂的爆发,令他感受不到整个世界的存在,仿佛一切声音都如潮水般褪去,只有耳边呼啸的风声,和模糊视野中那个越来越近的清晰身影,彰显着整个世界的真实。 翘首以盼的人群屏住了呼吸,原本热闹鼎沸的操场此刻变得阒然无声。他们不约而同地睁大眼,看着原本遥遥领先的夏安被一道快得几乎看不清的残影超越,那人掠过时带起的强烈劲风犹在耳畔,再睁眼时人却已掠至十步开外,绝尘而去。 程豪率先爆发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紧接着如同热油下锅,将整个人群点沸。 “冬绥,牛逼!” “冬绥,你他妈简直就是我的神!” “九班的英雄,当之无愧!” ...... 冬绥冲出终点的那一刻,脑袋里其实一片空白。 像是泡腾片落入水中的那一刻,灵魂仿佛飘荡在无数升起的气泡中,随着它们不断膨胀,然后消散。 他目眦欲裂,气血上涌,整个人不受掌控般又冲出去数十米,直到身后传来一声明朗的呼唤,这才打破了冬绥几近疯魔般的状态。 是夏安的声音。 他朗声唤他,声音干净好听,带着独属于他的气息。 好像春天的风,又像秋天的雨,润物无声,却足以抚慰一切焦躁不安的心绪。 冬绥放缓了脚步,脑中昏涨,呼吸急促。因为用力过猛又陡然松懈,双腿发软,每走一步都是巨大的挑战。 他强撑着等夏安小跑过来,这才放心地毫无顾忌地坐在地上,低下了头。 夏安蹲下身来,被汗濡湿的指节随意在衣摆上蹭了蹭,弯着敲了敲他额头。 “很厉害。”他由衷赞叹道。 冬绥想抬起头说声谢谢,可浑身就像泡在温水里面一般酸软无力,别说抬头了,就连抬起眼皮都困难。于是他用小指勾了勾夏安垂下来的胳膊,虚脱地说:“谢谢。” “真拼啊......”程豪也凑了过来,摇了摇头,啧啧称赞:“穗儿,你是不知道,本来我们都不抱希望了,结果你还真跑赢了,你做到了。” 说着他用腿撞了撞蹲在地上的夏安,笑着说:“夏哥,这下你可认栽了吧。咱们穗儿短跑可真不是吹的。” “拉倒吧。”夏安嗤了一声,“冬小绥争的光,你在这耀武扬威什么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程豪一脸神秘莫测:“我和穗儿可是共患难的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夏安笑骂:“去你的,谁是你兄弟。” 冬绥听着他们之间打打闹闹,流失的体力渐渐回到身上,那种令人窒息的眩晕感也好了不少。他勉强站起来,却不料眼前一黑,差点又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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