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宁:“都说让她少吃点了。” 张清驰以视频通话的形式见了他们的最后一面。 视频里,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副想抱着吊瓶赶过来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模样。 “不要哭。”王飒的音量和她的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张清驰声音一连拐了好几个调,王飒提高音量:“阿驰——” 声音戛然而止。 王飒看着哭懵了的张清驰:“吃饭记得荤素搭配,按照教练规定的来,平常少惹朱教生气,少跟一宁打架,迈开腿多练习。知道了吗?” 张清驰的眼睛哭成了流泪荷包蛋:“飒飒……” “不许撒娇。” “哦。” 柏延:“还有,记得定期复盘。” 章翼一只手搭在宋一宁肩膀上,难得地直抒胸臆,流露出不舍的情绪:“你俩算是我带过的时间最短的运动员了,真快啊。” 他看向柏延:“当初读你资料的时候,我还纳闷呢,心想这么一个履历稀少的业余爱好者,到底怎么打进省队的?” “当时和润霖聊起这事,他立马给我看了你的训练视频。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怎么说来着?” 章翼挠挠头,无奈道:“算了,我不像你们朱教,跟得上时代的步伐。” 朱萍赞许地点点头,无情道:“用他们的话翻译,就是小丑。” 章翼摆摆手,表示对这个前卫的称呼接受无能。 高铁站的播报声层叠起伏,柏延在进口附近站了很久,他抬头看了眼大屏幕,他们的车即将到站。 “不说别的了,”章翼知道他们要走了,说,“无论将来是否享受到顶尖冠军的荣光,我都祝你们前路顺利,平安健康。” 章翼头发半白,和朱萍一高一低的站在围栏外,手边是再矮一点的小豆丁宋一宁。 “去吧,孩子们。” 他挥了挥手。 再度踏上平成到广通的列车,柏延的心情比上次平静了好多。广通的气候和平成略有不同,他们在行李箱备足了四季的衣物,该带的东西一个没落下。 国队的外层建筑豪华得不是一星半点,这次的顺序和初入省队是反着来的,柏延先放了行李,再交的入队手续。 “我们一共分了两个队,你们目前都在2队,只有打进1队才有资格参加外赛。” 领他们走进训练场馆的师兄简明扼要地介绍了大致情况,说道:“下一场外赛地点在卢汀,时间大概在三个月后。” 柏延道了谢,把人客客气气地送到了场馆门口,乍一扭头,他听见一个数字的欠揍声音。 “队里的规则没摸清楚就想着出国打比赛啊?” 李煦五指展开,撑在旁边的球桌上,腰肢拧出一抹扭曲的弧度。他像等候多时了,看上去很了解这里的基本设施。 关于国队的问题,基本柏延问一个他答一个。 “休假时间?” “无节假日期间,每周天放大半天的假;节假日期间听组织安排。” “队里怎么排序?” “小积分赛,打赢谁你就拿到谁的积分,1队末尾掉到2队,2队可凭实力升到1队,总之运气和实力缺一不可。” “刘锐呢?” “因为和人聊太嗨坐过站了,现在估计在买新票。” 柏延笑了笑,说出最后一个: “达成什么条件才能去卢汀?” 李煦神秘一笑,说:“这个问题,算你问对人了。”
第51章 李煦比他们早到一段时间, 相当于提前进新手村熟悉规则了,上到积分标准,下到国队里每个选手的球路特点, 他摸得相当彻底。 青年眼头的弧度很钝,眼尾却细长上挑,多了几分狡黠的感觉,柏延听了许久,偶尔点点头, 在他的叙述中起到一个承上启下的作用。 “……大概就是这样了, ”李煦说得嗓子发干, 拧瓶盖喝水的时候状似无意地朝柏延身后一扫,问道,“你队友,那个陆……陆什么来着呢?” 柏延:“他有点事。” 陆润霖来了电话, 这会儿陆意洲正在某一个小角落里和他商谈着什么。 他在训练场馆里打转, 熟悉国队内部的路线,李煦一直跟在他左右, 像一个不出声的导游。 柏延沉默几秒, 说道:“你也被选上了吗?” “不是……” 李煦眼睛猛然瞪圆,不可置信道:“你不会以为我是单纯来一日游的吧?” 柏延嘴唇紧抿,没说话。 两个世界的机制是不一样的, 尽管他已多次提醒自己不要拿原世界的那套衡量这个世界的标准。 “没有, 我只是确认一下而已。”他说道。 国队的训练场地不止一个,王景如今在的那个是二号场地,柏延动身往门口走, 李煦条件反射地追上他,情绪异样活跃。 李煦:“你和那个陆什么的关系很好。” “陆意洲。”柏延纠正道。 今天难得出太阳, 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就像游戏世界里的模版背景,主打一个重在参与。 李煦发出一个轻轻的语气词,说道:“他是陆老教练的孙子,对吧?” 柏延脚步一顿,不咸不淡地上下扫了扫李煦。 他不像那种肯低头讨好喻淮息的人,但他又能在喻淮息的领地范围能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现在又看似小心翼翼地猜测他和陆意洲的关系,柏延实在摸不透李煦的目的。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柏延背部绷成一条直线,无声地拉响了防空警报,对于目的不明的人,他一向抱有极高的警惕心理。 李煦叹声道:“什么呀……” 他的肩膀肉眼可见地耷拉下来,宛如夹着毛绒尾巴的小狗或者小猫,周身散发着示弱的气息。 “柏延,我是来投诚的。”李煦笑眯眯道。 “投诚?” 李煦:“等你见到王教以及……其他人,你会明白的。” 柏延皱着眉,不知道他打的什么哑谜。 王景那边的训练场在进行日常练习,柏延找过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在中场休息。这一批国队选手已相互结识了很长一段时间,柏延还未完全走进去就听见了里头轻快的谈笑声。 李煦和喻淮息无疑是同一时间抵达的,喻淮息自然地融入到了那群人中,像一滴水滴进湖泊,悄无声息地成为了当中的一份子。 柏延越走越近,那群人察觉到了他的到来,交谈声戛然而止。几个背对他的人在旁人的眼神或者手部动作的提示下转过身,带着几分他也形容不上来的情绪。 轻蔑?敌意?排斥? 柏延看了眼离他几米远,双手插兜的李煦,他还是没明白他的“投诚”究竟指的是什么。 大多朝他投射而来的目光带有审视的感觉,像水潭里搅动浮波的鳄鱼,深色的盔甲很好地将他们伪装起来,只露出一对眼睛在水面上,窥视着变动的环境。 “抱歉王教,我刚在外面打了一通电话。” 陆意洲姗姗赶来,亲近却不亲昵地站在他身侧。 柏延莫名松了口气,那股令他有些难受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 王景没说什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摆摆手去纠正某一个选手的动作,王景走后,那些肆无忌惮的打量也随之退去。 柏延和陆意洲并肩同行,两人手里拿着各自的牌子,准备找个场地开练,李煦这时跟了上来,抓着他的手臂询问答复。 “我不喜欢和不熟的人有亲密接触。” 柏延克制地瞥了一眼李煦的手,忍住了将其一把挥开的冲动。 下一秒,一颗圆形球状体朝李煦后背飞来,击中正心后,乒乓球回弹到他脚边,在地上画出一个滑稽的半圆。 “欸。” 柏延从始至终都没注意到,离他们不远的那张球桌旁,站着一位他的老熟人。 刘锐对着李煦又“欸”了一声,说:“麻烦把球发过来,谢谢。” “你不是坐过站了吗?” 刘锐解释道:“后来打飞的,赶上了。” 比他更好的投诚对象这不就来了吗,柏延拉着陆意洲拐去了隔壁那一桌。 国队的训练日程要紧密得多,配备的医生和康复师也更加专业。 从前在省队,柏延觉得每天的时间刚刚好,够训练,够复盘,够匀出一点点和陆意洲交流感情。 现在他两忙得脚不沾地,带着一身的疲乏回去倒头大睡,练习占据了全部的精力。 李煦之前说的小积分赛,从柏延在王景那里报道的那一刻起,他的名字就正式添进去了。他试着与几位师兄打了几局,积分一下子往前蹿了六七名。 这次注进国队的新鲜血液都发挥出了不错的水准,柏延虽然短时间内没空和王飒联系,但饭后闲谈时,他听过有人提起王飒的名字,说她在女乒那边大开杀戒,血虐了一帮前辈师姐,教练拍板要她参加即将到来的那场外赛。 每个人的积分都在上下浮动,由于进入到了后期的角逐阶段,队里氛围越发紧张。 柏延对上了一位资历较老的选手,姓何,在此之前是国队的主力,也是唯一一个能打到八强附近的选手。 他看过何为年的训练现场,作为资历较老的选手,他的球风已经发展得非常成熟了。同时,他也处在退役的边缘时期。 越到后面,运动员的身体机能会一日不如一日,就像使用过久的机器,尽管一直被完善和维修,却还是逃不脱老化的命运。 但是何为年不能退,他必须站在这里,必须被迫延长他的在役时间,完成最后的使命,直到新一批接班人的出现。 柏延上场前,同他交流了一下有关球拍的话题。按照年龄来排,何为年算他们当中较为年长的,平常不参与乱七八糟的琐事,该训练训练,该拉伸拉伸,该做康复做康复。 单凭这点,柏延对他初印象很好。 与何为年对战的时候,柏延突然产生了一种全新的感觉,它极大程度地把何为年和刘锐他们区分开来。 打个比方,刘锐、李煦、陆意洲……他们仿佛锐不可当的风,与他平行前进,在一望无尽的长空追逐搏斗。 而何为年是停滞的参天古树,他的叶子被风拂过,窸窸窣窣地响着。 他的存在让风有了形状。 柏延在场上激烈地挥动球拍,跑动时绷紧的跟腱,以及灵活岔开的脚步,使他得以掌控全局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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