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解咎一言不发,只死死盯着许榴,却看不出任何情绪,男人依旧保持着递花给他的姿势: “陈少爷节哀,深港往后要靠你支着了,不过陈少爷智勇双全,想来肯定能担下这重任的,希望你前程似锦。” 陈解咎不接,许榴直接松了手,白花就这样坠在了地上。 眼看着许榴转身要走,陈解咎终是从震惊中回过神,他扬声:“许榴!可你也是我父亲的儿子,如今说走就走,是不是太无情了些?” 场内一片寂静,数个角落里,相机架起,有几个机灵的,如今已在脑内想着这劲爆新闻的标题了,如今圈子里最受关注的就是陈家的意外了。 董事长意外去世,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和才出狱没多久的私生子在葬礼上吵了起来。 他们想着这个月的保底好歹是有了,却不想,接下来,这私生子给他们送来了一个更大的新闻。 “陈少爷,非常抱歉,我不是你父亲的儿子,我与他,与你,没有血缘关系。” 许榴没有转过身,而是就着这离去的姿势说:“那份亲子鉴定书,你不是知道么?” 场下立时响起小声的絮絮—— “没有血缘关系?” “什么意思?这许榴和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亲子鉴定书?陈解咎也知道这件事?” 人群一下涌了上来,陈解咎看着许榴的背影越来越远,忽然明白了对方为何在此时此刻提出离开,因为只有在这种境地,他陈解咎不答应也得答应,许榴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许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走的。 陈解咎忽地想起多年前在渭清,许榴跪着,用张嘴咬他裤腿的方式留他几秒,问了个可笑的问题。 那时候的许榴不过留了他几秒,现在他却是连这几秒都留不住了。 人影幢幢,缟素静静垂落,秋日天阴,灰色的天空和这满场灰白色的布置连接在一起,几乎看不到缝隙。 许榴消失在那道缝隙里。 陈解咎把“许榴”两个字咽了下去。 * 当天下午,舆论压力下,陈解咎公开了亲子鉴定书,许榴和陈家的最后一丝联系,倏然断了。 葬礼结束了,一切又恢复往日,陈解咎上台,成了新的深港掌权人,底下不知多少人等着看他笑话,但很快,他们笑不出声了,陈解咎比他们想象中要专断尚能,完全不像个才毕业的毛头小子,不仅公司内部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条,外部舆论也控制得很不错,仅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深港已完全步入正轨。 唯一让众人颇有微词的决策便是和Ruchun解除合作关系,为此深港赔了一笔数目不小的违约金,但在那之后陈解咎又迅速搭上了一家国内企业,解了疙瘩,此刻也没得个比陈解咎更好的人选来担此大任了,渐渐的这事的那点儿不平也消失,像河面一点小涟漪慢慢散了。 没人再提许榴的事,许榴从来都不姓陈,纵使早年许榴受尽宠爱,从头到尾,都没人觉得许榴能真正爬上深港那个位置来。 但公司内部还是有不少记得许榴甚至和许榴共事过的员工的。 毕竟距离那场闹得不欢而散的葬礼结束,也才过去一年多。 如今许榴到什么地方去了,这还真没有人知道,说来奇怪,许榴在深港工作的时候,处事圆滑,业务好性格好,也该有几个朋友的,怎么也不至于成如今这样子。 但事实还真就如此,众人私下通一通消息,发现竟是没一个人加上了许榴的私人微信或知道许榴的私人电话号码,互相都以为许榴该是和谁谁谁很熟,可偏偏“谁谁谁”这个名头落不着任何一个人身上,一开始还觉得奇怪,疑是有人顾忌想避嫌扯了谎,但日子长了,他们也都明白了。 许榴平日那亲和样子都是装出来的,许榴没和任何一个人交心,他从不觉得自己是深港的某一部分,从不想留下痕迹。 或许许榴本性如此。 * “陈总……” 会议室尽头俊郎的男人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不悦,而后,男人几句话结束了会议,走了出来。 新来的小助理紧张得额头冒汗,战战兢兢地开口:“家庭医生的电话,说,说……醒了。” 湖滨景园是暄城数一数二的高档小区,助理小张把车开进去,按照入职时的手册上所要要求的站在车旁等待。 看着老板进了眼前的建筑,卷发青年终于敢大喘气。 陈解咎,他的顶头上司,陈氏集团总裁,有着与深邃的眉眼相合的性格手段,性格莫测,最喜笑里藏刀,眼里容不得沙子,张楠生怕上班第一天助理证还没捂热就被炒了。 没多久他忽然听到阳台处传来一声尖叫,接着便是噼里啪啦一阵响,像是茶几桌子被掀翻,张楠生内心心惊肉跳,想起屋子内那位和自家老板的跌宕起伏的传说,又想起昨夜里自个跟着老板拐,啊不对,是救人时老板那恶狠狠仿佛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了的骇人模样,脑中顿时闪过一万个社会新闻。 那可是他好不容易聘上的职位啊,总裁助理,群面时里面还有海外名校留学生的职位啊,上班第一天老板就要因为违法犯罪蹲大牢了吗?那他怎么办? 张楠生急匆匆往楼上奔,现在劳什子助理手册上说的都是屁,他必须阻止罪恶的生发,他拿着陈解咎留下的备用卡,“吱”地一下开了大门。 原以为的许榴被陈解咎暴打的场景没有发生,眼前的一幕让他傻了眼—— 他家老板正站在床边,许榴坐在床上,身上裹着被子,黑发乱糟糟,还眯着眼,俨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张楠生觉得自己肯定要被开了。 因为陈解咎转过了头,看向了他,而他…… 看向了陈解咎的左脸……上的巴掌印。
第51章 恶人 昨夜里许榴在暄城的五星级酒店门口,喝了许多酒,浑身酒气,脚步虚浮。 至于陈解咎是怎么捡到这个醉鬼的…… 昨日里渭清的墙修好了,陈解咎便抽出时间去看,一年过去那上面裂过好几道口子了,院子里那颗树下也长了杂草,陈解咎喊了人来清理,那下面又成了光秃秃的,光秃秃的也不好看。 陈解咎不清楚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他走路回家,顺道看看月色,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背影。 那人衣着也算不上多张扬,系带袖白衬衣,黑色高腰裤,黑发到脖颈那里,转头间见得一条小辫子隐在耳后。 陈解咎颇有些无聊地想,这人不冷么。 不过旁边就是高级酒店,大约是来应了什么约,所以身上才穿得单薄。 陈解咎打算绕开此人。 忽然,那摇摇晃晃的人蹲了下去,靠在墙边,发出些听不清楚的呓语。 陈解咎的动作僵住了,他猛地冲过去,抓着男人的手臂,那男人抬起头来,视线不能聚焦,很快又低下去了。 真是许榴。 陈解咎把张楠生叫了过来,张楠生才过来,就看见他家老板毫不留情地把墙边上一个打扮清凉的男人提起来,那男人挣几下,挣不开,被陈解咎麻溜塞进了车里。 一股浓郁的酒气散在车里,张楠生正琢磨着这是个什么情况,便蓦地从后视镜看到了那人的脸。 这不是……许榴么!为了应聘这个职位,他可是把深港的历史扒了个完全,其中就包括这个许榴,不是说许榴一年前在前董事长葬礼上和自家老板大吵一架而后脱离陈家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楠生心里一万个问号,却不敢问。陈解咎这人喜怒不形于色,说不定那句话就给得罪了。 张楠生尽职尽责地做个哑巴,直到把人送到,因为要给陈解咎拿东西,张楠生跟着进了客厅,陈解咎丢给他个电话,说是医生,叫他把人叫来,张楠生一边打电话一边偷瞄屋里的情况。 陈解咎把人放在床上,那人不配合,抓着陈解咎手臂就要起来,陈解咎又给按了回去,如此反复几次,那人大概是累了,彻底没了力气,团团手中被子,靠在边上没声了。 张楠生松了口气,下一秒,那人咳嗽了起来,起身俯在床侧,竟是要吐了!张楠生被吓到,心道这人麻烦成这样,他家老板怕是要生气。 却看那魔鬼总裁陈解咎竟平静地扯来了垃圾桶放那人下巴底下,又替人敛好垂下的被子,全然不见一丝嫌弃的模样。 好在那人虽咳了好几下,却并没吐出东西来,只迷迷糊糊抬起头,说了什么,张楠生没听清楚,但他看见陈解咎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失了神似的。 张楠生联系好了人,自动晃回客厅等着,不多时陈解咎从房间出来,问他:“还有多久?” “温医生说十分钟内赶到。”张楠生说,余光瞥见陈解咎衬衫领子上一点口红印。 这是许榴嘴上的口红……一大男人涂什么口红?许榴的打扮一一在张楠生心里清晰起来,他心道不好,难不是公司里的某些奇闻异事竟是真的,毕竟如此有迹可循。 “你回吧,辛苦了。” 陈解咎亲口和他说辛苦,张楠生那还敢有什么异议,他低着头,说:“不辛苦不辛苦。” “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张楠生试探。 陈解咎开口:“等等。” 张楠生肃然起敬,等着陈解咎吩咐。 “你知道他是谁是吧?” 张楠生脑中万马奔腾,怎么看出来的怎么看出来的,陈解咎怎么看出来的? 在陈解咎面前说谎风险太大了,张楠生选择实话实说:“有了解过,是……许先生。” “是,他之后要是醒来,医生会先联系你,之后他若问起,你就说是……” “是什么?”张楠生没听清楚陈解咎最后说了什么。 “说是他扒着你的车非要要上,明白吗?” 陈解咎一本正经,张楠生抽了抽嘴角,答:“明白!” 打工人的尊严,啥也不是。 * 此刻的张楠生也是这样想的,他收回目光,俨然一副压根没察觉到气氛奇怪的情态,对着陈解咎就道:“老板,是出了什么事么?” 张楠生的目光落在陈解咎身后碎得厉害的琉璃花瓶上,说:“要打扫一下吗?” 陈解咎皱眉,开口:“没事,你先回公司,暂时没你什么事了。” 张楠生离开了。 屋子里静下来,一通对话下来,许榴也完全清醒了,男人睡了半天一夜,头发乱糟糟,精神却饱满,唇色被酒润过,艳得厉害。 “哇呜,这不是陈总裁么?好久不见。”许榴竟是笑眯眯的。 “许榴。”陈解咎沉声。 “感谢收留,不过我现在要回家了,在你这张床上睡一晚上多少钱,我转你。”许榴说着,下床,一只手整理着身上的衬衫,一只手找手机,衬衫是丝绸料子的,不容易皱,许榴又顺了顺头发,身上看起来竟是又规整了,完全看不出是宿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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