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鬼还没开始动手,似乎就先害怕上了,“会不会太狠了一些……” “黑鬼,忘了你刚来这儿的时候,他怎么打你的吗?”红拂脸色一沉,冷冰冰道:“别告诉我,如今你是心疼起他了!” “没有!”黑鬼忙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以示清白,“我只是觉得……这样……这样未免太惨烈了些……” “会不会闹出人命?”我怕红拂真的会做出些难以控制的事,不过话说回来,人命的前提是,对方是“人”,至于哈吉是不是“人”,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红拂没心没肺道:“出不了人命,我早打听过了,这是低压线,撑死烧他一层皮……” 话还没说完,前头晃过一道明晃晃的手电筒光,众人立刻缩到更偏僻的墙角,大气儿也不敢出。 “怎么样,干不干?”红拂明显被勾起了斗志,眼底似有熊熊烈火在燃烧。 “你确定……我和克里斯只是配合……?”黑鬼左右看了一圈,和大家伙儿挨得更近了些。 “哈吉每回来洗澡时,外头都有人站门口听候差遣。我需要你跟克里斯,替我支开那群讨厌鬼,至于其他的,我来做就是……” 红拂话没说完,便用小刀碾过指腹,勒出一道血痕。 他毫不避讳地将手指塞进嘴里,吮吸着自己的温血,多余的几滴,恰到好处地当作胭脂,点缀在原本略显苍浅的唇瓣上。 “从外头看,这里到处一片欢乐、祥和与无止境的歌舞升平,可身在其中,才会晓得,欢乐是假的,祥和是演的,无止境的歌舞升平是虚构的,只有血和眼泪才是真实的……” 红拂开始喃喃自语,原本痛快的脸色缓缓趋于肃穆。 从我的角度看,恰好能窥见他三分之二的眉目,与我在普鲁士中学上学时见到的那副“圣女贞德图”巧妙重合在一起。映着身后的群山回峦,树影阑珊,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几近神性的光辉。 我又想起了神学课上,耳边盈盈环绕的那些话。那时的我在拜仁州,无忧无虑地过着纨绔子的日子,没有任何一堂课如此吸引过我,在那节课上,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来自遥远希腊神话中的圣女大名——贞德。 一切都变得缥缈起来…… “圣女贞德曾带领法国军队,抵御英国入侵,最后却被勃艮第公国所俘,应民众呼声,被绞死在十字架上。她曾引领万马千军,最后也被千军万马所斩。” …… “她的一生充满唏嘘,人们将她奉作英雄,却又将她摔下神坛。十字架上的烈火,爱欲焚尽,五百年后,贞德才得以洗脱罪名,一举封神。” 一举封神。这是我听到的结局。即便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封神之路将充满艰辛。 可我甘心俯首,做这条路上的砖瓦,捧贞德上神坛,正如我现在,面对一轮毫无兜底的冒险,毅然决然踏上战途一样。 甘之如饴。 “克里斯……”红拂抓住我的手,四目相对地看着我,眼神里回荡着绚丽的光,“如果行踪暴露,我一定不会供出你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还有黑鬼。我只说是我一人的主意。” 我刚想说点什么,前头猹猹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一见到我们,便差点就要跪在了地上。 “老大……老大快不行了……”猹猹憋红了脸,愣是没掉一滴泪,猛向各位磕着头,“红拂……求求你替他想办法……救救……救救他……” 【作者有话说】 注:1889年,诞生了世界上第一台自动容积式热水器。但真正规范投入到大规模生产到运用时,是在1920~50期间,其中以加州一代为盛。本文时间线1930左右,故事背景恰好位于加州,出现电热水器有史可依,特此标注,并非作者凭空臆想哦。
第37章 实情 ◎缠斗到天明。◎ “火罐!火罐!” “火罐在哪儿?” “他人呢?火罐?!” ....... 红拂等人跟着猹猹, 一路狂奔回寝室。我紧跟在他们后面,不敢懈怠分毫。 “老大......”猹猹推门而进,以一个近乎踉跄的姿势跪爬到床边。这时我才看清, 床上躺着个血糊糊的人,碎肉和伤□□织在一起, 伤势格外惨烈。 “你们来了......”是火罐的声音。 我下意识捂住口鼻, 汹涌的血腥气使得这间小屋子更像是个屠宰场,四处都是黑压压的。 “先出去好不好.......”火罐抚了抚猹猹的脸, 堪堪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克里斯......红拂......求你们留下来.......” “老大........”猹猹仍旧不舍, 却又无可奈何, 许是阿兰前脚刚走的原因,这里的孩子都对死亡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忌惮。 “让我单独跟他们说会子话.......” 火罐终究还是没有了力气, 轻轻然闭上眼, 只剩胸口沉滞地起伏着。 其余孩子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拉着猹猹走了出去。 倒是红拂一脸意外, 何止是他意外, 我也没想到,最是不对付的火罐, 居然主动要求留下对家, 要不是他如今有伤在身, 我真怕他们又打在了一起。 只是......如今再看火罐,别说现在, 哪怕以后, 或许都跟别人打不起来了。 红拂慢慢走过去, 耷拉下眼皮子, 望着床上人说,“你坏事做尽,这回落得这么个下场,不算冤枉。” 这话听着像刺激,实则底子更透着一股伤心。只是有红拂孤傲的性子作祟,好端端的问候出口更像是一种宣示,宣示着这个王国里,某一任君王的陨落。 床上人苦笑两声,四仰八叉地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如同一条死鱼。 “怎么?不起来同我吵了?”红拂更近一步,俯下身子,目光尖锐,“起来同我吵啊,用你那张能言善道的嘴。你的拳头不是向来很硬吗?怎么,现在硬不起来了?火罐......以前的你到哪里去了呢?” “他已经死了.......”火罐别过身,用枕头巾蹭着脸上的血,边蹭边说,“无所谓了,反正我现在这个样子,跟死了也没区别.......” “你别这么说.......”为防他们又吵起来,我忍不住从中调停,将话头撇向别处,“火罐,我问过沃米医生了,他说你的腿,两三个月就能好了,至于身上的伤......你看红拂之前不也被打成这样吗?或许还比你更严重,他不也活蹦乱跳的吗?你......别太难过。” “还是你最好,克里斯.......”火罐艰难地翻了个身,眼神飘向窗外无垠的夏夜,神情恍惚,“你和他一样......总是善良地让人挑不出错。”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红拂像是没了耐心,毫不客气坐到床边陪侍的椅子上,拿手扇着风,“别指望我能可怜你,你不配。也别指望提起阿兰能让我可怜你,你这狗嘴,不配提他的名字。” “红拂.......”我剜去一眼,摇了摇头,“少说两句......” “谁让他这么坏.......”红拂自知理亏,兀自嘀咕两句,也就作罢了。 “这个.......”火罐伸出一只血迹斑斑的手,从黏湿的被褥下抽出一个牛黄色的纸皮带,颤颤抖抖地递到我手上,“克里斯.......求你......求你......” 话没说完,他便咳咳咳个不停,似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这时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是什么?”我掂了掂那袋子,里头像是装了许多纸张。火罐微微一笑,看着那纸袋说:“这是.......这是我好不容易从哈吉那儿弄来的......那群有钱人.......有钱人的一切都在这个纸封里.......还记得我们之前约定过的吗?替猹猹找一户好人家......把他......把他送出去......” “什么找一户好几人家?”红拂接过袋子,抽出当中的纸页,随手翻了几翻,“克里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我忘了告诉你。”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是坦白的最好时机。我如实道:“上回在巴斯庄园回来后,火罐答应我,如果我们带他一起出去,他就再也不拐人了。” “可他现在这样子,像是能走动路的人吗?” 令人惊讶的是,红拂并没有责怪我中途塞人、将逃跑随意泄露给火罐,又或者说,这件事已经成为橡树庄里算不上秘密的秘密,毕竟谁又敢保证,哪个孩子没在午夜轮回时,偷偷想过离开这里呢? 我扬了扬手里的资料,无可奈何地说,“这不,现在已经在给身边人寻找后路了吗?” “猹猹不是没被送走过。”红拂坐回到椅子上,看着火罐,字字分明道:“为着啥被送回来,你我心里不是没有数。你敢保证这次你把他送出去,他不会又被送回来吗?好,就算你把他送走了,那你自己呢?你不会是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不会拖我们的后腿吧?” “你放心,李红拂,老子不会连累你的。” 火罐难得硬气了一下,但很快,那股压在胸口的狠厉又趴了下去,他又做回了那条奄奄一息的死鱼。 火罐不假思索道:“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好人家......至于尿床,我已认真训斥过猹猹好多回,他这几天,已经乖了很多......已经......已经好几天都没尿了.......” “那这些都是你怎么弄来的?”我看着资料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上头详细记载着各色乡绅富豪的资产,我相信就算闭着眼睛从中胡乱抽一家作为领养猹猹的的对象,都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克里斯说得对,哈吉可不是什么好心人,这东西,难不成你问他要,他就要给你?”红拂一把夺过那东西,“啪”一声拍在桌子上,脸色涨得通红。 “是我自愿换的......”火罐咽下一口气,语气虚弱,“他们不满意上回的人......催促我抓紧时间,再为他们物色。我不从,他们便发了疯地打我,又怕闹出人命,不敢将我打死,就这么半死不活吊着我。于是我说,要他们给我这个,我才答应给他们找一个新的......新的......新的孩子.......” “你是在逗我吗?”红拂硬生生被气笑了,明明是笑,看着却更像是哭,“上回在黄金港拐了人,不过几十天,你又要去套人?” “黄金港......?”火罐愣了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原来你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红拂怒其不争地瞪着床上人,“你每一次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其实我心里都很清楚。” “那就应该更能明白我的苦衷。”火罐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李红拂,你我是万年不改的死对头,当今我低你一头,你大可得意,只是.......” 他弯了弯手指,示意我们再躬下来些。 “只是我答应你,你安置好猹猹,我愿意帮你逃出去.......”火罐吐出一口热气,连嘴巴都是满满的血腥气,“你和克里斯不是一直都想出去吗?就连赞兰死前都在嘱咐你逃出去......李红拂.......你难道不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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