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苏沂修踩下油门,“下次你付钱。” 陈风乐意至极,满口答应。 下次是个好东西,他还能和苏沂修并肩走在超市的货架前,小声讨论哪个菜新鲜,哪个牌子的调料出味,猪肉是不是又涨价了,吐槽牛肉怎么还是那么贵。 感觉......像一对寻常的夫妻。 苏沂修也喜欢这种感觉吗?看见别的人两两挽着胳膊挑选菜品的时候,他会不会也有点向往? 厨房里溢出饭香味,陈风想要进去打个下手,却被苏沂修严词拒绝,倒不是怕陈风给他搞砸,只是担心自己在他面前露了馅。 苏沂修一边翻着手机做饭教程一边研究着陈风家的煤气灶怎么开,陈风则期待又愧疚地给陈青点了个华莱士的外卖。 【臭画画的】:下午不用给哥做饭了,哥今天吃好的。 【暴躁老妹】:? 【臭画画的】:外卖五点半到,别忘了接电话。 【暴躁老妹】:......多给我要一袋番茄酱。 好一顿霹雳乓啷响,烟雾从没关严的门缝里飘出来,一道一道菜被陈风目送着摆上餐桌。 “鱼汤怎么......灰色的?” “没买白菜,我切了点紫甘蓝......” 苏沂修心道,也没人说紫甘蓝煮久了这个色啊。 陈风硬着头皮尝了一口,还好还好,虽然颜色不对,味道还是可以的。 苏沂修坐在餐桌对面有些紧张地等待着反馈。 “金针菇炒的不错。” 陈风将四道菜尝了一遍,这菜谱还挺对他的胃口,虽说是清淡了些,可鱼汤够鲜,只是要闭着眼睛喝,金针菇挂着一点芡汁儿,苏沂修少放了些酱油,将辣椒换成了蒜汁,豆肠吸满了汤,陈风满意地竖起了大拇指。 “好吃。” 汉堡也好吃。 陈青嘴里叼着鸡块,将桌子上的画稿放到一边,她这几日接的活又多了,陈风不清楚自己的病情,她瞒得严实,可不能装糊涂,换方案还是出国治疗,哪一个不要钱,她从前不做的那些纹身图,现在也开始做了,已经不是她能挑挑拣拣的时候,那个爹给的万把块钱,陈风都交给她了,加上她这些年兄妹俩攒的钱,真要出国,按照国外的物价,支撑不了一个月就得光着屁股回家。 爷爷已经走了,奶奶也年事已高,她在这世间的依靠只剩下陈风一人,这病无论如何都是要治的。 陈风没敢吃太饱,怕撑着胃了回头又不舒服,剩下的饭菜被苏沂修又解决掉大半。 要是天天都能吃上这一口就好了,那日子不滋润得很。 他做着美梦,往床上一躺,厨房里传来洗碗的水声,陈风脑子里又浮现出苏沂修让他赶紧去休息,主动刷碗时的帅气模样,没几分钟,竟就那么睡着了。 自从化疗开始之后他便有了嗜睡的毛病,明明每天都睡得很早,白天还是要补好几个小时的觉。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不知是谁给他盖上了被子,苏沂修正坐在他的床边,浏览着陈风书架上的画册。 有些画册里还夹着陈风的临摹,他小心地翻看着,像是从泛黄的纸张中窥探他的过去。 一张老头蹲着筛糠的照片旁,陈风还批注着一句话。 [这张太难,跳过。] 苏沂修看着有趣,继续向后翻,没有注意到床上的陈风悄悄睁开了眼睛。 “我画的好看吗?” 坐着的那人低下头,轻笑着小声说了句好看。 “几点了?” “快八点。” 竟然睡了快两个小时了。 “陈青还没回来?” “没有。” 陈风打开手机,十几分钟前有人给他发来了信息。 【张百桥】:苏沂修是不是在你那? 【陈风】:是的,有什么事吗? 【张百桥】:妈的。 【陈风】:他妈怎么了? 【张百桥】:。。。。。。 【张百桥】:没事,他妈挺好的。 张百桥已经连着两天跑空,兄弟翅膀硬了,估计也不用他三天两头往店里来了,苏沂修已经不要他了,这人现在不是三十脚踹不出来屁的孤家寡人了,于是推开店门愤愤离去并发誓再也不主动找苏沂修出去吃饭了。 月上树梢,九点多的时间。 陈青卷帘门拉下来一半,冷气往脖子里钻,于是回店里拿了件陈风的外套,背着自己的吉他开着小车去了扇桥广场。 她还是要直播的,回家以后是一毛钱都进不了兜里,直播两小时还能赚点。 陈青本是不愿意去人多的地方,觉得过路的人都要瞧她几眼,她脸皮子薄得很,可如今也不管那么多,未雨绸缪,她只要钱。 半个多小时,直播间里五六十个人,陈青如今也摸索出了些门道,播的时间越久,进来的人便越多,公屏上评论的人多起来,有人问她打眉钉疼不疼,有人问她脖子上的黑色线条是不是纹身,陈青嗅到一丝商机,一曲唱罢,她将锁骨上的纹身露出来,说: “这是我自己纹的,大家有喜欢纹身的,可以私信问我价格。” [好看,小姐姐好酷。] [已私。] 陈青暗自高兴,看来互联网确实是个好东西。 [纹身那么好看,怎么不脱了外套播?] [主播在海边啊,很冷的] [想赚钱还怕冷?脱五分钟,哥给你刷一千] 陈青看着那条评论,犹豫片刻后拉开了拉链,将外套脱下来放到了一边。 五分钟而已。 白给的钱怎么能不要。 不过海边确实是蛮冷的,陈青有点打哆嗦,五分钟一到马上就把外套穿到了身上。 刚才那网友也没有食言,屏幕上的礼物特效一个接一个,不一会就刷了一千多。 正唱着,面前的木阶上坐了个人,手里头还掂着两杯奶茶,见陈青的视线投来,伸手打了个招呼。 心一乱便按错了和弦,十几分钟的光景,陈青便关掉了直播,坐到了梁和的旁边。 “冷不冷?” “有一点。” “你最近......急着用钱吗?” 作者有话说: 张百桥:我真服了。
第22章 台风夜 梁和刷到了同城直播,目睹了那场小插曲,有些挂心,刚好家离这不远,便赶了过来。陈青不愿意承认,可又找不到什么借口,只好盯着奶茶杯子,轻轻点头。 “怎么回事?因为你哥化疗?” 陈青摇头说不是,将那天医生的原话给梁和说了一遍,说着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就往下掉,好像终于是找到了个能倾诉的人,憋在心里好些天的委屈一涌而出。 海浪一道接着一道,彩灯,喷泉,音乐,人流,似乎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似乎每一个路过的人都过得比她好,她也不过二十一岁罢了,没经历过什么大事,不知道这条路走下去是什么风景,柳暗花明又一村?还是绝路? 陈风不知道她肚子里的苦水,画的画一张接一张,苏沂修刚走了一个小时,他桌上又堆成一片,画完这两张还有一个大稿,他这几天本不打算接单,可来信的人要一幅全家福,开出了小一百的价钱。 那就加个班好了。 苏沂修这几日在店里呆的时间比往常更久,他赶着进度,一天恨不得掰成两天用,还好奇张百桥这几天怎么不来他店里闹腾了,这是娶了媳妇了,兄弟撂在一边了。 他倒不知道张百桥是跑了两次空,心灰意冷了,等着苏沂修主动上门约。 陈风成日坐在工作台前坐得腰酸背痛,也不知道这些天怎么这么多人找他画像,难道这行业还有旺季和淡季?掐指一算,当是某些美术系的大学生要期中考试了,来找他花钱买作业呢。 于是他总先打探一番,不经意冒出来一句,大几了?啥时候毕业?一旦露出了狐狸尾巴,他就把钱给人退回去,这事他以前干过几次,一学生的画给老师看出来了,那老师较真,竟差点找到他头上,陈风自那以后便防备着,不做这类群体的买卖了。 绿化带里的花树已经上了彩,叫不上名来的红粉小花蔓生在高架桥的桥柱上,上次来时这里还是光秃秃的一片,不过两周的光景,竟然已爬了一两米高。 五月下旬,第四次化疗。 陈青坐在驾驶座上,刚吐完一场的陈风捂着肚子躺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结果还是没有好转。” “这个药对患者作用不明显,第五次化疗之后,张教授会和你们讨论手术方案,到时听取张医生的意见吧。” 医生的话像一盆冰水泼在陈青的头上,她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抖。 没有好转,不明显。 为什么这个人是他哥呢。 为什么别人都能好,为什么别人在好转,只有陈风在相反的路上越走越远。 她不傻,她什么都看见了,地板上没有拖干净的血迹,垃圾桶里的血块,半夜在床上胃疼得打滚的陈风,不管她如何安慰自己,病情加重了,肿瘤扩散了,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到底该怎么办? 陈青要钱,可也得找到把钱花出去的机会。 会不会有这个机会? 陈风进了家门就躺在床上睡觉,不一会又嚷嚷着腿疼,问了医生,说是升白针的副作用,可能是患者体质下降了,骨痛的感觉会比以前更明显,陈青不放心,上网上查一查,有的说两三天就好,有的说按摩按摩更好,她搬了凳子坐在床边,学着别人的手法给她哥捏腿。 “好点没?” “没有......” 陈风坐起身来一把扯过被子盖上,揉了揉陈青的脑袋,对她摆摆手。 “没啥用,我睡两天就行。” 谁知这话竟捅了陈青的心窝子,没啥用,怎么就没用! “为什么没用......” 她嘀咕着,压不住的委屈又开了闸,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她想问问陈风该怎么办,可又不敢让他知道,换方案?去国外?哪个不是烧钱,大海捞针般求那一线生机,她哥肯定不愿意,心一横,眼一闭,要是撂给她一句死了算了,她怎么办? “怎么了,怎么哭上了......” 陈风也不睡了,拉过陈青的手腕将她拽到客厅沙发上。 “谁欺负我妹了这是......哥去揍他......” “你揍谁!你现在这样子,你揍谁!” 她哥现在估计连她都打不过,也就嘴上功夫还厉害些,她指着脚边的垃圾桶问道: “那纸上沾的什么?卫生间地板上沾得什么?番茄酱?” “啊......”陈风小声说着,“没拖干净啊......” “你要是治不好我自己怎么办,你怎么就不好......” “这不是治着呢吗......你再哭我要胃疼了。” 陈风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给她擦擦眼泪:
33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