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是他给予的,痛苦亦是。殷姚的喜怒哀乐由他控制,所有情绪只为他一个人调动。 这种满足感让他乐得忘乎所以,于是他卑劣地说,是因为他太瘦,抱起来不舒服。 那时候,听到这句话的殷姚,是什么表情来着? “母亲说的没错……”他昏沉着低笑,“她说得,一点都没错。” 政迟低垂着眼睑,靠在椅子上。 在彻底合上眼之前,他看见了一道白色的影子,像条林中的巨蟒,戏谑自己唾手可得的猎物。 那人带着异国甜腻的强调,笑着如是问候。 “好久不见,政先生。”
第63章 “你恨我吗?你恨我吧。” 2023-10-14 18:34:59 “您也不是外行人。” 林医生双手拢着茶杯,隔着镜片看过来,“早年听老师说起过,政药对嫡系的基础教育极其严苛,无论管哪一边,从小什么体系都得知悉,与各学科专家院士洽谈时,总得能听明白人家在说什么。” “您比谁都懂,不是吗。”她叹了口气,“就算送去布莱根找全美最优秀的脑科医生,也没有任何办法。阿尔茨海默症目前来说,没有任何有效的治愈手段。” “和感冒一样,这是绝症,无药可医。” 是啊。 无药可医。 “您也知道殷先生的肾是怎么一回事,是吗。他吃了政药出问题的那一批安定,而且服用时间很长。加速了他病情恶化的速度。对了……饮酒问题也同理,我叮嘱过他很多遍。看样子,他是真的不想治好了。” “症状已经如此明显了,您为什么没有及时发现呢?” “政先生?” “政先生。” “您说话啊。” - “政迟,你就一定要这么做?”付矜垣见他这样,叹了口气,“人小姚,未必就愿意你这样。” 政迟沉吟半晌,还是摇了摇头,“不。” 知道劝不动,便也不再多说,付矜垣接过手下递来的手提箱,破有些夸张地掂量几下,“嚯,可得拿好了。这辈子还没这么富过。” 政迟淡淡道,“就拜托你了。务必将它亲自送到老爷手里,要放映过,确认仔细了,中途必须亲力亲为。” “这你放心。”稍一迟疑,付矜垣清了口嗓子,破有些不自在地说,“你还愿意相信我呢。” 政迟说:“我不相信你。” 付矜垣脸垮了下来,“那你这……” “要真说这些,我这辈子都没有相信过你。难道你不也一样吗。”政迟一笑,“是这对你百利无一害的事,给你做最合适,为什么不相信。况且,”他神色颇有些落魄,“在这些事上,你大概是能理解我的。” 付矜垣听懂了,看了他一会儿,发出一声苦笑。 懂,怎么不懂。最近他格外懂。 他对那小秘书也做了不少混蛋事,又是追悔莫及为时已晚的戏码,像道轮回似的,精神贫瘠的人总是不配拥有朴实高昂的爱,不知是不是命里总有道劫难,他们这类人永远也学不聪明。 他也是和政迟打小相识,一直到大的,是敌是友没那么明确,之间唯一的枢纽关系就是利益,但总归—— “你们政老爷子也舍得。” 政迟笑了笑,“怎么不舍得,我是他一块心病。” “唉……”付矜垣难免感慨,见气氛实在沉重,只好揶揄道,“怎么说,来年春天我去看你的时候,一定仔细和你讲小姚的近况,”又一笑,“离了你,人家日子一定过得比现在好多了,顺风顺水,安逸自在,时不时想起你这个死人,还能和亲朋好友笑话几……” 话未说完,却听见政迟低声呵笑,轻声无奈道,“不讲了罢。” “嗯?” 政迟说:“希望那时候,他能干干净净地忘了我。想那病,也不是全无好处。” 付矜垣看着他,收了笑意。 突然,就有些不忍心。 “他未必就想忘。” 政迟却一挥手。 意思是不必再说了。 - 政迟问:“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殷姚说:“你没什么需要我原谅的。” “你恨我吗?你恨我吧。” “我不恨你。”殷姚侧过头去,“你别再说了。” - “二叔。” 政迟听见耳朵边有人在惶惶地叫他。 笑气加麻醉剂,又是胡闹的剂量,后劲儿着实是大,头脑昏沉起来,比宿醉还要难捱。 总觉得做了两三个梦,都是过去的事情,虽然梦里不是殷姚,却事事都与他相关。 “二叔……二叔!” 政迟掀开沉重的眼皮,只瞅见是熟悉的场景。 这地方不久前他来过。 地毯柔软且厚实,空气中充斥着甜点与香烟的气味,空气因过量充氧,要较凉于室温。 在船上。 是先前的赌厅,所有灯都打开了,却没有人在,老虎机传出电子音乐,没有娇嗔笑闹和欢呼,显出有些不和谐的诡异。 政迟笑了一声。 这辈子历所有劫数都是在船上。 还真是孽缘。 “二叔!”政晖见他醒来,很是高兴,伸手要过来搀他,却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将手收回去,似乎是在畏惧什么。 政迟发现自己是个被缚住手脚的境地,被强跪在地上,除了身再动弹不得。 政晖小心地瞅他一眼,抿了抿嘴,心中到底胆怯。 还从未见他二叔能有这失势的一天,按理说他也不必太过于胆怯了,可见他即便跪在地上,也如此边尘不惊,气势依旧稳重,好像此时性命垂危的不是自己。 政迟看清了四周环境,才正眼瞧他,质问道,“你不在日本待着,跑回来干什么。” 长辈第一次跪着同自己说话,威严犹在,政晖一抖,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一开口先认了错。“对不起……” 他确实是偷跑回来的。 政驭叛了家里之后,他身份微妙,虽然这年头谁也不会为难一个孤身一人的孩子,但这家人本性都凉淡,基本上自己顾自己,政国元见状,将他遣去驻在日本那边的旁系。 那边管教很严,学业压力也大、 政晖向来敬重自己二叔,不想让他以为自己吃不了苦,一着急,手忙脚乱地解释道,“不、不是的,我回来是因为爸爸。” 见他这样,政迟大概也想到是怎么一回事,无奈道,“政晖。” 听见长辈连名带姓地叫总是慌的,政晖一愣,不由得有些委屈,眼眶红了起来,懊恼道。“我哪知道父亲他这么难杀!”带着哭腔又,“都那样了还没死成,我真的好生气!一秒钟都无法忍受了……他总是发脾气,把气撒在我身上,还用我来威胁……” “所以你找到白燮临,如今骑虎难下,反造人挟持。” 政晖一顿,哭红的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又撇嘴道,“二叔,你现在不也是……” 白燮临唤他,“政晖,过来。” 听见这把腻人的嗓音,政迟抬了头。 那是张赌桌,笑盈盈坐着一个人,身后是越遥——他看上去很糟糕,可以说是面目全非,不悲不喜地看了过来。像是一条被拉去斗犬存活到最后的狗,遍体鳞伤,依旧本分地站在主人的身后。 这屋里高高矮矮桌子游戏机不少,有障碍物挡着,再加上他跪在地面,政迟不知道屋里还有多少人。 “二叔……”政晖有些难堪。 白燮临耐心道,“过来。” 虽如此,他还是见政迟点了头,他才慢腾腾地过去。 政迟语气平静地问,“政月呢。” 白燮临无奈的说,“还是你有本事,我前脚到,后脚政老先生就派人过来了。” 政迟说,“你要她也无用。” 白燮临否认,“野心哪有知足一说。我总是想要更多。”又不免感兴趣道,“所以,你是拿母盘,和政老先生做得交易。” 政迟一言不发,即是默认。 政月很聪明,已经嗅出不对,可惜白燮临来势汹汹,事出突然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 母盘是他自私取出来的。 刻意叫政月误以为是殷姚所为,在她发难的同时,他有充足的动机无理维护殷姚。 政月自然没将殷姚放在眼里。 她知道只有解决了自己,才能放心动手去除患,到底是轻视,殷姚一个病恹恹的,翻不起什么‘风浪’,专注攻防,反给了殷姚脱身的机会。 走得还真是干脆,政迟笑了笑。 白燮临手上也确实有母盘,不然他不会来接殷姚走。 政迟将其一份给了他,一份托付给付矜垣。 顺利的话,这会儿已经送到老爷子手里了。 政药有了这东西,相当于拿捏的白燮临的命脉,算是基本掌控了制衡权,以后进口器械,数量多少价格几何,便是由自己说了算。 这是份大礼,也是他最后的孝顺。正如此,政国元才会点头同意政迟去送死,再派人收拾政月的烂摊子。 这是稳赚不赔的交易,用一育不成材的瑕疵品去换,说得通,也过得去。 政成凌没有表态,大概是家里无人有异议。 政迟低下头,也好。 若他是父亲,也觉得不亏。 放走了殷姚,自然是希望他能活下去。 离自己越远越好。 “你不必做多余功夫,这么多年纠葛,我知道你不会给我个痛快,”政迟漠然道,“随你做什么,我痛快受着。但既然拿了你的那一半,就兑现诺言。” 虽知此人毫无信誉,但白燮临忌讳着母盘另一半,怎样,也不会将事情做绝。 “兑现诺言嘛,我对自身信誉一直没什么追求。但你猜……”白燮临温和一笑,“你猜,政老先生对自身信誉,又有没有追求?” 政迟一顿,抬起头,眼中幽深一片。 “好!”白燮临畅快地大笑,“眼神不错,真让人痛快,事情到底还是有意思起来了……你呢,是不是也这么认为,” 他将脸侧过去,对着旁边轻声问道,“你说呢,殷先生?” 他手一指,戏谑道,“有不有趣?” 政迟闻言,先是一怔,他意图往前挣扭,却因手脚被束缚,狼狈地摔倒在地。 却还是往前挪动了几步,一侧脸,就看到了他。 见那人的情境,政迟脸色青白,震怒之下青筋迸出,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目次欲裂。 满心挂念的人,看上去十分疲惫,该是颠簸了许久。 政迟提着一口气,他将那人从头打量到脚,没见有受伤被困的痕迹。 但他此时,却在别人怀里。 政迟双目赤红,喉咙干涩,颤着唇,厉笑一声。 “严少爷……”
90 首页 上一页 72 73 74 75 76 7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