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脏微沉,走到沙发边,弯下腰拍了拍钟渝肩膀。 “钟渝?” 钟渝没动,也没有回应。 贺云承伸手,微微使力,将他的脸转了过来。 钟渝双眸紧闭,睫羽垂落潮湿,不知是水还是泪,嘴唇嫣红点点,竟染了些血色,像是咬破了皮。 贺云承挑了下眉,拇指轻抚他柔软的唇瓣:“怎么了?”宁愿咬出血也不愿意出声?就这么犟? 钟渝偏头避开他的手,眼睫微颤,睁开了眼睛。 对视的瞬间,他琥珀色的眸子冰凉淡漠,无悲无喜不带感情,甚至连半分愤怒厌恶也没有。 贺云承一怔,第一次无来由地心慌,轻轻碰了碰他脸颊,柔声道:“钟渝?” 钟渝又转回身,闭上了眼睛。 “啧。” 好心情烟消云散,贺云承又开始烦躁,不就是在浴室,又没人看见,至于么? 这时他电话响了,是高彦磊打来的。 “你那边收拾好了吗?座都订好了,先吃饭,晚点再去喝酒。” 一行人商定好一起吃饭,饭后去酒吧狂欢,结果临到出发,贺云承还没来,便只能打电话寻人。 贺云承手指拨了拨半干的头发,“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怎么着?”高彦磊提高音量,意味深长地调侃:“就这么急着回去过二人世界啊?” “知道还问?”贺云承没好气。 “行行行。”高彦磊笑道,“我看他们说的没错,你真是魂儿被狐狸精勾走了。” 贺云承直接挂了电话。 瞥了眼还在沙发上蜷着、身上只盖了条浴巾的人,他拨了个电话给李岩。 “带身衣服过来。”贺云承顿了顿,又补充:“他的。” 李岩琢磨了下,“他”指的肯定是钟渝,至于为什么需要换衣服,就没法再细想了。 “好。”李岩应道,“得去现买,可能要多花点时间。” 生活助理嘛,任务就是处理老板生活上的鸡毛蒜皮,自然包括给老板的情人买衣服什么的,不过在贺云承这里,还是第一次。 至于尺码,李岩看过钟渝的体检报告,身高体重都有,照着买就行。 疲倦与无力感过去,钟渝缓过来了,垂眸坐了起来。 他的衣服都湿透了,暂时没法穿,此刻身上就只有一条浴巾,尽管已经是春天,但太阳下山后还是有些凉,他垂着眸子,抱紧了膝盖。 一件外套扔了过来,他抬眸,贺云承没看他,拧着眉毛干巴巴地说:“先披着。” 钟渝没动。 贺云承又“啧”了声,大步走过来,板着脸把外套披在了他赤丨裸的肩膀上。 他应该是没照顾过人,衣服也披得不像样,很快就从钟渝肩上滑落,贺云承捡起来,视线落在钟渝背上,肩胛附近红了一片,应该是在墙上蹭的。 他反省了下,刚才做得确实有点过,一开始还能控制,后面就跟着了魔似的……他把衣服重新给钟渝披好,掩饰性地清了下嗓:“那个……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钟渝沉默。 贺云承又耐着性子说:“饿吗?我让李岩给你带了衣服,晚点带你去吃饭。” 钟渝还是沉默。 贺云承讨了个没趣,撇了下嘴角,一手抄兜踱到房间的另一边,从烟盒里抖出根烟,叼在唇间点着了,眼睛望着钟渝,缓缓吐出个烟圈。 这次钟渝没问他要烟。 过了快一个小时,门被人敲了敲。 “是我。”李岩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贺云承将门打开一条缝,人堵在缝里,他人高马大,外面的人完全看不见房间里面的景象。 “衣服。”他直截了当,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李岩默默地把购物袋递过去,贺云承接过,立马就“砰”地关上了门。 他拎着袋子走向沙发,放在钟渝身边,“穿上。” 钟渝抬眸,沉默不语地盯着他看。 贺云承被他看得没脾气,嘴上说着”你哪儿我没看过”,步子倒是迈得挺快。 门打开又关上,房间里只剩了钟渝自己,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手脚都麻木了。他舒展了下四肢,只觉腿根酸痛无比,贺云承力气大得跟个牲口似的,精力充沛,像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购物袋上印着某个奢侈品牌的LOGO,也是白衬衣和浅色牛仔裤,除了衬衣胸前多了蓝色刺绣外,倒是跟钟渝今天穿的差不多。 内裤是CK的,一次性买了三条,和上次贺云承给他穿的那条是同款。 穿好衣服,钟渝打开了门。 贺云承站在门外抽烟,听到开门的声音,回身看过去。 天已经黑了,屋檐下的灯光照在钟渝身上,这身衣服比他之前那套有质感得多,普普通通的款式,被钟渝穿得很好看。 贺云承按熄了烟头,随手扔进垃圾桶:“走吧。” 风送来一阵烟草味,钟渝抿唇,跟在了他身后。 李岩把车停在了俱乐部门口,他们一前一后,一路无言地走过去。 郊区远离城市,没有了光污染,能看见夜空的疏星点点,像是黑丝绒布漏下来的光。路边草丛里传来清脆的虫鸣,和着两人的脚步声,忽远忽近清晰可闻,于是便越显得两人安静。 贺云承有点受不了这样的寂静,想跟钟渝说话,但又拉不下面子。 好在很快就到了门口,他率先上了车,故意坐在了靠车门的位置。 钟渝脚步一顿,沉默地绕到另一边,打开了车门。 李岩察觉了氛围的异样,悄悄从后视镜偷看,才一下午没见他们,怎么比之前还要生硬冷淡? 车回到市区,李岩轻咳了下,开口打破沉寂:“先去哪?” 贺云承报了个餐厅的名字。 李岩刚要说好,就听钟渝淡声道:“送我回学校。” 这种情况自然是该听老板的,但李岩犹豫了下,“额……” “先去餐厅。”贺云承说,“吃完饭再说。” 他本意是先去吃饭,再把人带回家,想点法子补偿一下,但钟渝态度很坚定,加重语气:“我要回学校。” 贺云承恼了:“你……” 脑海里浮现出刚才钟渝看他的眼神,后面的话堵在喉间,他有些懊恼,但事情已经做了,时光又不能倒流。 “算了,先送他回去。”贺云承妥协。 “哎,好。”李岩松了口气,正好前面有个出口,便打灯转向了匝道。 车下了高架,往T大的方向开,在离学校还有一条街的路口,钟渝便让他停车。 眼见人下车,头也不回地离开,贺云承一颗心乱到了极点,烦躁地呼出口气,打开车门跟了下去。 他疾走两步,抓住了钟渝手腕,不耐烦道:“你和我闹什么?” 钟渝回过头,瞪着他压低了声音:“是,我哪有资格和你闹?对你来说,我不过是个发泄欲丨望的工具,一个玩物而已,我清楚得很,不用你提醒!” 贺云承微怔,他一直以为钟渝没有脾气,无论他怎么欺负对待,他都逆来顺受,从不曾这样疾言厉色。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贺云承哪被人这样怼过,顿时也恼火了:“钱?还是其他?” 他已经习惯了用钱解决任何问题,现在这种情况是他第一次遇见,或许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但他还是下意识选择了自己最熟悉的一种。 钟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在给贺云承做情人的这件事上,他的自尊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安慰下消磨殆尽,但此刻竟然也感觉到了侮辱。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了一句平静的话。 “放手。”
第19章 钟渝的表情是那么冷静,眸子里一点波澜也没有,话音透着疲倦与平静,贺云承就像兜头被浇了盆冷水,怒火在这一刻被浇熄了。 他松开了手。 钟渝头也没回地走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贺云承烦躁极了,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在意钟渝的漠然。 是,他一开始确实是抱着玩弄的心思,用那一百万把人绑在身边,但随着相处的时间拉长,他反而像上瘾了似的,不太放得开手。 他喜欢跟钟渝做丨爱,但也仅仅是做丨爱而已,除此之外,两人甚至连共同的话题都没有。 更何况钟渝根本就不在意他,和他上床也不过是不得已,连虚与委蛇都算不上。 而贺云承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漠视他。 他现在有种冲动,追上去把人拖回来,塞进车里,带回家压在床上好好地教训教训,看他还敢不敢这样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冲动随着钟渝的走远越发强烈,贺云承甚至都往前迈了一小步,但又硬生生顿住了。他咬了咬后槽牙,摸出烟盒,直接从烟盒里叼了支烟出来,也不急着点燃,牙齿狠狠地碾磨滤芯,像在叼着钟渝后颈似的。 李岩在车里看了全程,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肯定是不欢而散。旁观者清,说实话他觉得老板对钟渝多少是上心了的,不是那种简单的玩玩而已,但可能连贺云承自己都没意识到。 贺云承站在街边抽烟,满脸的烦躁,边抽着还开始沿街道往钟渝相反的方向走,步子又大又快,颇有种此生不复相见的决然,那架势李岩怀疑路过条狗都要被他踢一脚。 李岩不敢问,也不敢催他,只能把车速放到最低,默默地跟在他后面。 钟渝回到了学校。 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之前消耗太大,他饿得有些心慌,四肢也酸软无力。 他去吃了个饭,然后坐上校园交通车,回到了寝室。 进门的时候闻到一股泡面味儿,杜少恒坐在电脑面前,耳朵上戴着耳机,正操纵着他的游戏角色大杀四方,那桶泡软了的泡椒牛肉面就放在他右手边。 “宝宝,奶一口,对对对,就是这样。”他好声地哄着,扭头叉了坨面塞进嘴里。 这一扭头就看到了钟渝,笑着问:“回来了。” 钟渝点点头,瞥了眼他屏幕上的游戏角色,一男一女站在一起,头上顶了匹配的情缘称号。 “跟你女朋友打游戏?”他问。 杜少恒和所有陷入爱河的男人一样,脸上露出个幸福的笑容,带点小炫耀:“她说以前没打过这种游戏,好奇,让我带她玩。” 钟渝了然。 异地情侣本来就很难见面,又要忙着各自的生活与学业,时间长了连话都说不了几句,就容易分手。像他们这样课余时间一起打游戏,能培养感情,又能有共同话题。 “诶?”杜少恒目光落在他脸上,疑惑道:“你嘴怎么了?” 钟渝抿了抿唇,破皮的地方有些微的刺痛,他不着痕迹地避开杜少恒视线,面色自若:“不小心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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