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秦信意识到问题,甚至向心理医生求助,想必是发生了什么比较冲击性的事情。 蓝焕将过去秦信对陆成渝的描述简单整合了一下,问:“他有自残行为了?” 秦信一下抬起眼,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是自残还是自杀?” 他猜测陆成渝可能有长期的自残自虐行为,长到身边的人都习以为常,甚至认为这是他性格的一部分,能被发现则是因为他自我伤害的程度在短期内飙升了。 “我不确定。”秦信说。 蓝焕不打算说出自己不负责任的揣测,他换了个问法:“是第一次吗?” “不是,”秦信回答得很快,“我在他手臂上发现过抓伤。” “那你们,”蓝焕不太留情面地说,“那他身边的人还挺心大的。” “不管有没有病史,一个人出现自我伤害的倾向时就已经不是小问题了,这是常识,不需要面诊也能确定,”他看着秦信,很不解地问,“我以为这种蒙昧不会出现在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身上,何况你还长期接受心理咨询。你们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吗?” 在他的注视下,秦信的脸色在短短几秒内变得让蓝焕难以判断。 “我……” 他无措得蓝焕都有点不忍心,同时还有一点堪称震惊的疑惑——真的从来没人意识到陆成渝的心理状态是不健康的。 不说别人,秦信绝不是粗心大意的性格,他在意一个人也不会只是嘴上说说,怎么会连他也没注意到呢? 蓝焕不禁开始好奇陆成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信听蓝焕的话有一种第一次看文献原文的感觉,每个单词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就很空白。 当理解能力归位时,他感受到了醍醐灌顶的痛苦。 这种痛苦与他经历过的所有肉体疼痛都不相同,像是躯壳以内的什么东西被拧在一起捶打不停,头脑却很清醒。 他想到那个人对窒息的执着,想起他热衷具有疼痛感的玩法。他想到陆成渝的“不听话”,拖着不治的胃痛,越痛越喝酒,经常不小心刮蹭出伤,放任伤痕自然愈合也不用药,这些因为习惯了而被忽略的细节忽然有了别的深意,秦信近乎自虐地逼自己回忆他身上出现过的每一道伤痕,是不是根本也不是他说的“不小心”? 蓝焕耐心地等他消化,在秦信再一次抬起眼睛的时候说:“你可以带他过来看看,但是方式不要太强硬。” “没事的,”他笑了笑,是那种让每一个接受过他帮助的病人都产生“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感觉的微笑,“他只是生病了而已。” —— 送走了秦信,蓝医生起身推开了小房间的门。和外面良好的采光不同,这个房间密实地拉着窗帘,昏暗得如同夜晚。 他的住处离工作室不近,通勤很费事,有时候懒得回家,就会在这里休息。他对环境比较挑剔,哪怕只是一个暂时休息的地方,也被布置得很舒适。 那张看着就很软的床此时被另一个人占据了,私人空间被入侵的感觉让蓝焕的心情有点微妙,他叹了从昨晚到现在的第无数口气,弯腰轻轻拍了拍被子:“秦信走了,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 拆线是陆成渝自己去的,手掌上留下蜈蚣般的深红疤痕,就算完全愈合恐怕也不会恢复到没受伤的样子。 陆成渝短暂地瞥了一眼,惨不忍睹地扭过头去:“快快,医生,快包上,丑到我眼睛了!” 他伤口太深,就算拆了线还是需要短暂包扎。 今天恰好又碰上那天给他缝线的医生,乐了:“自己的手也嫌丑啊,嫌丑当时就不要受伤嘛!” “忌辛辣生冷酒精,少吃发物,羊肉那种不行……伤口恢复的一般,你是不是没忌口,要么就是没好好换药?”医生检查了他的恢复情况,责怪地说。 “我得应酬啊,”陆成渝笑了笑,“哪有谈生意不喝酒的。” 医生有点惊讶:“你们这种‘总’也得喝?” “‘总’跟‘总’也是有区别的,我得喝,上次跟我一块来的那俩就不用。” “哦,”医生叹了口气,“行吧,不是我这个阶级该操心的。” 他一边给伤口换药包扎,一边叮嘱道:“钱少挣点没什么,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先把伤口恢复好再说别的,不然以后留下病根,三天两头的疼,遇上阴天下雨恨不得把手砍下来,折磨的是你自己,明白了吗?” “明白了。”陆成渝嘴上应了。 过了一会,他问道:“外伤伤到筋骨,天气潮了都会疼吗,恢复得好的呢?” 医生以为他是怕自己留病根,委婉地说:“伤口太深肯定恢复不到以前,看个人体质吧这个,都得疼会儿。” Alpha安静了一阵。 又在自己小腿上比划了一下:“这么长,能好彻底吗?” “多深?”医生看了一眼。 “不知道……挺深的,一个多月没下地,”陆成渝说得不太流畅,舌头像新装的,“车祸割的,出租撞上货车,骨折了。” “哎呦,这么严重,”医生说,“那不太好恢复。” 陆成渝啊了一声:“会一直疼啊……” “肯定疼啊,”医生没想太多,“伤筋动骨一百天,一个多月能走路都算身体素质好。” 包扎完,陆成渝刚要出去,忽然被叫住了,医生问他:“你喜欢狗吗?” “还行吧,”陆成渝接触过的带毛的生物只有秦信家的兔子,茫然地回,“不讨厌。” 医生笑了笑:“我有个朋友开狗咖的,给她宣传宣传,你要是感兴趣可以过去玩玩。” 他说了个地址:“萨摩耶比较多,还有金毛,她那边跟抚慰犬基地好像还有合作,狗的性格都很温顺。” 陆成渝不知道抚慰犬是什么,理所应当地觉得这就是个友情广告,虽然有点奇怪,但出于礼貌还是应下了。 他从医院出来,离和秦信约定见面的时间也不远了。没带司机,在路上随便打了辆出租,报了一个地址。 地方是秦信定的,旧货市场改的文化创业园,陆成渝没怎么往那边去过,路不太熟,因为地方偏,公交都没有直达的,租金也比较便宜,但环境不错。 a市出租贵的离谱,陆成渝上学没人给生活费,只能靠自己赚钱,捉襟见肘惯了,千万流水过手也洗不掉,付钱的时候颇为肉疼,决定回去蹭上秦信的车。 园区环境确实不错,空气比市中心好一些,大概因为年轻人多,建筑风格相当前卫,有几个陆成渝站跟前研究半天也没看出来是做什么工作的,连门都没找到。 比如他现在站的这个蒙德里安来了都要想想自己画没画过的外立面。正当他琢磨着门到底开在哪个色块的时候,离地近三米,四周完全没有任何楼梯和保护设施的一块“红色”居然从里面打开了! 陆成渝:!! 上面同时响起一声惊吓的“我操”。 然后是一阵听着就很手忙脚乱的动静,不同于“我操”的另一个声音隐隐约约地传下来,慌张中带着委屈:“谢语冰!我都说了这边构造比较奇特!” 谢语冰也没想到能奇特到随手开一扇门就是自由落体体验台,退了两步站稳之后先安抚地摸了摸周稚的头发,后怕地缓缓道:“这些一般来说用不到的门还是锁死吧。” “你以为我不想,”周稚指了指门框,显然也不太理解,“平开门,没安锁。” 他心有余悸地勒着谢哥的腰,一刻都不想让他在这儿待:“走吧走吧,楼上收拾好了,带你去看看。” “等会儿,”谢语冰忽然说,“我刚才好像看见个人,有点眼熟。” 他缓过劲来,十分胆正地又扳着门框探出身,吓得周稚在后边死死抓着他一条胳膊。 往下一看,遥遥对上目瞪口呆的陆成渝。 谢语冰:“嚯。” 他淡定地缩回身,回头看向周稚:“你们缺投资是吧?” 周稚不明白他怎么又忽然扯到了投资上,下意识点头。 于是陆成渝茫然地看着他那以高贵冷艳著称的前上司再次像打地鼠里的地鼠一样探出头。 春风和煦地对他笑了一下。
第73章 病耻感 两分钟后,谢语冰从一楼的正门出来,身边还跟了个把不爽写在脸上的Alpha。 陆成渝倒是挺热情地打招呼:“弟弟,好久不见啊!” 周稚不搭腔。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谁见了当初当着他面勾搭自己男朋友的人都不会太爽。 陆成渝一点也不介意,让他如芒在背的是谢语冰亲切的微笑。 他俩共事的时候他可没这么平易近人! “陆总。”谢语冰说。 “……” 陆成渝:“有事说事,求你了。” “也没什么大事,”谢语冰和蔼道,“不知道陆总有没有兴趣搞搞投资。” “我不同意!” 这句是谢语冰身边的年轻Alpha说的。 “喔,”陆成渝笑眯眯地说,“挺有兴趣的。” Alpha肉眼可见地更火了。 两人逗够了小年轻,才收了做派闲聊。 曾经一起做社畜的同事转头成了无产阶级的敌人,谢语冰知道这事儿也不算稀奇,陆氏的空降继承人闹得还挺大的。 “你跳槽去哪了?”陆成渝问。 “生青医药,虽然还是管理岗,但也算老本行。” 陆成渝诚恳地说:“再跳吧。” 谢语冰神情顿时有点发愁,居然没反驳:“你也觉得不靠谱是吧。” 生青医药就是个表面光的大筛子,谢语冰入职这段时间应该足够他意识到它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圣泰怎么样?”他问。 圣泰医药目前的实际控制人诚实地回答:“不太遵守劳动法。” 深受老东家加班文化荼毒的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秦氏不错,未来几年应该会有发展。”陆成渝说,“他们总裁挺人性的。” 谢语冰叹了口气:“人家是做房地产开发的,不适合我。” 左一句右一句聊了一会儿,谢语冰才想起来问他:“你来这边干嘛的?” “找人,”陆成渝看了眼时间,“约了人谈事情。” 他说了区域和门号:“你知道在哪吗?” “我带你过去吧,”谢语冰想了想,“离这儿不远,我有印象。” 从刚才起就一直没吱声的Alpha突然说:“跟人谈事情不可能约在那里。” 两人齐齐看向他。 谢语冰:“为什么?” “除非你约的是心理医生,”周稚说,“那是个心理咨询工作室。” 陆成渝愣了。 谢语冰蹙了下眉,拍拍周稚的胳膊:“你先上去,我待会儿过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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