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呜呜.......”黑鬼被吓得哭出了声,又不敢哭得太过张扬,只得拿手紧紧捂着,任鼻涕眼泪透过指缝,喷泄而出。 我转过头,看向身边的红拂,他凛凛然看着不远开外的虐打,袖下拳头紧拧。 “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猹猹一个劲儿痛哭哀求着,但无人理会。他求得越是用心,哈吉便挥得越是用力,火罐已被打得迷昏了过去。 “混蛋羔子,”哈吉抬脚踩在火罐身上,啐出一口浓痰,“送来的人竟又没让他们满意,每天养着你还有什么用?” 我迅速转动着脑筋,如果没猜错,哈吉口中的“送来的人”,应该指的就是先前在黄金港,火罐拐来的栗子鼠。听这口气,汉密尔斯等人似乎并不满意这位栗子鼠,故而哈吉前来兴师问罪,将火气全撒在了火罐身上。 越来越多的孩子听到动静冒出头来,却没有人敢上前干涉。大家伙挤作一团,蜷缩在廊下,啜泣声此起彼伏。 “不能杀......不能杀.......”猹猹许是想到什么,抹着眼泪,跌撞上前,拉着哈吉的裤脚不断哀求,“不能杀了他.......阿兰已经死了,橡树庄已经没有了倚靠,唯一的一脉,就只剩他定时进献,打死了他......打死了他,就没有人......没有人去找那些孩子了.......” 猹猹咽下苦泪,将意识不清的火罐托入怀中,颤抖着为他抹去脸上血。 哈吉沉思几秒,弯下腰来,眯眼瞧着眼前人,乐不思蜀,“没有了他......不是还有你吗?可怜的小老鼠.......” 哈吉伸出手,捏住猹猹的下巴,左右端详着。 的确,正眼瞧着猹猹,不输修道院大多数平头正脸的孩子。只是平时衣着寒酸惯了,也不注重装扮,于是总让人忽略他略端正的面容。 “别.......别碰他......” 火罐摇摇晃晃地伸出一只手,嘀嗒嘀嗒的血珠子顺着指尖,掉在地上,呼吸微弱。 “猹......猹......”他虚闭着眼,有一句没一句地将人往回扯,“别......别过去.......” 哈吉闷声一笑,松开猹猹的脸,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火罐:“要想保住他也简单,再去多准备几个人,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然,下次被送去的,就是你身边这只小老鼠!” 话音刚落,哈吉便“呸”了一声,又抽了两大皮带。 而这一次,猹猹全力护在了他身上,承担下了所有的痛。 “一个礼拜......”哈吉抓起火罐被血淋透的短发,眼神惊骇,“那群人的耐心最多只有一个礼拜.......再去替我找一个。” 被动如火罐,此时连张嘴都有些困难,哪里还能回话? 见身下人气息恹恹,哈吉忙将人放下,转手便有修士递着帕子上前,为他擦拭手上的血。 “你总是不会让我失望。”哈吉勾起一笑,踹了脚地上宛如烂肉一滩的火罐,带着大队人马哄哄走远。 孩子们忙不迭拥上前去,查看伤情,却见火罐一头倒在猹猹肩头,再也没声了。 “死了?!” 迟迟不见有人胆敢靠近。 红拂小跑进人堆,探了探鼻息,瞪了那人一眼,“死了也轮不到你来说。” 他扭头冲旁边人吩咐,“将人先带回去,快。” 众人方七手八脚地将人往里抬。 果然每到这时候,红拂永远是引领大家的那个。 “这破地方,我是一天也不想待了。”红拂目送火罐依依被托远,眼中微澜渐起。 黑鬼抬起一双泪汪汪的眼,将希望寄托于我。 “克里斯,”红拂伸出一只手,看着我,“给我,电箱钥匙。” “你要这做什么?”我总觉得哪儿不大对。 红拂没说什么,一把拿过我手上的钥匙,径直朝水房走去。电箱就在水房的方向,平时由格蕾看管,寻常人并不轻易踏足。 “看着吧,”红拂猛地回过头,恶狠狠盯着身后蔓延的血迹,目光锋利,“我一定要让他们全都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11 09:34:57~2022-09-13 21:1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话不多CC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密谋 ◎甘之如饴。◎ “哈吉每周都会在礼拜前沐浴, 主教厅往左走到底,就是他的专用淋浴房。 每周一的采买,他都会让格蕾和修士们备上一整盆的荷兰奶和沐浴香精, 倒进浴缸里。他洗澡时习惯用冷水,无论春夏秋冬, 冬天还会去橡树庄旁边的河里冬游。 入了夏, 他洗澡的频次也越来越密集。从原本一周两次,到一周四次, 不出所料的话,明晚他又会出现在淋浴房, 为后天早上的礼拜做准备。” 大豆丁杵在栏杆边, 一五一十交代着他从其他孩子那里“打听”来的情报。红拂站在他身边,双手抱胸呈防御姿态, 这一块儿角落只有我们自己人知道。 “红拂, ”我看着他手腕上用红线吊着的电箱钥匙, 不知他让大豆丁打听来这个做什么。要是换到从前, 有关哈吉的一个字他都不愿意听到。如今却上赶着了解他的起居、喜好, 像是有意在筹谋着什么。 红拂取下钥匙, 放进贴身荷包里,不紧不慢道:“咱们一起干票大的, 就问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 在场其余人, 连同我, 互相看了几眼,一时之间不知该说着什么了。 “什……什么意思……?”黑鬼率先发言, 咬着半块松子饼, 左右两块咬肌有规律地蠕动着, “你可千万别想着跟哈吉来硬的……” 大豆丁悻悻然将小豆丁拽在手中, 生怕红拂再一怂恿,连他也会心动。 红拂热血激昂道:“不瞒你们说,其实我许久前就同克里斯密谋过逃跑了。只是为着阿兰,想与他多番告别,才一拖拖到了现在。如今阿兰已入了土,火罐也大势将去,如果我们再不群起反抗,只怕躺在血泊里兀自挣扎的就是你我!” 红拂指向众人身后的院落,从这儿刚好能看到院中一角,火罐适才留下的血迹还在,一部分混合着猹猹的鲜血,月夜里流动着明艳光泽。 “可……”大豆丁捏起小豆丁的手,将他轻轻往前推了把,“你们自是有骨气的,不必与他捆绑在一起……只是我弟弟,他是要吃药的呀,如果我得罪了哈吉,只怕小豆丁……” 兄弟二人神色戚戚,显然,他们并不打算加入红拂的计划。 “那你呢?”红拂冲我旁边的黑鬼扬了扬眉,“黑鬼,老早我便看你有胆魄,敢不敢跟我轰轰烈烈干一场?” “唔……”黑鬼痴痴然瞅了我一眼,深呼吸两口 气后,说:“克里斯去我就去。” “不用问克里斯,”红拂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冲跟前人摆摆手,好像我一定会跟着他一样,势在必得地说:“他肯定会去。” “嗯……”我默契地点下头来,稀里糊涂地,就上了红拂这条船。 “你到底想做什么呢?”大豆丁蛮不放心地问了一句,看得出,即便他不能参与,但也想替我们提前预估风险。 “如果你们想走的话,其实电箱钥匙早就拿到了,逃跑只是分分钟的事。”大豆丁一语道破,“红拂,你应该不只是想走吧?” 红拂闻罢晦晦一笑,看向马尾松的方向,意味悠长,“逃跑的确不是最重要的事,从前我以为,只要逃出去了,就是胜利。直到阿兰走了,我才知,身在外,心在此,本质上还是被困在了橡树庄。就像阿兰,他能自由来去,却不可避免地还是困住了自己。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李红拂有通天的本领,逃出这无妄之境,可留在这儿的牵挂,仍然会绊住我的余生。” “所以——”他转过身来,意气风发地看着所有人,双眼含光,“我不止要自己逃出去,我要让这里所有人……我是说所有孩子,都能翻越那三米高的电网,去往他们自己的海阔天高。” “理想很丰满呐,”我由衷地感叹,却控制不住地泼上一盆冷水,“可先不说出去有多么困难,组织一场大型逃亡绝非易事。就算你排除万难,让所有孩子都重获自由,可是他们出去了之后,又能去哪里,这又是一个问题。” 我不是有意打压红拂的斗志,而是德意志的血统使我在任何事情面前本能地保持一种理性与克制。任何人对于美好前景的想象都会让他们忽略事物本身背后的风险,这一点,我相信大豆丁与我应该想法一致。 “去哪里都比在这里好,”红拂拽紧拳头,咬字逐渐用力,“只是,就这么走了,未免太便宜了哈吉,这里多半人都挨过他的打,除了你,克里斯,这里每一个人他都打过,这笔仇,我不得不报!” “那我们能做什么?”黑鬼左看看我,右看看红拂,十分拿不定主意的模样,“要是被哈吉发现,是你在带头对付他,咱们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我知道……”红拂气息渐颓废了些,奄奄道:“所以这次,你和克里斯只需要配合我就好了……” “你可千万别干傻事……”大豆丁扶上红拂的肩,他肩膀薄,仿佛一只手放上去就要被压垮了。 “你们来……”红拂懒得废话,贴着墙角,一路半蹲式小跑到电箱下。 冷灰色的高压电箱用锁扣锁着,不出意外的话,里面应该集合规整着整座橡树庄三分之二的电路,其中就包括里三层外三层的电网墙。 只是这一次,红拂的目标不是那些滋滋滋作响的高压电网,而是电箱接线口处延伸出的另一根长长的电压线。 他带着我们,一路腾挪到电线的另一头——哈吉的淋浴小房,里面配置着整个黄金港屈指可数的天价浴缸和电热水器。 传说只要往那个墨绿色箱子里提前灌满热水,然后再扭动几个奇奇怪怪的转盘,不出一小时,冷水就会变成热水自动注入浴缸。如大豆丁所言,每周哈吉都会穿上他的丝绸浴袍和洗澡巾来到这里,舒心地泡上整整一个下午。期间还有修士轮流侍奉在侧,为他搓洗,有时我时常感觉他所过的生活和我们这些孩子所过的生活,完全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 “现在你们明白了吧?我为什么要让大豆丁打听那些有关哈吉的事。” 红拂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小刀,揪起电线一段,轻轻划在电路线外层的橡胶皮套上。 “哎别碰……”我忙不迭拉住红拂的手,为数不多的课本知识告诉我,凡是涉及到电的一切,都必须得加倍小心。 “这玩意儿,能伤得了咱们,自然也能伤得了那老畜牲!” 红拂说话当真一点儿都不带客气,哈吉在他口中,张嘴就成了畜牲。 “想想,这玩意要是通上电,在他洗澡的时候扔进去,浸在浴缸里……”一提到这个,红拂不受控制地露出一脸坏笑,“保管让他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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