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延把拍子物归原主,对老人颔首:“时候不早,我该回家了。” 他转过身,没走几步就被老人大步赶上。柏延手臂被他攥住,他正要开口询问,老人却先一步抢了话头。 “我是陆润霖。”老人开口介绍道。 柏延脚步一停,礼貌地伸出手:“陆老先生您好,我姓柏,柏延。” “有缘再见。” 柏延迈腿时,老人瞪大眼睛,脸红脖子粗地问道:“你这年轻人,竟然连我是谁都不晓得?” “……” 嗯。 他有必要知道一个比他这个工具人更炮灰的npc身份吗? 柏延组织语言的时候,忽地灵光一闪,他想起了在医院听到的赛事转播里,一个被他完全忽略掉的细节。 “自陆润霖教练退役之后,男乒、女乒在国际赛事中屡次铩羽,停滞不前。” 退役教练,陆润霖。 柏延猛然回握住老人爬满老茧的手掌,说道:“您是陆教练?” 老人欣然一笑。 “对了,说对了。” 他道:“现在还早嘛,小朋友,方不方便去老爷子家里做客,和我切磋几局呀?” “您家地址在哪?” 太远就算了,他急着拟合同,太晚回去打印店就得关门了。 “翠湖天地,”陆润霖笑眯眯地指向公园旁的高档小区,“就在这。” 好巧。 陆润霖的住所是一个小独栋,门栏周围摆着养育得当的花花草草,院子里的躺椅上搁着他没来得及收的喷水壶。 “请进请进。” 陆润霖从鞋柜拿出一双浅蓝色拖鞋:“平常家里很少有客人,只有我孙子每周来几次。这是他的拖鞋,你穿上试试大小。” 柏延码数在四十、四十一之间,他踩了进去,发现鞋跟处空了一大截。 “怎么样?” “能穿,谢谢您。”柏延道。 陆润霖钻进厨房,扬声道:“小柏你随便坐,或者四处参观参观,不用客气!” 柏延没有真的“不用客气”,他先是端正坐在沙发一角,随即,他被一间装满相框和奖杯的柜子吸引了注意。 他微微俯身,挨个浏览着陆润霖收获的荣誉勋章。 亚锦赛冠军、世界杯冠军、世锦赛冠军,以及,奥运会冠军。 在他的时代,国队分明有过辉煌的时刻。 所以到底是什么,致使国乒落寞至此呢? 柏延目光顺势下移,一个相框好似众星捧月般放在琳琅的奖牌之间。 剑眉星目的俊朗少年挥动球拍的瞬间,被相机捕捉,永恒地定格在了这张照片里。 柏延仔细端详着男孩的五官,不自觉地蹦出一个念头。 好眼熟。 仿佛他的记忆里,出现过这么一个人。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柏延朝厨房里的陆润霖道:“陆老,有人拜访。” “我现在腾不开手!小柏,麻烦你替我开下门!” 柏延趿着不合脚的拖鞋,慢吞吞地走到门口。推门时,一股潮湿的热意恰似龙卷风,霸道地扑向他的面门。 “爷——” 见到柏延,这个眉眼凌厉,且额头束着运动发带的高大男生明显一愣。 随之而来的浓烈敌意很快取代了惊愕,他剑眉一沉,质问的字句一个一个地从齿缝里挤出来。 “姓柏的,你为什么会在我家?”
第2章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柏延表面淡定得一批,内心却生出一丝懊悔。 相同的姓氏,熟悉的面孔。 他早该猜到的—— 陆教练口中的“孙子”,就是陆意洲。 这人在小说中是和他咖位相当的炮灰配角,年少遭遇校园霸凌时意外被柏庭救下,因此将他奉作明月,敬仰不已。 简称,主角受毒唯。 他与原身的冲突,无非是原身一直极力模仿主角受,妄图鱼目混珠,明里暗里处处和他心中的白月光较劲。 总之两人见面必吵,针锋相对了十数年。 气氛胶着之际,陆润霖端着一叠切好的瓜果姗姗来迟。刚欲发作的陆意洲硬生生憋回满腔怒火,勉强扯出一抹笑:“爷爷今天有客人?” “小柏,”陆润霖将果盘置于茶几中央,拍拍柏延肩膀,“这是我孙子陆意洲,目前就读燕大体育部。” 他端来一盒纸巾,不悦道:“出这么多汗也不擦,想着凉吗?” “你这臭小子昨晚才给我发消息,说今天要打比赛,没空。现在怎么又有空来看老爷子我了?” 陆意洲“嗯啊”敷衍几声,抽出两张纸巾胡乱擦拭着脖颈:“比赛时间挪到下周了,怕你无聊,想着陪你杀几盘棋。” 陆润霖不改神色,语气却暗暗夹杂着几分骄傲,他对柏延说道:“你瞧,还算有点良心。” 柏延和男生四目相对,须臾,陆意洲鼻腔发出一声冷哼,别过头错开视线。 这算是他们无数次交锋中,相当友好的开场。 陆老先生对他们恶劣的关系暂不知情,碍于他在场,陆意洲怎么也不会驳了他的面子。 柏延恶趣味地想。 他上下扫视着陆意洲,面前这人嘴唇几近抿出一条冷利的直线,从头到脚都在无声地宣告着一件事。 他非常厌恶柏延。 可柏延偏偏伸出手,主动道:“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柏延。” “柏树的柏,绵延不绝的延。” 如他所料,一只干燥温热的手紧紧扣住了他的手心,陆意洲宛如机器人,麻木僵硬地把头转了回来,不情不愿地答道:“你好。” 手掌一触即分。 柏延被陆润霖招呼着落座,他不想拂了老人好意,十分给面子地吃掉了好几块瓜果。 坐在右手边的陆意洲就没这么怡然了,修长的手指骨节被他掰得“咔嚓”作响。他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每隔几分钟换一个姿势,如坐针毡的模样让柏延费了好大力气才憋住笑意。 和陆润霖加上微信好友,并交换了电话号码后,柏延善心大发地以“有急事处理”的缘由向陆润霖告辞。 “小柏,明天上午时间充裕吗?” 柏延被陆润霖一路送到门口,他示意陆润霖不必再往前,遗憾道:“明天十点左右我得办一件事。” 他提出折衷建议:“不如改到后天上午?正好是周末,我全天都有空。” “那我们说定了。” 陆润霖点点头,道:“后天上午十点,老爷子就等着你按门铃了!” 告别陆老,柏延在口袋中摸出一枚挂着毛绒配件的钥匙。 他小指头勾着挂件圈,穿过翠湖天地中心的桂树林,停在一栋联排别墅门前。 柏延将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空旷简约的客厅映入眼帘,他按照原身的记忆换上家居服和拖鞋。 陪陆润霖闲聊许久,柏延不禁有些口渴,他拉开冰箱柜门,被里面空无一物的惨状惊得半天没反应过来。 行,矿泉水没有,水壶总有吧? 柏延将橱柜翻了个底朝天,面对与冰箱一致的情景,他得出一个结论。 或许、可能、大概,原主的生活自理能力,约等于零。 无奈之下,柏延只得在蓝团专送上购买了一箱矿泉水,顺便把他的晚饭一块点了。 等候配送的功夫,柏延上楼找到了笔记本电脑,坐在书房里敲下了第一行字: 离婚协议书。 原著剧情中,柏庭与尹随山爆发了一场空前的争吵,二人误会加深时,原身“柏延”趁虚而入,假意将柏庭哄去了国外,然后借机和尹随山商业联姻成为夫妻。 在未来,原身将利用“尹随山合法配偶”的身份,离间主角攻受的感情,作尽一切能作的妖后,他的亲哥哥柏庭对他彻底失望,把他交由尹随山全权处置。 想到这里,柏延打字的速度不自觉加快许多。 第二日清晨。 柏延准时被闹钟吵醒,他安心摸着枕边打印好的离婚协议,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 用过早饭,柏延打车到了尹随山公司楼下,顶着一身休闲装束随一众西装革履的精英进入大厦内部。 柏延轻车熟路地找到前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了,前台早已见怪不怪。 “我有事找尹随山。” 前台露出一抹职业微笑,说道:“好的柏先生,请您稍等。” 她拨通电话,经过几轮转接,前台复述了一遍柏延的话,稍后,她挂断电话,继续微笑道:“不好意思柏先生,尹总公务繁忙,不方便见您。” 柏延弯曲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质地光滑的台沿。 “劳烦你再帮我转述一句话。” 柏延道:“到底是公务重要,还是他和我哥的终身大事重要?” 前台重新拨响电话,原封不动地将这句话传达给了电话那头的人。 “柏先生。” 前台为他引路:“您这边请。” 尹随山的办公室在三十八楼,他喜好僻静,整层楼尽归他一人所有。 到达指定楼层,柏延攥住文件夹一角,独自走出电梯。 巨大的落地窗前,一个身着深蓝色西装的男人背向他负手而立,柏延看着他挺括的背影,开口道:“尹随山,我只耽误你五分钟。” “你耽误的时间还嫌不够多吗?” 尹随山冷笑一声,道:“柏延,看在你哥哥的份上,废话少说。” “你能不能转过来说话?” 柏延取出文件夹中的纸质协议,无语道:“至少表示一下尊重。” 他这辈子最烦装逼的人。 尹随山身形一动,柏延低头找了支钢笔,利落地在乙方一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吹干笔墨,将笔和协议往前一推:“该你了。” “这是什么?” “离婚协议书。” 尹随山一边阅读协议细则,一边道:“柏延,我劝你不要玩一些毫无必要的把戏。华刻有顶尖的法务团队,你……” “等等。” 他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惊讶:“这真的是离婚协议书?” “对啊,”柏延拖出桌下的办公椅,脚尖蹬地,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我没必要骗你。这份协议清清楚楚地写了,我们是和平离婚,我净身出户……” 柏延还没说完,尹随山便拿起桌上的签字笔,没有半分犹豫地补全了自己的落款。 柏延:“……” 不错,挺干脆。 他将协议小心翼翼地收回文件夹中,准备起身时,身后的玻璃门被一人猛地撞开。 昨天才见过面的炮灰同僚陆意洲狠狠拍向桌面,怒声道:“尹随山,你究竟对柏庭做了什么?” 柏延莫名其妙地瞟了眼这位炸毛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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