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聊什么?”秦信问。 陆成渝想了想:“假如,我是说假如,我们这次真的栽在这儿,在死前的这段时间你想跟我说点什么。” “不会死在这。”秦信反驳。 “好好,”陆成渝敷衍地点点头,“让我们做个明白鬼吧!” “……” “你不说那我说了?” “那个订婚,是为什么?”他把这句话说得很轻,显得自己并没有很在意似的。 “不是真的。”秦信毫不犹豫地回道,“宋三需要一个能让他从宋嘉昌手里分一杯羹的助力,我需要一个代表向家里‘服从’的结婚对象,只有秦峥放松对我的管控,我才能有机会跟股东往来,一点点架空他。我们是各取所需。” 不过小绿茶有心眼子但是不多,玩不过两面三刀的老王八们,不知道他的合作伙伴和他姐姐还有更深一层的合作关系。 “你那样对我,我很生气,赌气不跟你说清是我不对。从一开始用这种法子,就是我对不起你。” 陆成渝愣了愣,低声回道:“我知道。” 我知道你和他什么也没有。 我只是……嫉妒。 这个过于情绪化的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对,嫉妒。 嫉妒那个可以作为你的伴侣被承认的人,就算不是宋三,也会有张四王五。 陆成渝以为自己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在秦信回答后才意识到不知不觉说出了口。 “任何人承认或者不承认都不重要,我从来没在乎过别人的态度,”秦信说,“能决定你会不会成为我的伴侣的因素只有一个,就是你愿不愿意。” 陆成渝盯着黑暗里秦信模糊的轮廓,须臾才闷闷地应了一声:“哦。” 他在秦信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从几年前开始,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叫你小信?” 秦信说:“因为你每次这样叫,不是要拒绝我,就是要离开我。” 和为了骗小狗留在原地而扔给他的零食一样。 陆成渝安静了,有点生硬地换了话题。 “做饭那么好吃,是在外面上学的时候学的?” “嗯。” “你跟小昭他们都不在一个地方上学吧,怎么也没见你交什么新朋友。” “失恋没心情。” 陆成渝一哽,跳过这个危险的问题:“为什么要养兔子?你很喜欢小动物?” 他天南海北地问,就像花几十块钱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盲盒,在胡言乱语里翻找值钱货,迟来地窥探秦信那没有他的四年。 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一件想了很久的事情:“对了,你看心理医生……” “该我问了吧。”秦信说。 “噢,”陆成渝有点意外,“你问。” 就听见秦信平静地说:“你要找‘秦屿’,其实是想带他回去跟我争秦氏吧。” 陆成渝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张了张嘴,率先否定了一个点:“不是跟你。” 他还是不擅长向别人解释剖白,磕磕绊绊地说:“秦氏也不是靠血缘就能站稳脚跟的地方,我是有过这个念头……” 绕来绕去,还是绕不过最不想说的那些:“秦竹庄这辈子有两件事求而不得,一个是亲哥哥的爱,一个是‘继承权’。我有那个念头的时候秦峥还没倒,如果他也对魏海有想法,说不能让他分得一部分。求而不得的人得到了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她恐怕死也难瞑目了。” 就像秦竹庄最知道怎么让陆成渝痛苦一样,没人比陆成渝更了解秦竹庄的不甘。在她的观念里,哥哥和她是一样的人,同为不见光的私生子,注定与权力的中心无缘,她对他的爱也有一部分来自于这种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如果她发现这个同为鱼肉的人其实和她并不一样,真正什么都得不到的从来只有她自己,不知道她矢志不渝的单恋到底会不会变质。 “我早就不打算这么做了。” “哦?”秦信慢悠悠地问,“为什么?” 陆成渝总算看出来他饶了这么大的弯子想听什么了,破罐子破摔地说:“为了你,我怎么可能再找人给你添堵。” 秦信舒服了。 Alpha困倦地闭了闭眼,把手握起来,用掌心的一点温度感染冰凉的指尖。 秦信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天快黑了。” 陆成渝听不清他说的什么,凭逻辑顺着刚才的话题小声说:“我找他没什么原因,也没什么目的,用了这个名字几年,我总得见见他的样子,只有把这一部分补全,才能……” 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句话囫囵着消失,什么也听不清。 秦信觉得奇怪,低头看他:“陆成渝?” “嗯,”那人回,“秦信,我有点困……”
第101章 野鸳鸯 “困?” 他几乎没在陆成渝口中听到过这个字,哪怕他精神不济也一副想靠熬夜把自己熬猝死的样子。 秦信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被陆成渝关掉的光倏地亮起来,直直地打在他脸上。 “唔……”他被刺得眯起眼睛,“审犯人吗。” 秦信没搭理他的话,手电筒地光开到最大往下扫过单薄衣物包裹着的身体。狭窄的地方亮如白昼,大片的红色无处可藏,晕开在脏污的白T恤上,在秦信错愕的目光下,那片刺眼的红还在缓慢扩大。 陆成渝又不说话了。这种情况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肯定又要生气了,他想。也不是不知道不该什么都向秦信隐瞒,三十年旧疴也好,眼下的新伤也罢。但他早就习惯了独自忍受,连伍相旬都无从窥见他伤口的形状,向别人展露伤口对陆成渝来说兴许是比脱光了上床还隐秘,还让人难为情的事情。 但秦信没有生气,他沉默地把手机在石壁的一块凸起上放好,让光芒罩住陆成渝,然后脱了自己的上衣,从缝线的地方撕开,又碍于衣服质量太好,费了很大的劲才撕成奇形怪状的几块,分别把陆成渝身上最深的几道口子扎紧止血。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这点伤一时半会死不了,”陆成渝说。“我走的时候魏海知道,运气好的话待会就能找到我们,运气不好最多一天,也够把整个玫瑰屿翻一遍了。就算真的运气特别差,陆怀波总会带着条件去联系秦氏,我们活着他才有筹码。” 秦信低头做事,没理他。 “……”他浮躁地舔了舔干燥起皮的下唇,“别生气了。” 秦信还是恍若未闻。 他眼珠转了半圈,突然呼痛似的嘶了一声。 正在包扎的手果然顿了顿。 陆成渝立刻握住了那只手,讪笑地说:“我以为你真听不见呢。” 秦信被他抓了一会,轻轻吐出口气,僵着的手松了些:“我在想事情。” “不生气?” 他摇了摇头。陆成渝的手还是很凉,秦信示意他靠过来,自己的体温怎么也会比他高一些。 “蓝焕说我不可能完全理解你,不可能真正感同身受,”他低缓地说,“他说的对,所以这几天一直在想我之前是不是做错了。我要求你无保留地相信我,逼你什么都向我坦白,理所应当地觉得这是恋人之间应该的。” “对我来说只是张张嘴的事,对你来说可能很难。” “就算没办法感同身受,或许至少我该体谅你。” “我是不是太傲慢了?” 陆成渝张了张嘴,想说不是,但秦信似乎根本也没想要他回答。 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冰凉的长发:“其实我只是心里太没底了,怕你不爱我,怕你不像我爱你一样爱我。” 陆成渝静静地看着他,手电筒的光很亮,他能看清对方蹙起的眉间每一道细微的纹路,当然也能看清他掩在睫毛阴影下的眼眸。 “所以?”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轻声问。 “所以以后你想告诉我就说,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就算你又受伤,或者有什么不对,我也会及时发现,一辈子那么长,我们慢慢来。” Alpha低下头,面容晦暗不明。秦信并不强求他给出回应,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能躺得更舒服些:“要睡一会吗?” “睡吧。”陆成渝说。 可能是这两天没有休息好,也可能是失血带来的虚脱,往常吃药都很难睡着的人倚在秦信腿上,很快就沉入了梦中。 跟秦信再次见面是四年后,在当初替小少爷挡酒的酒吧里,陆成渝跟酒吧老板混得很熟,一群人嬉笑闹着把他推上台唱歌,他脸上挂着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笑,意思意思骂了两声,从善如流地接过了主唱的麦架。 前奏和贝斯一起响起来,是一首尺度相当大的英文歌,歌词简单却露骨,通篇充斥着生殖器官和某种运动,稍微懂点英语的都能听懂,急促的鼓点淹没在众人心照不宣的暧昧的起哄声中。他佯怒,隔空指了指控制台后的酒吧老板,收回手却是调整麦架的高度。 见他玩得起,底下的呼声又是一翻,熟识的几个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打诨地喊他先脱两件。 声色犬马,酒池肉林。混沌迷乱的灯光给全场蒙了一层暧昧的遮羞布,他站在炽灯聚集的高处,把台下所有下流的举动都收在眼里,谁和谁啃得难舍难分,谁的手已经消失在谁的衣服里,角落里还有一对自以为隐蔽地搞起来的。他漫不经心地扫过这些人,每天看得太多,除了那对野鸳鸯啃得太扭曲让他有点想笑之外,见怪不怪。 前奏快要结束,提词器上已经出现了第一句歌词。蓝色的追光灯扫过一张格格不入的面容,台上的Alpha忽的一顿,愣愣地盯着某个方向。 那人独自坐在离舞台不远不近的卡座里,目光和表情都是淡淡的,仿佛站在台上调风弄月的不是他铭心刻骨的初恋,而是哪个行奸卖笑的小明星。 陆成渝以为他愣了很久,但在别人眼里不过是这个漂亮男人无差别勾引人的目光短暂地停了一下,从容地接在鼓点后唱了第一句。 小黄歌名不虚传,就算听不懂词,Alpha的声音也是最好的兴奋剂,酒吧里气氛越吵越热,进入间奏时,陆成渝脱掉了身上的外套,只留下一件宽松的黑色无袖,从袖口能直接看到结实分明的腹肌,一抬手把衣服扔向台下,晶莹的汗珠顺着人鱼线滑下来,消失在引人遐想的阴影里。 有大胆的Omega冲他高声喊话,就差直说哥哥操我,陆成渝弯着含情眼对他一笑,霎时间欢呼声几乎要把房顶掀了。 那人似乎不堪吵闹,皱了皱眉,把手里的酒一口喝完,起身走了。 陆成渝看着他消失在人群里,抬手摸了一下耳垂上熠熠闪光的钻石耳钉。 一首歌唱完,老板趁热打铁立马给他切了下一首,依然是躁动的小黄歌。往常陆成渝通常会半推半就地接着唱了,他一点也不在意供人取乐,坦然地顶着一圈意淫的视线,看着好像还挺乐在其中的。但这次他却把麦放下了,笑着说了句“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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