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煦的状态回笼,颇有越战越勇的气势。这场逆风局在他们手中扭转风向,于末尾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蓝牙耳机里传来张清驰不可置信的喃喃:“……赢了?” “赢了——” 观众席宛如沸水般炸开,欢呼声与哭喊声交织,恭贺这场迟来太久的胜利。 里希奥运会首枚混双金牌,结束了国乒长达九年的黯淡时光! 在此之前,许多人都对章翼发布会上的发言持怀疑态度,国人被辜负了太多次,前辈们传下的荣耀被辜负了太多次,这些累积下来的失望怎可能被只言片语抚平? 但一枚奥运奖牌可以。 李煦比王飒高一整个头,他一把拉过王飒,将她狠狠抱在怀里。 王飒仰着脖子呼吸,高兴地喘不上气:“行了……行了!抱一下算了!” “诶诶!抱歉,我有点太激动。” 李煦松开她,上挑的狐狸眼洇开一片红晕。 领奖台上空,三面国旗缓缓展开,王飒和李煦站在亚军、季军中间,朝四方挥动手臂。 属于冠军的金色奖牌由他们自己为彼此戴上,李煦面朝着王飒,微微垂下脑袋,尽管如此王飒还得踮起脚尖才能将奖牌挂到他胸前。 国歌响起的刹那,他们十指相扣,下一秒高高举起,就像一座新的山峰。 下场后,柏延挂断电话,向王飒展示着视频通话的界面。 “有个人快等疯了。”他说道。 他按下接听键,张清驰整张脸占据了屏幕的三分之二:“奖牌呢?让我看看奖牌!” 王飒举起被蓝色丝带串连的金色圆牌,对着镜头晃了两下,随后固定在屏幕中央方便张清驰查看细节。 “哇……” “别羡慕,你以后也会有的。” 手掌大的屏幕面前挤了三四个人,只有一个小小的边角够李煦出镜。他和张清驰是第一次见,可他却在队友们的闲聊中,听到过无数次张清驰的名字。 “这就是你提了很多次的妹妹?” 李煦轻轻撞了撞王飒的肩膀。 面对张清驰,或是有人说起张清驰的名字时,她的神情总柔和得不像话。王飒朝张清驰三百六十度展示这块奥运金牌,然后抽出几秒钟偏头回答道:“对,她就是那个对我很重要的妹妹。” “下次介绍你们认识。” 陆意洲让出一部分镜头,指着李煦说:“喏,这就是你飒飒的搭档。” 张清驰收敛道:“你好。” 安静了不到一秒,她又原形毕露:“全运会的时间还没确定,你们知道我天天在省队等消息等得有多煎熬吗?” “朱教知道你这么迫不及待想走吗?”柏延反问道。 “柏延哥你不要挑拨离间!” 张清驰往旁边让了让,将朱萍拉到镜头面前:“天地良心,我才没那个意思!” 朱萍逗小孩似的拍拍张清驰的后脑勺,隔着屏幕,她眼底流露出一丝怀念与宽慰。 “王飒,做得很好。” “你们都做得很好。”
第62章 混双落幕, 男女单打却还有一段不小的路程要走,柏延和陆意洲需在几天时间内挺进男乒决赛,而王飒则要马不停蹄地继续女单的对决。 时间那么短, 但又那么长。 男单半决赛的那一天,柏延和松本野在球桌两端相遇。右手受伤后,他一直根据自己的状态调整打法,并将松本野历年来的参赛视频翻出来进行复盘。 他在找一个有着绝对优势的突破口,同时他认为, 松本野也在寻找他的弱点。 开场第一局, 他们都选择了最熟悉的打法。松本野不是崇尚激进的那种类型, 他很沉得住气,善于找缺漏、钻空子,和他打必须铭记一点——切勿出错。 不知是不是把那条准则看得太重,柏延这局有些束手束脚, 没发挥出来。 章翼在看台观赛时显然注意到了问题所在, 连声喊了几次“放开打”。 真放开了打? 柏延只用了一秒不到的时间思考。借着跑动的余力,他将球狠狠抽回, 一招一式带足狠劲。 他想起上辈子夺冠的那个夜晚, 想起很多段在训练场独自捱过的苦训时光……他没什么好顾忌的了,那就放手去做吧! 属于他的比分在不断累加,松本野有些坐不住了, 他宛如乘风浪行船的捕鱼者, 掏空了家底誓要与风暴一搏。 这名东瀛老将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能,柏延何其有幸,也何其凶险, 将一位致力贯穿“稳”字诀的选手逼到如此境地。 比赛还在继续。 右手康复阶段,柏延转攻左手的经验在战术上给予他很大启发, 这使得他更快找到了松本野的缺口。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个缺口一点点撕开,使之成为致命的缺陷。 乒乓球落地时掷地有声,在一声声激烈的碰撞中,柏延正反手无缝衔接,快速夺下一局胜利。 松本野极少有失误出现,他们之间拉不开太大的差距,只能一点点争个你前我后。经过一番激烈对抗,松本野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严丝合缝的防守让对手无法挑出错漏。 他打定主意要在球场上耗死柏延。 这个时候绝不能慌,柏延心想。 此时此刻,位于另一张球桌的陆意洲战况亦不容乐观。他们的对手驰骋赛场多年,两块硬骨头横亘嘴边,一个不留神,骨头没啃掉,反倒崩了满嘴牙。 陆意洲浑身的肌肉都在发力,开场连丢两局,连章翼都忍不住扼腕叹息的劣势,被他硬生生掰了回来。 他脑子里除了下一步的打法,还隐隐晃荡着一个人的名字…… 柏延。 陆意洲咬着牙,接住了一个角度极其刁钻的球。 莫名的,只要一想到这个名字,他内心便安稳许多。王飒是李煦的定海神针,柏延又何尝不是他的? “千钧一发,当真是千钧一发!”转播室的解说员语调里是按耐不住的激动,“里希奥运能否成为柏延和陆意洲首战大捷的转折点,就在此刻了。” 镜头回转,柏延两分领先,第四局险胜松本野,两人三比三平。 第七局是决定性的一局。 比赛开始之前,柏延摘掉了所有配饰,包括陆意洲送他的那枚平安符。他把翡翠圆扣用手帕仔仔细细地包好,放到了背包夹层,平安符质地冷润,尽管他现在浑身火热,但原先贴着平安符的那块肌肤却是冰凉的。 松本野的一次失手为他创造了绝佳的制胜机会,趁松本野尚未调整过来,柏延乘胜追击,在最后一局一路遥遥领先,先陆意洲一步结束了比赛。 柏延前脚刚停,陆意洲后脚便强势地拿下局分,朝章翼的方向举牌高喊。 “对于柏延、陆意洲而言,两天后的男单决赛才是他们此战的终点,但对于我们,对于坐在电视机前的国民来说,冠军无论花落谁家,一金一银两枚奖牌已经是国家队沉寂多年后交出的最好的答复。” 解说员眼神莹亮,一字一句道:“诚如章翼教练所言,我们迎来了一个新的时代。” 男单决赛只比女单决赛晚一天,柏延和陆意洲上场时,戴着蓝牙耳机亲自为张清驰实时解说的人换成了王飒。 实话实说,柏延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很久。 他至今还记得初见时给陆意洲画下的大饼,省赛、全运会、奥运会……它们一个接一个地实现,好像美梦成真,既让人感觉不切实际,又切切实实地圆满了所有不圆满。 最好的恋人,最默契的搭档,最适合彼此的对手,陆意洲头顶着三项隐形成就,柏延却觉得不够,想再给予他更多。 他当着陆意洲的面再次把平安符包裹好,陆意洲笑他龟毛,说不用这么小心,往夹层里一扔就行。 “你当它乒乓球呢?说扔就扔。” 柏延不听他的,道:“你准备好了就先上场。” 陆意洲龇着一口白牙:“传家宝传家宝,什么都是虚的,情谊才是真的。” 柏延整理的动作一顿,嘴里嘟喃着几个字,陆意洲问他刚说了什么,不料这时裁判哨响,柏延反手推了推他,拎着球拍站上球桌一角。 有些话,他想留到打完再说。 无数台摄影设备将镜头对准场上二人,而镜头背后是千千万万道视线。 陆意洲的风格和李煦类似,却也不尽相同,他的体系更成熟、更完善,乒乓球诡谲的运动轨迹配合灵活的步法,往往使陆意洲处于不败之地。 但柏延熟知,他后期的爆发力远不如前期充足。 对面陆意洲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图,每一次回挡又快又猛。中后台是陆意之最擅长的领域,眼见着他与球桌边缘的距离越拉越远,柏延决定不再坐以待毙。 他们都曾毫无保留地把后背托付给彼此,柏延很高兴,陆意洲在这次交手上发挥出了百分之百的水准。 剧烈的运动仿佛点燃了他体内的血液,一局终了,柏延意犹未尽地撩起上衣下摆擦掉额头的汗水。 截止当前,他以一局之差领先陆意洲。 奥运观众席上,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柏庭的注意,他把手机调到振动模式,一边往席外走一边接通电话。 “喂?什么事。” “我们赌一把怎么样?” 好在柏庭所站的位置能看到转播屏,他聚精会神地盯着大屏幕,淡淡道:“赌什么,说。” “赌你弟和陆意洲谁拿冠军,”尹随山低声道,“如果我赢了,你要答应我的求婚。” 柏庭笑了一声:“你还没赢就开始提条件了?” “行,”他顿了顿,说道,“你赌谁?” 此时,柏延恰好错失一球,得分略逊陆意洲。 尹随山:“我赌你弟输。” 柏庭:“小心你的求婚戒指这辈子都送不出去。” 短短一句话,却拥有直击人心的杀伤力。 尹随山攥紧两枚专门定做的戒指,亲眼目睹柏延逐渐追回丢失的比分,反败为胜。柏延夺冠的那一瞬,他的名字响彻整个场地,连解说员都忍不住静默几秒。 观众席几乎在同一时间沸腾,柏延耳畔传来一声绵长的嗡鸣,这阵耳鸣消散后,他听到了众人正高喊他的名字。 陆意洲——他的对手走过来与他相拥,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喊声中,陆意洲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执拗地问他赛前到底想说什么。 掌心底下的皮肤是滚烫的,柏延轻抚陆意洲的脖颈,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调说:“……我爱你。”
60 首页 上一页 56 57 58 59 6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