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着这哭声,熟悉了,想起了,杨衫走的那一天,他也是这般哭的。 该说点什么? 五年前他哭的时候,别人是如何安慰他的?张百桥说来说去只会说别哭了兄弟,苏双州只会拍拍他的肩膀,说着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向前看的老话,可他觉得都没用,听了也只是徒增伤心。 “陈风,你在听吗?” “嗯......” “需要帮忙就打电话找我。” 巴车停下了,陈风抹了把眼泪,说了句好,将电话匆忙挂断,深呼吸几口调整好了情绪,把陈青晃醒。 “到了。” 陈风下车后没走几步就冲到垃圾桶旁吐了一场,吐到最后带着血丝,去便利店里买了瓶水漱口,夜色正浓,两人没敢再多做休息,直接打车来到了二老的家中。 老房子的门开着,叫不上来的亲戚向他投来目光,院子里站了七八个人,男女老少,有人掩面哭泣,有人定定地站在那里,烟头落了一地,他向屋里走去,爷爷正躺在床上,两个叔父趴在床头哭得拉不起来。 床前还有那个没养他几年的爹。 陈风没见过这场合,站在屋门前不知该做些什么,奶奶坐在床边握着爷爷的手,招呼兄妹俩过去。 “累了吧,半夜大老远跑来。” 见陈青哭肿了眼睛,奶奶揉揉她的脑袋说: “你爷爷到岁数了,寿终正寝,没啥好伤心了。” “里屋给你们收拾好了,睡一觉,明天回去吧。” 奶奶知道俩人在城里做活,不容易的吧?耽误了工,是不是要扣钱?他们才有几个钱,经不起折腾。 可陈风哪能走,爷爷养活他十几年,他要送老人家入土,为老人家守了孝,那样才好,那样才对得起。 搭了灵堂,摆上遗像,前来探望的人一个又一个,盆子里的纸灰堆起老高,三天,仿佛什么也没变,可田地里鼓起一个土包,纸钱一沓一沓地烧,燃尽的灰跟着风飞到天上,打个旋又落下来,他和陈青蹲在一旁,用树杈子将被风吹跑的纸钱推进火里。 入土为安,老一辈的讲究。 走了,那就走吧,走了也不用遭罪了,到那边当个有钱的富豪老头,过的生活肯定也滋润呢。 “陈风。” 人群散去,一个四五十岁模样的男人拉住陈风的胳膊,嘴里叼着根烟,粗糙的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张银行卡塞进陈风的手里。 “密码是你妹生日,拿着买点东西。” 这人在陈风七岁时将两人扔到了乡下,说是出门务工,实则早就跟别的女人混在一起,陈风的母亲对这个家失望透顶,狠心离去,只留下一套房子,再找不见踪影。 陈风也想当个有骨气的主,可他现下用钱,犹豫片刻还是接过,这人欠他的,他拿了也不亏。 他转过身,表情淡漠,陈青在前面不远处等候,他对那人说:“多给爷爷烧纸。” 他们回了老房子,陪奶奶说了好些话,聊从前,也聊以后,奶奶并不避讳,知道如今已是最好的结局,还反过来劝导兄妹两人向前看。几个亲戚商量着老人家以后如何照应,最终定下由三个儿子轮流看管。 院子里的韭菜又悄摸长了一节,头七一过,陈风又要返程了。 提着劲过了几天,一切妥当之后整个人便脱了劲,路上颠簸,他险些吐在车上,下车后面色铁青,胃还不舒服,寻了个地方坐着歇了好一会才开始往外走。 他刚迈出车站门,后脚就有人扶住了他的胳膊,可不是陈青,陈青的手掌没有那么大,他抬起头,苏沂修已经拿过他身上的背包。 陈风方才只盯着前方,没看见苏沂修从一旁过来。 “我送你们。” “你怎么在这儿?” “不是你说今天回来的?” “我......你怎么知道我坐哪班车回来的?” “我不知道,”苏沂修打开了车门,“所以我一早就在这等了。” “啊?”陈风看向他,有些不解,“怎么不问我?” “我问了,你没回。” 陈风这才发觉自己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查看信息,忙了这么好些天累得头晕,胃还时不时地痛一会儿,他靠在后座上,没一会儿竟睡去了。 “他看起来脸色不好。” 苏沂修看了眼后视镜,蹙起了眉。 “你一个人能看好他吗?明天要不要上班?” 陈青闷声答道: “要上班的。” 陈风这几日回复信息太不及时,他不大放心。 “我加你个微信吧,他有什么情况,你记得告诉我一声。” 陈青应下,车辆压过马路,缓缓驶入社区。 目送着两人进了居民楼,苏沂修驱车离去,陈风不在的这些天,他做单子的进度慢下了不少,今天看见了人才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心想着晚上应当多干些,否则要延迟交货,怕影响信誉。 雨滴打在车窗,划出一道一道的水痕,那猫卧在他的窗台下躲雨,苏沂修冲澡后回了卧房,刚拿起工具准备编假发,手又不自觉地打开了手机。 胃不好该如何调理?是要吃些清淡的没错,可有些东西是不是也该多吃?中医管不管用,胃还是个情绪器官,是不是也不能生气,该多哄着他开心才是。 他将注意事项一一记下,写满了一张纸,并决定以后要学着做些菜来,这人不好伺候,他要多做些功课。 前脚进了家门,陈风便又开始胃疼,摘了假发只戴上帽子缩在床上。 化疗三次了,怎么就不见好呢,怎么比以前疼得还厉害...... 陈风想着,不知最后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意识飘离现实,只觉得周身湿冷。 又是梦。 熟悉的触感,熟悉的人群,熟悉的哭声。 只是坟墓对面出现一个人,手里抱着一束枯萎的玫瑰。 陈风心头一惊。 未等他反应过来,再一眨眼,天旋地转,棺材变成了病床,众人散去,转眼只剩下他与苏沂修。 他梦着自己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身旁的仪器滴滴作响。 “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是个病人吗?” “你活不久了,还来招惹别人干什么?” 苏沂修向他一步一步靠近,一句一句质问如同利刃般袭来,他无处可躲。 “为什么骗我?” 作者有话说: 喜欢的饱饱记得评论呦~
第21章 好饭 再醒来时是一头冷汗。 这梦境虚假又掺着几分真实,陈风一时抽离不出,慌了神,他没曾想过的情况出现在了梦里,越是琢磨越觉得可怕。 会治不好吗? 不会吧。 前几日在乡下时,陈青还说他情况已经在好转了,说今年秋天差不多就能痊愈,想来只是虚惊一场,他还那么年轻,怎么会有治不好这一说呢。 陈风虽已经到了家,但仍然困倦得很,没有胃口,可为着病好,还必须吃点什么,陈青炖了白菜豆腐汤,他喝了两口就走,现下实在是吃不了,陈青厨艺又欠佳,他闻见饭味就饱。 草草洗了个澡,陈风又钻进了被窝里,拿来两个靠枕垫在身后,默默算了下日期,还剩下两个星期左右的时间,是要加快点速度,于是又从床上下来坐到桌前,执笔画着什么,一张张按照顺序叠在一起。 枕头下的电话铃声响起。 “你在家吗?” “在,怎么了。” “开个门。” “啊......稍等......” 不画了,撂下笔,先戴上了假发,套上帽子,吐槽道这人怎么说来就来,也不问问他,就不怕跑空,不怕他不在家? 这要问陈青了。 她十来分钟前发了条朋友圈,配了一张白菜豆腐汤的图,说: 吃饱了就睡,谁把我猪哥带走。 于是苏沂修收拾收拾东西,跟苏双州打了个招呼就来了。 “你妹妹不在家?” “没,她做了饭就走了。” “吃得那么清淡,胃还没好?” 陈风没听出这话里的毛病,苏沂修怎么一进门就知道他吃得清淡,可他只顾着担心自己脸色好不好,药有没有藏好,桌上的画有没有盖严实,假发有没有戴歪。 “好多了。” “对了,”陈风刚从苏沂修的突然造访中缓过神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他脱下外套,“没事就不可以来吗?” 陈风这几日回他信息的频率都低得可怜,昨天回来后微信仍旧毫无水花,陈青只说他哥在睡觉,可人没事怎么能一直睡觉呢,他有些拿不住劲,觉得还是亲眼看着比较放心。 不过好在陈风看起来是好多了,至少不似昨日车站那般脸色苍白,他将手里的包裹放在茶几上,陈风好奇地打开看了几眼,苏沂修则溜进了厨房。 他昨日学了好些菜,今天是要来尝试一番的。 陈风打开包裹一看,银耳,梨,生菜,蘑菇,七八样菜品躺在里头,愣是没看见自己爱吃的东西。 还真是挑菜的一把好手。 “你们家的盐快没了,”苏沂修目光扫过厨台上的瓶瓶罐罐,好几个都快要见底,于是又返回到门关处穿上了外套,问道: “我去超市买些,一起吗?” “你要在我家做饭?” 苏沂修勾了勾唇角,扣上了外套的纽扣。 “不然呢......你去吗?” 他嘴上询问着,心里是想要陈风答应的,而后者刚刚在塑料袋里瞅了半天也没看见几样自己爱吃的东西,再买点当然好。 看不出来还会做饭呢,陈风想。 希望不要搞砸,昨天看了好久的,苏沂修心道。 尧青的大风四季不停,楼下的树叶子被吹得哗啦哗啦响,风力最盛的夏季,连学校里的树都能被吹倒,就因为这,陈风大学的时候还折进去两把伞和一辆自行车。 超市门前的立牌被风吹得转圈,苏沂修一只手护在陈风身侧,预防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飞过来的异物,陈风却两只手护着自己的帽子,生怕假发被风吹走。 吹走了定是要让那假发店给个说法,顺便再赔给他一个对象。 豆皮,豆肠,小青菜,紫甘蓝,金针菇,陈风爱吃的就是这些东西,连放在哪里都门儿清,拿起来轻车熟路,苏沂修默默记下他的口味,那人又看着一排一排货架上爱吃的零食犹豫许久,最后拿走一包蔬菜饼干,暗暗发誓等自己康复以后要吃个够。 “还买什么吗?” 苏沂修掂着调料,让陈风再去里边拿一包味精,自己则推着车子到超市出口付了钱。 “我说你怎么一扭头就找不到了,”陈风钻进后座,看了眼袋子里的小票。 “我给你A一半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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