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寒松笑了笑,“还能有比您添了孙女好的事啊。” “一样好,”许凤兰拍了下手,“你年年都去帮赵大娘他俩干活,你赵大娘心里想着你呢。” “对啊寒松,好事大娘都想着你,”赵大娘笑呵呵的,“你今年二十了吧?” “虚岁是有二十了。” “你看,王川跟你一年生的,还比你小几个月,现在都有孩子了,你还一个人,不想想娶媳妇的事啊?” 这话完全在岳寒松意料之外,他下意识啊了一声:“什么?” “旁边那个村,就是大娘的娘家,有个闺女相中你了,他爹拖我来跟你说,”说到这赵大娘啧了一声,扭头跟许凤兰说:“你看看,要不说寒松最有出息,这都第几个上赶着来找他的闺女了。” “怎么忽然说这事了,”岳寒松笑着说,“您说以前也就算了,但是现在我这来了个弟弟,身体还不好,以后都得和我住一起,我什么事都得先顾着他,哪有心思娶媳妇啊,也不方便。” 赵大娘这才注意到后边不吭声的元明,探头看了看,念叨着:“什么时候又有个弟弟了,我还真不知道这事。” “去年才来的。”岳寒松说。 “哦,看着不大啊,”赵大娘都神色忽然有点恍惚,看着元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这模样……这不就是寒麓那孩子吗?” “您又糊涂了,”许凤兰立马打断了赵大娘的话,“这孩子叫元明,今年都十六了,说得好好的怎么净提以前的事。” “哦,是是,是糊涂了,记不清了都。”赵大娘冲元明笑了笑,收回了目光。 “不过这个不一样啊寒松,这个家里有点底子,祖上可是出过秀才,虽然比不上你能挣钱,但是在他们村已经是了不得的了,你家多一口人少一口的人家不在意,而且长得俊,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特别灵,和你最配了!” 赵大娘虽然年纪大了,脑子有时候也有糊涂,但是嘴还快,说了这一通岳寒松都没能插进去嘴,倒是在后头的元明坐不住了,腾地站起来转身就回屋里了,还把门也摔上了,发出挺大一声响,岳寒松站起来要过去看,被许凤兰又抓了回去,王川见状挺懵的,不知道元明怎么了,便跟着进了屋,冲岳寒松摆了摆手。 赵大娘又问岳寒松:“寒松你觉得怎么样,你觉得能行我回去跟那姑娘说说,你俩先见一面。” 岳寒松笑了笑,“大娘,我不是以前就说不娶媳妇吗,我自己过就行。” “不娶媳妇能行吗?”许凤兰这下先急了,“我和你叔就是怕你真自己过,才这么替你着急的,你以为你对不起他们,你不想过好日子,可他们能这么想吗,他们愿意看你守着仨死人过一辈子吗?” “哎哟凤兰,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赵大娘赶紧站起来拦她,“寒松才二十,这心结哪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开的,好好地来说喜事,你怎么还急了。” “没事赵大娘,”岳寒松也站起来冲赵大娘笑了笑,“凤兰婶子说得也对,你让我再想想吧。” 赵大娘连忙点头,拍了拍岳寒松,“行行行,知道想就好,过几天再说。” “婶子您也别生气了,快回去看孙女吧,”说完岳寒松扭头冲屋里喊了一声:“王川!” “来了!”王川飞快地从屋里跑了出来,冲过去搂着许凤兰往外走,许凤兰指了指岳寒松,没再说他什么。 临走的时候王川扭头冲岳寒松指了指屋里,岳寒松扭头瞅了一眼,屋里没什么动静,但看王川那样估计是元明非常不高兴了。 岳寒松把外边的饭菜都收拾好了,把汤热了一下端进屋里,夏天天黑的晚,屋里正被夕阳笼罩着,元明站在窗前正拉窗帘,大概是觉得晒得慌。 岳寒松把碗放到桌子上,喊他:“吃饱了吗就跑了,把汤喝了,再吃点,别饿坏了。” “饿死拉倒。”元明说。 “你别气我啊。”岳寒松看了他一眼,“你又怎么了,哪句话惹你不高兴了?” “我都听见了,”元明飞快地说,“你把我当你弟弟,还是个冒牌的,岳寒松你不要脸。” “把你当弟弟怎么不要脸了,”岳寒松走过去站在元明面前,双手抱胸看着他,“不把你当弟弟才不要脸吧,元明,你这话说不通啊。” 元明到底年纪小,没岳寒松这么会混淆概念,倒是被气的不轻,微微张着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两人沉默地对峙了好一会儿,元明还是不服气似的,结结巴巴地又开口道:“可是你,你连让我做弟弟都把我当别人,我还不如死了的人。” 这下岳寒松的脸色终于冷下来了,他深深吸了口气,说:“元明,你别给我拱火。” “你被我说中了,”元明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歪着头看着他,“你去找你见鬼的弟弟去吧岳寒松!” 元明平时虽然任性,但是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脾气的时候,更没这么大声说过话,说得话还这么难听,跟把刀似的直往岳寒松心口上戳,气得岳寒松半天没说出话。 太阳下山了,只剩一点点红色的夕阳在山脚,拉了一半的窗帘被傍晚的风吹起来横在两人中间,两个人都没说话,元明扯开窗帘丢到窗户外边,推开岳寒松就往外走,还不忘顺手把桌子上的碗一把打到地上,啪的一声响,摔碎了一地,元明头也不回打开门就走了。 元明这是气得脑子发懵了,他怕黑又不认路,天马上黑了,他出门就是一个抓瞎,岳寒松再生气也不敢让元明黑天一个人出门,他转头就跟上去三两步把元明抓了回来,拉着他往屋里走。 “天都要黑了你想往哪去,你认识几条路啊!” “我去山上挖了你那个弟弟的坟,”元明喊了一声,被他拉得一个劲儿往后退,嘴上还不松口,“问问他怎么死了还阴魂不散惹我生气!” 这话说得像疯话,既不讲道理又不要脸,把岳寒松说得气不打一处来,又不知道说什么,直到把人拖进了屋里反手锁上门,才松开元明,指着他好一会儿,才说:“那也得明天天亮了再去挖!”
第22章 岳寒松知道元明没胆子上山去挖坟,他连路都记不住,但还是被他的话气得脑袋发蒙,恨不得把他打晕了拉倒。 “你要是把我气死我看你哭不哭!” “把你气死我也要被你气死了!” 元明飞快地接上话喊了一声,喊完后也不使劲要往外跑,挣开岳寒松的手扭头趴到炕上不动了。岳寒松没去理他,把地上的一片狼藉给打扫干净后点上灯,再过去一看,元明已经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发了那么大一通脾气累着了,岳寒松给他翻了个身,看见他脸上湿漉漉的一片,竟然还偷摸哭了。 岳寒松的火本来就是被元明不着四六的嘴气得,现在嘴闭上了他火早就消了,看见元明偷着哭又心软,拧了块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脸,擦着擦着把人给擦醒了。 不知道元明到底是睡没睡醒,瞪着双通红的大眼睛盯着岳寒松,大概刚才哭得挺厉害,眼肿了,嘴也肿了,岳寒松也盯着看了他两眼,一点气都没了,伸手又给他擦了两下脸,放低语气哄他:“别跟我瞎闹,你想知道什么事我以后都跟你说,动不动就哭就闹,像什么样。” 元明没说话,扭头躲开他的手翻了个身背对着岳寒松,没动静了,岳寒松坐在那沉默了一会儿,觉得元明有点动静,又凑过去抓着他的肩膀把人翻过来看,又哭了。 “你哭什么?”岳寒松说,“你要挖我家坟我还没哭,你先装可怜了。” 元明看起来还生气,一边哭一边骂岳寒松:“我要把你埋进去。” 岳寒松没忍住笑了起来:“把我埋进去你自己活得成吗?你的命还是我捡回来的。” 元明伸手抹了把眼泪,坐起来又说:“先埋了你我再埋自己。” 听了这话岳寒松顿了一下,然后伸手把元明脸上的眼泪擦了,大手在他脸上摸了摸,手上的茧子蹭得元明脸疼,偏头躲开了。 “躲什么。”岳寒松低声说,却还是顺从地放下了手,走过去凑近了点坐他面前,碰了碰元明的手,握了一下又松开了,“别哭了,你真把我埋了,我也舍不得埋你啊。” 元明反应很快,岳寒松这话一出他一下就没有了刚才的嘴硬的样子,坐直了抬起两只手抓住岳寒松的,浸了眼泪的眼睛被烛火照得发亮,眼睫毛都捻成一簇一簇的,飞快地眨着,“那你不要成亲,我还给你做弟弟,冒牌的我也愿意,我都听你话,你就只跟我在一块,好吗?” 元明的手很软,像剥了皮的葱白,又白又细,被岳寒松的糙手蹭一下就红了,岳寒松沉默了半晌,看着元明的眼神忽明忽暗,让元明心里有点发毛,他抠了抠岳寒松的手心,催促他马上回答自己似的,又不肯说出口,岳寒松任由他动作,然后躲开了他的手。 元明一愣,眼泪又堆满了眼眶,“松哥……” 岳寒松冲他笑了笑,说:“元明,你继续做我弟弟和我成亲有什么关系,你是我弟弟,我成了亲也不会不要你的。” 任性惯了的小少爷难得服软一次,还被对方轻轻躲开,说些搪塞敷衍他的话,元明一时被气到了,这次是真的生气,话都说不出来,脸憋的通红,眼泪都没了,但还是说不出一句反驳岳寒松的话,甚至他也觉得岳寒松说得对,可他就是……莫名的心里特别不痛快。 一晚上两个人都没再说一句话,元明拖着被褥枕头又回到了最开始贴着墙的地方睡觉,离得岳寒松远远的,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睡了。 晚上元明睡熟后还是哼了几声,岳寒松没睡实,听见后就醒了,借着月光看过去,元明还背对着他,被子都蹬飞了,冲着强哼了几声就安静了,没跟以前一样贴他身上才继续睡。 早上岳寒松要下地浇水,做好早饭时元明才洗脸,刘海湿了一片,随便支楞着,乱七八糟的,元明也没管,一声不吭地坐下喝粥,照样把酱黄瓜咬得咯吱响,精神得很,就是不说话了,岳寒松做什么他吃什么,不爱吃的也拿起来就吃,真变成了哑巴似的。 叫他这样岳寒松也没跟他说什么,本来就想晾晾他的,没想到元明先晾着他了,岳寒松有点想笑,但不敢笑,怕真把元明气出个好歹。 下午浇完地回家晚了,到家门口天擦黑,岳寒松是和许凤兰一起回来的,元明正从王川家里出来,碰了个正着,许凤兰笑得挺开心的,看见元明还摸了摸他的脸。 “有人照顾元明也好。”许凤兰笑眯眯地说。 元明没说话,也没问,许凤兰走了后他就进屋了,岳寒松跟在后边进去,两个人安静的连一一都不敢叫了。 这事最先发现不对劲的人是苗丹。 元明最近几天去她家看娃娃去得勤,一去就是一上午一下午,帮着许凤兰把家里零碎的活都干了,喂鸡的活也被他抢了去,苗丹抱着孩子站在窗前看外头,元明蹲在鸡栏旁边抱着腿看它们抢食吃,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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